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從化學樓自殺案到物理系絞殺案,從小天鵝洗衣房鬧鬼到哲學系系花精神失常,看看這些同學傳上網的現場照片吧。」
老李把照片扒拉到面前,手忙腳亂的翻了一會,抬起頭。他的嘴唇又開始抖了,眼睛望向老魏:「兄,兄弟,這些照片裡怎麼都有一隻貓?」
老魏俯下身去仔細端詳。果然,照片的一角或背景,總能見到梨花貓風輕雲淡的身影。
「梨花知道S大裡的一切秘密,包括我們三劍客的秘密。好了,我該打工去了。你們倆也該吃飯了。」我伸手拿起照片,放進書包,向門口走去。
「站住!」老李拉住我的胳膊,眼睛死死盯了我一會:「你晚上打什麼工?你可別犯道德錯誤。」
我掙脫了他,揮揮手:「庸俗。走了!」
這當口宿舍裡的人不多,走廊裡空蕩蕩的。一個剛洗完澡的男生搭著毛巾晃悠著走過來,看見我之後立刻警惕的用毛巾裹住要害部位,帶著複雜的神情衝進了老魏隔壁宿舍。
從體型上判斷,該男生應是地科系的。還沒來得及回味此人的腹肌,老魏的吼聲從宿舍裡傳了出來。
「梁珂,你的邏輯起點就錯了!貓怎麼可能上網!」
雖然慢了點,老魏終於還是想到了這一點。
我站在樓梯口吼了回去,「魏其芳,貓天天在上網!而且她用的是鼠標!」
剛才的洗澡男從房間裡探頭出來,補充了一句:「同學,貓的說法不確切,它學名叫調製解調器……好冷。」
洗澡男的頭又縮了回去。
我打工的地方離學校大約一站半的路程,走過去也只是二十分鐘而已。當時廣州路還沒整治,在光鮮的樓房後,破敗不堪的舊房子隨處可見。我打工的地方就在巷子裡的一棟三層小樓裡。
番外篇不是結尾。番外篇是為了感謝各位一年來的陪伴,專程而寫的一個獨立小故事。本文與《北疆生死契》之間沒有關係。這幾天番外篇將持續更新,直到週日恢復為《北疆生死契》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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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年特別版 考古三劍客番外篇2】
我打工的地方離學校大約一站半的路程,走過去也只是二十分鐘而已。當時廣州路還沒整治,在光鮮的樓房後,破敗不堪的舊房子隨處可見。我打工的地方就在巷子裡的一棟三層小樓裡。
這棟樓早些年曾經發生過火災,至今樓道的牆壁上還能看到煙熏火燎的痕跡。我曾經以為這是火災後的遺跡,後來才知道其實火災主要集中在三樓東側。至於樓道裡的煙痕,那是二十年前住在筒子樓裡的職工們常年在走廊裡擺爐子做飯的緣故。
「你主要負責晚上七點到凌晨兩點的收發傳真和接電話的事務,因為時差和貿易業務,你必須將每晚的工作資料整理好,離開前放在老總辦公室門外。哦,你英語六級證書和學生證複印件交給我,與原件核對後我要存檔。這是合同,在這裡簽字。」
薇薇姐是公司人事主管。從規模上看,這並不是一家很大的外貿公司,算是國際倒爺的增強版。薇薇姐第一次面試我時,只用了三十秒就拍板決定錄用,讓我這個考古系的高材生受寵若驚。我善意的提醒她,本人的專業是考古,與外貿絲毫不搭。薇薇姐笑了出來,眼睛亮晶晶的:「只要你英語六級,能上夜班,別說你是考古專業的,就是學殯儀專業的都沒關係。」
太給力了。這番話完全撫平了我在家教市場上被屢次退貨的傷口。我當即表示,本人不僅英語過關能上夜班,更是能文能武,上得了刀山下得了火海,身體倍棒牙口倍好。
薇薇姐滿意的點點頭,給了我一把辦公室鑰匙,就這樣我開始了打工生涯。
與白天樓裡忙碌的景象不同,夜晚的辦公樓坐落在巷子深處的院中,幾乎與城市隔絕,安靜中有些壓抑。我曾經以為夜班至少要兩人搭班,萬萬沒想到從第一天開始就是我一個人值班。薇薇姐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釋道:「一是我相信你有能力獨立處理好各項事務。二是老闆太摳,不可能增加聘用名額了。所以,你晚上必須一個人……」
我收腹,昂首,握拳,「薇薇姐,我已進入夜班狀態,感覺良好,請祖國人民放心。」
薇薇姐嫣然一笑:「那我也下班咯。兩點以後你可以睡在公司,也可以回學校,不過記得要鎖好門,關掉空調。」她轉身向房間裡望了望,皺起眉頭道:「這些人也真是的,一到下班時間跑的比誰都快。」
送走了薇薇姐以後,辦公樓裡只有我一個人。我當然是有備而來,從書包裡掏出速溶咖啡、清茶瓜子、雲南帕疊遺址的石器圖片,一一擺在辦公桌的電話機旁。(文-人-書-屋-W-R-S-H-U)
這棟樓每層面積約一百五十平米。一樓被改造成了收發室、接待廳和儲物室,二樓有四間辦公室,包括老總的辦公套間。三樓的樓梯口有一扇鐵門攔住去路,鎖得結結實實。看得出公司搬進這棟樓後也曾做過環境美化,只是當時粉刷的牆壁又被時間侵蝕,露出下面的油煙底子。
巡視完畢後,我回到職員辦公室,喝了點水潤潤喉嚨。萬一要是大洋彼岸來個訂單電話,我這美式縣城口音要頂得住才行。大約是一周之後我才意識到,其實根本沒什麼越洋電話和傳真。晚上的辦公樓總是異常的寂靜。
合著他們花正式員工的錢,請我做的是夜間看門的工作。
家教市場上的那種屈辱感再次隱隱浮現在我心中。
當五本考古發掘報告被精讀完畢後,我甚至準備利用晚間值班時間精讀二十四史。當然這只是一個計劃而已,還沒來得及實現,就被意外打亂了。
由於辦公樓的樓齡實在太老,入夜後受溫差變化影響,經常會有莫名其妙的聲音出現。地板和牆體偶爾發出沉悶的聲音,或是寂靜的樓梯上傳來咯吱咯吱的擠壓聲對我來說早已習以為常。有點難以忍受的是經常從二樓的天花板傳來不規則的落彈聲,彷彿是淘氣的孩子將玻璃彈珠丟在地上彈跳波動的聲音。有次我正對著一具典型「馬王堆屍型」的濕屍圖片出神,樓上再次傳來落彈聲,且連續幾次,著實讓人忍無可忍。我怒火中燒,惡狠狠的操起門角的掃把,踏上辦公桌奮力捅向天花板。
以前宿舍樓上是商學院的姑娘,風情萬種,經常夜半PARTY。我們考古系的都是粗人,就這樣用掃帚猛擊天花板,效果相當顯著。
沒有想到的是,這次效果也相當顯著。至此,樓上再沒傳來任何影響我看書的聲音。儘管我意識到被封閉的樓上其實空無一人。
我忽然有點理解薇薇姐看到我個人簡歷上「考古系」三個字時為何露出詭異的笑容了。找個挖墳為終身事業的學生守夜看門,真是天合之作。
我從魏大頭的宿舍奔出的那天晚上,是任職守夜工作的第十一夜。我對那夜的記憶分外深刻,比大二時那場讓我痛不欲生的馬哲考試還要深刻。
大約在晚上十點多鐘的時候,我接到了人生中第一個職場電話。電話鈴聲響時,我正在喝咖啡。手一抖,濃燙的咖啡滴落在手上,甚至讓我的心尖顫抖了片刻。考驗我的時刻終於來臨,原來只要等待,金子總有機會發光的。
我拿起聽筒,冷靜的說出醞釀已久的開場白:「您好,這裡是XX貿易有限公司。」
電話的另一端是沉默。
我相當機警的用英文又說了一遍:「Hello,this is XX Trading Company Ltd.」
對面還是沉默,間或有低沉刺耳的摩擦聲。
我在心底冷笑一聲,不要以為沉默就能讓姐屈服。姐的人生如此壯麗,關鍵時刻必須頂住壓力。
「Bonjour ……伊巴賊歐?莫西莫西!」
我還沒來得及說西班牙語,對方已經掛上了電話。
耳畔是迷惘的忙音,周圍卻是死一樣的寂靜。
用紙巾擦手的時候,我一直在回味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它讓我內心隱隱有些煩躁不安。加了兩塊方糖的咖啡沾在手上頗為粘手,我一邊撕附著在上面的紙巾屑一邊將剛才的情形仔細的在腦海中過了一邊。
當我把手上終於清理乾淨以後、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時才意識到自己的直覺為何不屈不撓的持續煩躁——我沒有在電話裡聽到任何哪怕極其細微的呼吸聲。
番外篇不是結尾。番外篇是為了感謝各位一年來的陪伴,專程而寫的一個獨立小故事。本文與《北疆生死契》之間沒有關係。這幾天番外篇將持續更新,直到週日恢復為《北疆生死契》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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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年特別版 考古三劍客番外篇3】
當五本考古發掘報告被精讀完畢後,我甚至準備利用晚間值班時間精讀二十四史。當然這只是一個計劃而已,還沒來得及實現,就被意外打亂了。
由於辦公樓的樓齡實在太老,入夜後受溫差變化影響,經常會有莫名其妙的聲音出現。地板和牆體偶爾發出沉悶的聲音,或是寂靜的樓梯上傳來咯吱咯吱的擠壓聲對我來說早已習以為常。有點難以忍受的是經常從二樓的天花板傳來不規則的落彈聲,彷彿是淘氣的孩子將玻璃彈珠丟在地上彈跳波動的聲音。有次我正對著一具典型「馬王堆屍型」的濕屍圖片出神,樓上再次傳來落彈聲,且連續幾次,著實讓人忍無可忍。我怒火中燒,惡狠狠的操起門角的掃把,踏上辦公桌奮力捅向天花板。
以前宿舍樓上是商學院的姑娘,風情萬種,經常夜半PARTY。我們考古系的都是粗人,就這樣用掃帚猛擊天花板,效果相當顯著。
沒有想到的是,這次效果也相當顯著。至此,樓上再沒傳來任何影響我看書的聲音。儘管我意識到被封閉的樓上其實空無一人。
我忽然有點理解薇薇姐看到我個人簡歷上「考古系」三個字時為何露出詭異的笑容了。找個挖墳為終身事業的學生守夜看門,真是天合之作。
我從魏大頭的宿舍奔出的那天晚上,是任職守夜工作的第十一夜。我對那夜的記憶分外深刻,比大二時那場讓我痛不欲生的馬哲考試還要深刻。
大約在晚上十點多鐘的時候,我接到了人生中第一個職場電話。電話鈴聲響時,我正在喝咖啡。手一抖,濃燙的咖啡滴落在手上,甚至讓我的心尖顫抖了片刻。考驗我的時刻終於來臨,原來只要等待,金子總有機會發光的。
我拿起聽筒,冷靜的說出醞釀已久的開場白:「您好,這裡是XX貿易有限公司。」
電話的另一端是沉默。
我相當機警的用英文又說了一遍:「Hello,this is XX Trading Company Ltd.」
對面還是沉默,間或有低沉刺耳的摩擦聲。
我在心底冷笑一聲,不要以為沉默就能讓姐屈服。姐的人生如此壯麗,關鍵時刻必須頂住壓力。
「Bonjour ……伊巴賊歐?莫西莫西!」
我還沒來得及說西班牙語,對方已經掛上了電話。
耳畔是迷惘的忙音,周圍卻是死一樣的寂靜。
用紙巾擦手的時候,我一直在回味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它讓我內心隱隱有些煩躁不安。加了兩塊方糖的咖啡沾在手上頗為粘手,我一邊撕附著在上面的紙巾屑一邊將剛才的情形仔細的在腦海中過了一邊。
當我把手上終於清理乾淨以後、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時才意識到自己的直覺為何不屈不撓的持續煩躁——我沒有在電話裡聽到任何哪怕極其細微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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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年特別版 考古三劍客番外篇4】
我沒有再看書,也沒有再喝咖啡的想法,腦中像雙核處理器一樣高速運轉著考量這一切的可能性。這有可能是惡作劇電話,也可能是薇薇姐查崗,還有可能確實是業務電話但信號問題導致的誤會。不錯,一切皆有可能。
那晚奇怪的電話又打來三次,都是不說話,然後掛掉。我被折騰得由鬱悶變得鬥志昂揚,對面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彼此沉默,相聽兩不厭。雖然托李大嘴的福,語言型核武器我掌握不少,但一直隱忍未用。最後一次對方打來時是凌晨一點多,我直接掛了電話,開始整理整理桌面上攤開的書籍和零食,準備打道回府。
研究生宿舍沒有門禁,這真是相當人道的管理。
就在我左手將書塞入書包,右手將一顆巧克力塞入口中時,忽然聽到通往二樓的樓梯上由遠及近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聲很輕,像是被刻意放緩的步伐,在凌晨一點的時光裡輕叩夜色。聲線非常清晰,自樓梯拾級而上後,腳步向右拐,目標明確的走向職員辦公室門口。
停住了。
我的呼吸也隨之停住了剎那,心臟狂跳起來。
顫聲去問「門口是誰」或是哆嗦著縮在房間一角,那是腦癱恐怖電影的橋段。我在聽到腳步聲的第一時間,早已將書包裡的多功能瑞士軍刀拿在手中,另一隻手操起不銹鋼水壺,躡手躡腳貼近門邊。
腳步聲在門外停住後,一切似乎都靜止了。我給了自己三秒鐘的判斷時間,隨後用胳膊壓住門把手,一腳踢開房門。室內慘白的節能燈瞬間鋪洩在走廊上,三米之內的視線一覽無餘。
空蕩蕩的走廊上除了兩盆發財樹,別無他物。
極度的寂靜中我甚至聽到牆上石英鐘秒針枯燥的跳動聲,口中的巧克力漸漸融化,空洞恐懼的滋味隨著無邊的夜色瀰漫。我不再猶豫,拎起書包狂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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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年特別版 考古三劍客番外篇5】
「梁珂,你怎麼翹課了?」
老魏站在宿舍樓下的梧桐樹邊,痛心的望著我:「胡北雪教授的甲骨文解析雖然是選修課,但也不能隨便翹課啊。聽說今天去上課的只有一個人,胡老師很生氣。」
我頂著濃重的黑眼圈,靠在樹上:「喔,是嗎?一共2個人的選修課,我真不該翹課的。」
老魏拉住我的胳膊向校門走去,「算了,下周上課給何老師道歉吧。今兒中午李文常請客,在萍聚餐廳。」
萍聚餐廳在漢口路上,號稱南大學子的王府飯店。李文常肯在萍聚請我們吃飯,真是令人振奮。
「你怎麼了?咋看上去營養不良晚期的樣子?」老魏有些擔心的看著我,「老李請客,你不是應該歡呼雀躍的嗎?」
我有氣無力的站在萍聚餐廳門口,「內心已經歡呼過了,趕緊進去吧。」
不出我所料,老李並不是一個人。他身邊坐了一位三十歲出頭的男子,消瘦且神情委頓,穿著的外套倒是相當昂貴。李文常見我們進來,連忙站起身,神情鄭重道:「我介紹一下,這位是年輕企業家吳荒原。吳總,這兩位就是S大著名的青年考古學者魏其芳和梁珂。」
為了一頓飯,我們就從學生變成了「著名青年考古學者」。老李向我們擠了一下眼睛,老魏會意,拉著我坐下。
吳總開口道:「今天冒昧的請你們吃飯,也是通過朋友的關係才找到的。實不相瞞,我手上有件東西想請各位鑒定一下。」
我明顯感覺到了老魏內心的騷動,他神情卻依然冷靜,淡淡道:「帶過來了嗎?」
吳總伸手遞過一方紙盒。老魏打開後,裡面是塊手絹包裹的物事。手絹上印有兔子的圖案,已經稀鬆泛黃。剝開手絹以後,一枚形質古樸的銅鏡躍然眼前。
老魏瞄了一眼,隨即閉上眼睛。我注意到他的耳朵紅了。
李大嘴向吳總解說道:「他這是在進行深層次的學術思考。」
吳總的目光迫切望向老魏,我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銅鏡上。從式樣上看,這枚銅鏡不大可能是皇室用品。花紋造型雖然古樸,也可以說是粗糙,僅憑肉眼觀測,仿造品的可能性不大。我判斷應該至少是宋以前的文物。片刻後,老魏開口了。
「我判斷這是南朝時期的古鏡,民間用品。非常巧合的是,我現在參與的安德門南朝古墓的發掘中,曾出土了幾面銅鏡陪葬品,與這面銅鏡在式樣上極為接近。早期人類是以水為鑒,隨著青銅冶煉技術的提高,在秦朝前後逐漸出現了銅鏡,至漢以後『鏡』的概念逐漸取代了『鑒』,技術也不斷成熟。」
「我想知道的是,」吳總熱切的目光望著老魏,「這面銅鏡……」
《考骨紀——北疆生死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