第127節

晨曦從遠處的山頭上露出臉來,將一把金燦燦的光芒灑在莊嚴肅穆的金頂喇嘛寺上。在這把光芒中,有一個點特別的耀眼,不用看就知道那是白塔塔頂全金的七層幢架。寺廟暗紅色的牆面就像血染的一般,而東面連接著的一座有女兒牆的院落應該是活佛的府邸。
從魯一棄所在位置,不但可以看到喇嘛寺的全貌,而且還能將周圍住家集市看到大半。這些房屋中最顯眼的就是一條經過喇嘛寺面前的半環形大道連接著的金玉市和騾馬市。所以魯一棄沒有開始細看喇嘛寺之前,先打眼在這片房屋中想找到自己昨天剛逃出來的墨家暗點,但是他沒有找到。也是,如果那房子這麼輕易就能看出與眾不同來,墨家後人早就沒法在這裡混了。
第四十四節 望感局2
但往寺外房屋搜索的那一眼還是有其他意外收穫的,魯一棄看出那喇嘛寺的大門是正對著一條線的。.
「那條線似乎不大對。」魯一棄沒有問,而是直接告訴給劉只手知道不對勁。這也是在他更多理解了《機巧集》和《班經》中的道理後才具備如此信心。
「那是一條小路,其實連真正的路都算不上,就是房屋之間留下的一條狹長夾縫。」劉只手答道,他不是第一次來這裡查看整個地區的地勢地貌,也早就看到過這條細長的線了。
「本來大門正對路徑口子是謂路沖,這條小路雖小,卻也是會走漏佛氣的散元之道。中原之地的寺廟門前不但不會正對道路,而且還會砌一道佛號牆,就是起到攏佛氣防晦沖的作用。」胖妮兒從魯一棄開口提到那線就也看出不對來了,於是針對這現象又是一番侃侃而論。
「我以前也注意到這條小徑不對勁,可又沒什麼局相能對得上號。後來細想想,覺得大概是藏地與中原習俗不同,建築上不講究風水格局的。」劉只手說。
「不是,此處不但講究的,而且非常講究,這乃是個絕妙的風水格局。你們再仔細地看那小道,是前寬大後漸窄,尾部呈尖合閉。而寺門之前雖有橫路卻不直,呈半環狀一條無旁支的大道兩邊延出,一端至金玉市,一端至騾馬市。」
魯一棄說到這兒停了下,他是留出時間讓大家都辨看清楚。然後便又接著說道:「你們再往寺中看,三層疊台,轉輪廊端中,白塔居頂後,雙殿並列。周圍呢,是高牆環砌,直連至天梯山山體。你們細看看,這些都是蹊蹺之處。
「沒錯,這和一般的寺廟格局是大不一樣。」劉只手說話的語氣像是在替魯一棄做佐證。也難怪,他查看金頂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以朝佛之名也進去過好幾次。
「是的,不但與中原一般寺廟格局不一樣,就是藏地也沒見過這種佈局的。」胖妮兒補了一句,藏地她來過,也去過許多名剎大寺,確實是沒見過這種佈局的。
「因為這本來就不是寺廟的風水格局,而是大富之家的風水格局。」
「大富之家?」胖妮兒不止是不相信,簡直是有些難以想像。「那你說這到底是什麼局?」
「這種格局的建築原多為豪富徽商所用,後晉商也偶有效仿的,是叫做『貔貅吞食』的格局。此處以寺門為口,小徑為舌,半環大道連兩市為前雙爪。三層疊台分別為唇、鼻、額,白塔為貔貅角。轉輪廊端中為鼻後的梁貫山根。雙殿並列為眼,高牆連接山體,是以天梯山為貔貅身體。」
「你這一拆說還真是這麼個局理兒。可這寺廟中的喇嘛怎麼會刻意將廟宇建成這樣一個風水局,或許是巧合吧?」胖妮兒說。
「不應該是巧合,你們從那小徑的滑貼,從兩市的對稱,以及寺廟中各建築位置的準確度來看,怎麼都不像是巧合。」魯一棄堅持自己的觀點。「而且你們從寺廟之中的建築手法來看,都是平高台,陡落階,貫長廊,四圍院,這些都是最適合坎子家預設坎扣的建法。」
劉只手聽到魯一棄的分析,不住地在點頭,因為那金頂喇嘛寺他已經不止一次進入。雖然每次都是以禮佛敬拜的身份進入的,卻是將大多的部位都摸了個清楚,知道了其中坎扣的大致情況。
「的確不是巧合,就是這麼回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養鬼婢也輕聲地開口了。「我在朱家時就曾聽說過,朱家為了重掌天下,恢復帝家身份,不但招羅各種奇人異士,而且還在各地設下堂口和明、暗點搜羅經營錢物,以用作各種活動的資金。據說朱家每年的開銷中,幾乎有一半是由一座寺廟堂點兒提供的。以前我真不知道是哪座寺廟,今天終於知道,他們在如此偏僻地方還有這樣個聚寶盆。」
「這麼說那喇嘛寺是朱家的暗巢子了?」胖妮兒的追問有些弱智。
「那還用說,這之前我總以為據巔堂是朱門在此地的力量,金頂喇嘛寺或許只是朱家的一個江湖朋友或者之間有什麼利益上的互通。可沒想到就連那金頂活佛都是朱門中人啊!」劉只手心中不由生出些寒意來。因為如果連寺中活佛都是朱家人的話,那麼就等於說腳下這片地域上,不管是哪一族、那一部,也不管是窮是富,為牧為商,有力無力,都是受他朱家控制和操縱的,因為他們全是信奉活佛的。墨家的一個暗點幾個人,能在此地混跡了這麼久,也真實屬僥倖。是因為此地外來商客多,也是因為墨家門人都是憑其他方法能力討生活的,要不然早就被朱家人辨形兒了。
「既然連活佛都是朱家人,那我們夜裡破牆而走的事情肯定很快就會傳到寺裡。然後這山下所有的人都會注意到我們,特別是我和夏小妹,因為我倆被盯過一趟了。」劉只手說。「哎呀,不好!我布在外圍的那些『趟鈴子』(散佈在各處搜集信息和送發警報的手下。)都沒來得及通知,可別在回暗點的時候和朱家人碰鼻子了。」
「照你這麼說,山下我們已經沒有地兒可去了?」胖妮兒問。
「不知道,要是我門中的那些『趟鈴子』轉機得快,沒讓對家套了索子,他們這些本地本土的倒說不定能找到些穩妥的點兒。唉,要是我們沒給盯墜兒就好了,那事情就沒這麼麻煩了。」劉只手安排外圍的「趟鈴子」都是守護「天」寶的後人,他們對周圍情況熟悉,又是長久居住此地的熟面孔,做什麼事都不容易引起懷疑。
「這話說得跟沒說差不多。你就不要費氣、費唾沫地噪呱了,讓一棄哥把寶構的准地兒瞄好了,我們啟寶鎮**完事走人!」胖妮兒突然對劉只手發火了,大家心裡都清楚,是因為劉只手又觸到她跌份兒的事情了。
第四十四節 望感局3
胖妮兒的這句話提醒了魯一棄,自己來的正事還沒做。這話一叉瓣兒就忘時辰了,說不定據巔堂換班的手下一會兒就快上來了。
於是他微閉雙眼,聚氣凝神,身心都趨於自然。然後從凡胎**之中幻化出一個無形的自己,並把他直投向那座寺廟、那座山。
感覺是迷濛的,就像山下準備早飯的裊裊炊煙。此時山下街市上已經有人走動了,起得早的人們吃過早飯後開始出來討生活了。
魯一棄在這迷濛的感覺中尋找著亮點,也是一個氣躍點、寶耀點。可是與以往相比,這次的尋找是艱難的。不是沒有這樣一個亮點,恰恰相反,而是有許多個亮點。那些氣躍點數量上是此起彼伏,明暗之間是閃爍不定,各個點位也是跳閃不停,就像隨著炊煙飄出煙囪的火星。
「看見了嗎?」養鬼婢突然問道,也不知是在問誰。
「什麼?」「看見什麼?」胖妮兒和劉只手一起問道。
魯一棄沒有說話,他還堅持在自己的感覺中。
「那火星子。」養鬼婢輕聲說道。
「火星子怎麼了?」養鬼婢不明白的事情總會追根問底。
「他們到了。我去看看。」養鬼婢並不說得很明白,「我要回來遲了,你們就到嶺後等我。」
養鬼婢說完身形飄飄,急速地直往山下而去。
養鬼婢很急地走了,劉只手他們也開始著急起來,因為魯一棄始終沒有從迷離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換班的據巔堂手下就要來了,再不走就會打照面。雖然對付據巔堂的手下不用費什麼大力,但按原來計劃是不打草驚蛇,只要動了手,不管是不是全滅了口,憑據巔堂在此處的力量,絕對是會尋到他們尾印兒的。即便是這樣,劉只手還是和胖妮兒抓緊商量了一下。應付好眼下的情況是最重要的,真迫不得已要對仗據巔堂的人,那也不能打無準備的仗。
魯一棄此時的感覺不單是艱難,而且還痛苦。他不但未找到那個氣動的亮點,反而被不斷閃爍跳動的點位牽制住了。所有的感覺也都在隨著那些點位不斷跳移著,根本無法從迷離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遠遠的已經能聽到山腳下有馬掛銅鈴的聲響,應該是據巔堂換班的手下到了。胖妮兒、劉只手以及墨門的幾個弟子迅速找合適的位置伏下,準備對據巔堂的人們來一個一網打盡的襲擊。
魯一棄的感覺已經不再迷離了,只是依舊無法從另一種境界中脫出。跳動的點位已經將他整個感覺閃成一片撲朔的光芒,眩暈了他的思維,刺痛了他的神經。於是他害怕了,畏懼了,不由自主地想掙脫,想逃離。但這所有的努力只能是迸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如同受傷了的大獸子。隨著這聲嘶吼,他的感覺中呈現的是一片空洞,深邃的空洞,像無盡的夜空。魯一棄在這片空洞中昏厥了過去……
在金頂喇嘛寺東邊一個偏院中的房間內,朱瑱命正在盤腿運息,調理自己的內部狀態。
朱瑱命到達金頂喇嘛寺已經好多天了。利用這些天,他將受傷的內息好好調整了一下。再加上金頂活佛用藏地雪蓮秘製的固元輸脈的丹丸,讓他的狀態短時間中就恢復了許多。前兩天從歸界山傳來訊息,說「陰世更道」上奇坎動作,山崩道塌。魯家人正陷其中,受創過半,而且正主兒魯一棄也是蹤跡不見。這訊息讓他心中很是不安,他不是一定要魯一棄死,除非有個前提,就是魯一棄身上所攜可以幫助尋到天寶的好東西能都得手。本來以為憑著歸界山兩個絕世高手的手段,就算不能將魯一棄活拿了,也至少可以保個全屍,把他身上的東西都取了。可沒想到那兩位高手最終還是以玉碎的坎子才勝了魯家那些人,而且連正主兒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說實話,此時朱瑱命心中著實希望魯一棄沒有死。如果斷了這條索兒,朱家達到最終目的的希望就又渺茫了。他早幾天就已經派出識寶靈童和祭魂師過去,讓他們彙集各處趕來的朱門高手,在歸界山一帶細細搜索查訪。這兩人都身具異能,可以生見寶、死見魂,不怕魯一棄能逃到天上去。至於魯家餘下那些人,他決定在不知覺中將他們一個個除掉。這些都是魯一棄的臂膀,如果他真的沒有死,也要讓他再無法聚集啟寶鎮**的力量。
根據朱家祖訓所載,此地寶構應該為墨家所建。金頂活佛也曾派人在周邊細細查訪過,只有幾個外來人顯得異常。但這幾人包括和著幾人密切接觸的當地人都無具備慧根之相,所以沒有可以阻礙他們的行動。說不定留著他們倒是好事,如果他們在等不到魯家高手援助的情況下強自動手啟寶,自家人倒是可以尾隨奪寶,來個黃雀在後。
可從今天一大早起,朱瑱命開始不安起來。因為到現在為止,識寶靈童和祭魂師那一路是生不見寶、死不見屍。魯家從歸界山坎面中全囫著逃出的那些人手,在往此地而來的路上,突然間趁黑夜都散了。他們各走各路,全不知去往了哪裡。而最讓人不安的事情發生在昨天,一直追隨自己入藏的手下中,有兩人在街市上見到一個同魯一棄一路的丫頭。後來在據巔堂和喇嘛寺中手下的確認下,這丫頭正是與那幾個外來異常中的一個人在一起。難道魯一棄已經到了此地,並且已經和墨家人會合了?朱家的手下江湖經驗很豐富,他們打一發現就小心地墜上了尾兒,順踩跡找到對家藏伏的暗點兒。可奇怪的是從昨天這些人進去暗點後就再無動靜,也不見有人出來。這件事報來後,朱瑱命就一直在犯難,是讓人進去揭蓋兒好呢,還是就這樣一直守著?揭蓋兒怕沒捏住魯一棄這樣的正主,反會撒土驚兔,讓魯家人再匿了跡。要是不揭蓋兒,總這麼守著也不是法子,別讓他們覺出警信兒來,從暗點中的另徑子(暗道)撩蹄兒(逃跑)了。
第四十五節 非所料
也就在此時,有人急匆匆往上方靜室而去,這是有什麼緊急的消息報到金頂活佛那裡去了。朱瑱命聽到那急促的腳步聲,但他沒有起來,而是將周天的氣息再次回轉一番,讓心境趨於平復空靈。
很快,一個穿暗紅色僧伽梨(喇嘛長袍)戴高頂沙牟(喇嘛帽子)的中年喇嘛帶著個穿灰色僧伽梨沒戴沙牟的年輕喇嘛直接來到朱瑱命房門外。前面的中年喇嘛是活佛的親傳弟子之一,而後面年輕的喇嘛是寺廟口收供的,當然,這收供的喇嘛也會收取各種信息,是寺外信徒與寺內喇嘛聯繫的一個通道。
這金頂寺的活佛雖然替朱家坐鎮著金頂寺,但他倒確確實實是按密宗尋訪活佛的各種苛刻條件選出的真活佛。每代的金頂活佛也似乎是與朱家有著約定,他們平常事是不管的,只研習密宗奇術和佛學經典。而寺廟中的繁雜事情一般都是寺中的幾大護法和活佛親傳弟子分工主持。沒有絕對大的事情是不會驚動活佛的。而作為朱家一個羅財的重要口子,朱家人又怎麼會讓它有什麼大事發生?所以雖然代代活佛都是不世的奇才,也一直坐鎮在寺廟中,卻從未因為什麼事情出手過。在藏民信徒所知中,他們的活佛現象始終是完美的。也因為這樣,多少關於金頂寺和金頂活佛的傳言才不會被採信。
活佛的弟子帶著收供的喇嘛沒有進門,只是在朱瑱命的房門上敲了兩下。然後躬身合掌,用蹩腳的漢話對著門縫說道:「有墨家暗點前面住的老漢報來,夜裡有人從他家穿牆而去。」
朱瑱命聽到這話時,正好是將一個周天的氣息回轉過來,這輪運轉讓他感到四肢百骸中全是輕鬆。所以他用很平靜的話語回道:「那斷然是你手下昨天就驚巢了,又沒能封好圈。現在趕緊讓幾個好的『辨目子』(擅長循跡追蹤的人)進那點子裡看看,但願能挑出根絲來(找到尾隨的蹤跡)。」
於是活佛的弟子用藏語對那小喇嘛吩咐幾句。收供的小喇嘛立刻轉身匆匆而去,就和他來時一樣急促。
養鬼婢回到嶺後時,魯一棄已經醒過來了。但精神狀態並不好,手中抓著那塊標注八凶**的玉牌在怔怔地發呆。剛才他突然一聲嘶叫之後昏厥,胖妮兒他們趕緊過來救他。但據巔堂的人大概也聽到這樣異常的吼叫,都急打馬兒往上趕。於是劉只手他們背起魯一棄就往嶺後走,而胖妮兒則快速在退走的路徑上灑下一片黃色粉末。這是賊家常用的「消痕粉」不但會消抹掉一些細微的痕跡,而且還帶有很淡很淡的味道,混淆遁走人身上可能留下的氣息味道。
當據巔堂的人衝上半步崖時,他們什麼都沒有看到。就連他們帶的幾隻不大會叫卻兇猛異常的狗——藏獒,也只是隨便嗅聞了幾下就趴伏在地上不再動彈。所以雖然聽到那麼一聲怪叫,據巔堂的人並沒有追查到底,只當是山嶺中的大獸子發出的嗥叫。
養鬼婢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和她一起的還有炎化雷。養鬼婢是看到剛才那些炊煙中的火星知道炎化雷已經到來的。炎化雷是半夜中潛入一家客棧的。他根本不知道養鬼婢是生是死,更不知道她已經來到這個地方。他只是聽黑娃他們說過這個地方,尋到這裡只是想從墨家人那裡打聽到一點乾女兒的消息。但如何能尋到墨家人,他也不清楚,只好在客棧廚房的燒料中加了些自己獨門的暗信子「飄飛星」。這樣做只是希望這附近有認識自己的江湖朋友,來幫自己找到墨家門人。沒想到一下就將養鬼婢給招來了。
炎化雷到了,可只有他一個到了,其他人卻一個都不見。
魯一棄一直怔怔地發呆,並沒有發覺養鬼婢帶著炎化雷回來。胖妮兒和劉只手卻是急步上前,他們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和關心的人需要詢問清楚。
「都散了,才走一天就全散了。最後是誰都不相信誰,相互間時刻都提防著。」炎化雷歎口氣說道。
「為什麼會這樣?」胖妮兒問道。
「是因為墨家那兩個小伙子,他們一個在出歸界山當天晚飯之後被人殺的,另外一個黑小子守著屍體,結果第二天天亮時也發現被人殺了。」
「傷口圓洞狀,為尖銳物所刺。」一旁發呆的魯一棄突然插話道。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從發呆的狀態下清醒過來的,應該不會太遲,要不然聽不到炎化雷說的話。
「不是,第一個死者看不出如何而死,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那黑小子卻是被人捏碎了喉結而死。」炎化雷否定了魯一棄的判斷。
和自己預料的不一樣,難道自己最先的判斷是錯誤的?要是那樣的話,許多事情就又說不圓了。出現這種情況魯一棄真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擔憂。自己判斷錯誤,就感情上而言,應該是一種安慰,值得高興。可如果結果不是像自己所預料的那樣,那麼潛伏在其中的危機就又變得無跡可尋了,那將是更加可怕的一件事情。
魯一棄看了胖妮兒一眼,胖妮兒在低頭想著什麼,不單是她,誰都在為這樣奇怪的事情費著心思。
「後來呢?」養鬼婢輕聲問道,看來她是一見到炎化雷就帶著往這裡趕,根本沒作什麼交談。這些事情她也是第一次聽到。
「後來就散了。相互間都懷疑對方為朱家釘子,都不願意打堆兒走。」
「炎大叔肯定是眾矢之的。」魯一棄說道。
「的確,我是剛剛和你們扎堆兒的,又是由養鬼娘和鬼丫頭帶著現身的,被懷疑也是在情理之中。」炎化雷很通情達理
「所以你是最早離開他們的,你走的時候他們幾個還在一起。」魯一棄其實心中是希望他們都散了,雖然單獨行動危險較大,但那有至少還有機會放手一搏,扎堆兒了,說不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是,我離開時,利老頭和楊小刀也獨自走了,其他人都還在一起。」
第四十五節 非所料2
「看來走得越早,安全性越好,到達此地也最早。.炎前輩是他們中最早在此地現身的。但怕就怕其他人全現不了身了,那你的說叨就沒人給你把證了。」劉只手是很小心的老江湖,他的話也絕對有道理。如果其他人全沒了蹤影,只活下來個炎化雷,那麼很大可能就是炎化雷下手殺了其他人。
「不會的,不會這樣的。」養鬼婢聽出劉只手對炎化雷的懷疑。而對炎化雷的懷疑也就意味著自己很大可能是朱家暗釘。
「你有更加有說服力的說法嗎?」胖妮兒反問了養鬼婢一句。或許在她覺得這是趕走養鬼婢這個感情對手的最好時機。
「既然你們這麼說,也好,丫頭,我們先靠壁子(離開,在一邊呆著),等其他人來了把事情搞明敞了再說。如果實在明敞不了,我們也犯不著趟這灘子,你跟我會瀏陽老家。那小子要在意你自然會跟來。不在意你,你跟著他也是枉然。」炎化雷是飽讀詩書的人,說話慢條斯理,表達卻是隱實有序,話也很有份量。
魯一棄沒有說話,但他的思緒卻是在不斷地剖析整合中。劉只手的推斷是有道理的,雖然養鬼婢心性天真,對自己不會使什麼暗扣,可這樣心性的人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自己這些人從仙臍湖脫出是拜養鬼娘和炎化雷之力,可自己陷入到歸界山「陰世更道」也是炎化雷在前面領的路。還有,在此之前,不管情形多艱難,卻都是自己佔著先手,幾乎可以說是一直牽著朱瑱命的鼻子在走。自從炎化雷出現後,自己卻是處處被壓制,每次都是僥倖脫出。不過再細想想,朱家為了滲入一個炎化雷,而損失據巔堂「奔射山形壓」那麼強大的力量未免太可惜了吧。再說炎化雷雖然在「陰世更道」這一路上沒給自己絕對的幫助,但火燒天葬師禿鷲群要沒他的煙花那是絕對不行的。而且他在整個過程中也沒有什麼異動和失誤,更沒有有意無意間給對家什麼訊息和機會。最重要的一點是,「陰世更道」上損失了的聶小指和年切糕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看來自己不該因為後面墨家兩人死去狀態與自己意料不同而放棄原來的判斷。至於炎化雷,不必得罪,也不必讓他知道得太多。他的絕技可以為用,人卻不必親臨寶構。
「也許我說得有些過了,可人心隔肚皮,誰又能包齊裡外一順呢?」劉只手話雖說得客氣,其中含義卻是更加重了自己的疑心。
是呀!聽到這話的魯一棄猛然間又有所聯想。人心隔肚皮,那麼每個人都可以被懷疑。前幾次啟寶過程中,突顯的對家暗釘哪個不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現在可以這樣想,如果炎化雷可以是朱家暗釘的話,那劉只手為啥就不可能是呢?雖然他帶去歸界山的人都死了,可與朱家仙臍湖犧牲掉的力量相比那是微乎其微的,朱家如果能為滲入一個炎化雷而犧牲「奔射山形壓」,又怎麼會不捨得犧牲劉只手帶來的那幾個人。就算不是暗釘,誰又能保證他劉只手沒存著為自己而為的私心。還有,他為什麼一定要帶自己繞路而行,不讓自己和其他人會合了一起走?是否他已經知道會出事了?自己所帶的幫手去了大半,就只能完全依賴於他和他的手下,這其中是否有什麼企圖?墨家在天梯山下暗伏了這麼多年,為什麼自己才到,他們就顯了跡兒被逼出暗點?
看來自己此趟比前幾次更費難了,原先的計劃已經不合適照常實施了。摸不準身邊人的底兒,那麼重要的事情只能是自己親力親為。可許多重要的事情是自己的能力能夠去做的嗎?看來自己被逼在個「賭」字上了。
魯一棄想到這裡後掂了掂手中的玉牌,朝著大家少有地微笑了一下:「都不要相互猜疑了,只要事情辦成了,誰都是自己人。要是事情辦不成,那麼誰都可能成為死人。」
「事情辦成了?」胖妮兒連同在場所有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魯一棄,難道他昏七八黑地昏厥了一下,就已經對要做的事情胸有成竹了。
魯一棄沒有回答,但表情卻很平靜,看不出心中到底有幾重山水、幾片雲天。
「看!那裡有人過來了。」養鬼婢突然輕聲說道。她心性淡薄,腦子中想得沒那麼多,這樣的人發現力和警覺性就比其他人要好許多。
人是從後嶺上來的,是一條隱秘的小道。那人騎著馬,可馬和人都歪歪斜斜地,走得很不穩當。
「是『趟鈴子』的摩巴魯。」墨門中有弟子很遠認出了那人。摩巴魯是墨家留守此地前輩的後人之一,而且他是這些後人在此地的頭領。墨家人雖然門宗依舊保存,可根據墨門宗派宏博的要旨,他們是廣收門徒,不拘姓氏。像穆天歸這樣的旁姓都做了墨門門長。此地墨門弟子久居藏地,代代相傳,雖然所學語言文字都與前輩初在藏地時大有區別,但他們反倒是單脈而傳。這些後人全是東拉西扯的親戚,而且名字中也總帶有「摩」字發音。
幾個趕下去的墨家門人把摩巴魯領了過來。走近了才知道他為什麼歪歪斜斜地,因為不管是人是馬,都身受負多處傷。傷口都未來得及包紮,鮮血兀自流淌著。
「暗點被揭蓋兒了。對家先闖入的幾個『辨目子』全被『飛椽齊射』滅了。但後來的『拆掰個』(專門訓練出來破解扣子的門人)把餘下扣子顛個(拆解的意思)了。」
摩巴魯才說到這裡,魯一棄立即**一句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話問得很快很突然,讓人來不及思考。
懷疑才能生存,這是江湖的道理。查問是懷疑的量具,而怎樣查問是測量的技巧。而最高的技巧是問出問題並不是要得到合適答案。就好比現在,魯一棄只是想感覺到摩巴魯在突問下身體挾帶氣流的運轉情況。但不管魯一棄得到的結果是什麼,問了,就代表著他在這樣險惡的環境下成熟得非常快。
第四十五節 非所料3
「我是得了個信兒往暗點回報,湊巧看到了.我看到這情況,趕緊利用周圍熟悉的地形逃走。就這樣還是被『追鉤』和『攔爪』(朱家兩種善於追擊和阻攔的門人殺手)被傷得不輕,好不容易才躲避開來。在偷偷沿你們留的暗記往這裡來的路上,我聽說其他『趟鈴子』要麼被閉了音(殺死)要麼被摘了鏈兒(擒拿),看來對家早就將我們鋪的面兒抖落清楚了。我是正好出北道取信,又一路回暗點遞信,沒在常位(固定的點位)上,又親眼看到暗點被破,這才逃出。」摩巴魯的漢語很好,甚至還稍帶些京味兒。但對於魯一棄的問話他有些口齒不清地回答著,看來他在魯一棄面前顯得很緊張,也可能是受到的驚嚇比身上受的傷更嚴重。
魯一棄沒有在意魔巴魯說話時的狀態,而是仔細地在琢磨他話裡的內容。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摩巴魯說的話顯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那這三百兩銀子又是什麼呢?
「我們撤出暗點,劉大哥沒通知外面的『趟鈴子』?」魯一棄回頭問劉只手。
劉只手臉色黑沉了一下,無聲地搖了搖頭。但他緊接著又搶言道:「我們出來後,就護著魯門長一路到了這裡,根本來不及通知他們。本來今天白天裡會去傳警信兒。可沒想到對家會這麼快動手。」
「這有些不合常理。」魯一棄說這話的意思是劉只手帶著好幾個人,卻不分出一兩個去通知其他『趟鈴子』。自己真的那麼重要?還是劉只手疏忽了犯了個嚴重錯誤?也或許,還是有什麼其他原因?
「這是有些不合理。」劉只手說這話的意思卻不知是針對對家這麼快就把暗點揭蓋兒了,還是怎麼會一下把墨家那些『趟鈴子』都攥捏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說的自己。
胖妮兒沒有魯一棄和劉只手想得多,她更關心其他的一些事情:「你是得了什麼緊信兒要急著往回趕的。」
「哦,是個好信兒,是說我們門長領著人從正北方向抄路過來了,本來這兩日中就到的。可是木訥亞山積雪融化,尋博爾地大溪暴漲,無法通過,他們會繞道從奇答亞湖過來,大概三四日中也能到了。」
「那是好事,師傅到了,好多事情就有人拿主意了。」劉只手聽到這消息很開心。
《魯班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