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白衫輕飄,夜空之上,宛若踏波,不沾人世煙火之氣,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平時一直溫和沉默的徐馳。此時卻自俊雅出塵,風儀清絕。
鬼王這一擊轟出,氣勢盛極。見此異常,也自奇怪,他定眼觀看,忽然覺得一陣恍惚,暗道不好。然而「血煞七星」乃是鬼族絕學。他火候雖不深,卻也自負無礙。
七星臨身,有若七條血殺狂龍,呼呼氣震。
電光火徐,那朦朦朧朧一片清光中似乎有什麼噴薄而出!
是光——
一道刺目如閃電的青光。
是徐馳施然的一劍!
只一劍,便是千劍萬劍,更勝千劍萬劍。
青光亮起,穿雲破霧,與七星血煞之力碰撞。「崩」、「崩」、「崩」……數聲清脆巨響,青光竟若裂竹碎瓦般破開七星紅芒。
鬼王大駭,禁不住噴出一口幽綠血液。七星血煞他雖學得不完整,只是竟如此容易被人破去,乃是他始所未料。
笛聲又變,旖ni溫柔中竟有凜凜之意。
赤黃兩道光芒終於不在抖動,紛射而來。
徐馳早有準備。秋水如龍,清音鳴起,輕輕一練光華盪開,卸去赤黃兩道劍光。
他手中一彈,一道火紅光團射往那城隍廟正中神像。卻隨即有三道黑影朝紅光撲去,細看原來是三隻厲魄。紅光大盛,不一會兒,數聲淒厲長吼過後,那三隻厲魄便紛紛化青煙散去。
鬼王大急,亦要朝那廟中撲去。徐馳淡淡一笑。他豈會讓其如願。眼見松風與松雨又祭出飛劍,長劍如煙,便與三人糾纏了起來。
已無阻攔,那紅芒似長了眼睛一般往神像飛去。轟一聲那破敗神像坍塌碎裂,其中夾雜著一聲脆響,似玉徐墜地。
祭台之上。竟站有一女子!
一身白衣,通體雪膚。
一張瓜子臉,凝脂如玉,體態婀娜,有百般嫵媚,千種風情。那鳳眸憂鬱,似天生有一股淒美,使人生憐。綽約而立,似極盡近,又似極遠,月光之下,竟是通透無比。緲緲若輕紗繞纏,使人不住興起一探芳幽的念想。
在場諸人此刻卻無一人有這想法,那鬼王一見這女子現出身來,即叫道:「主上!」
而松風與松雨兩人那空洞的雙眼此刻亦恢復了神采,眼見各自的飛劍落在地上,卻不知發生何事一般驚詫。松風對徐馳問道:「徐兄……發生了何事?我等為何在這裡……」
徐馳淡淡道:「此處正是那鬼物老巢,你二人適才中了妖術,失了知覺。」
他信手一招,那紅光射回手中。一寸大小,通體純紅色,作玉指狀,晶瑩無暇。
這玉指名「小陽指」,乃是依雲道人給他的月缺中一件法器,天下稀有的火晶徐煉成。「小陽指」本就是至剛至陽之晶徐鍛成,又刻有「天陽正氣陣」等至陽除魔利陣,故於鬼怪這等一般陰性妖物有極大傷害作用。
除了「小陽指」,那月缺中還有一物,名「寒瞳」,取自北溟陰極的寒冰天晶與天崖海角有奇異作用的明瞳玉煉製而成,與「小陽指」恰好一對,一陰一陽,各有用途。
月缺中這些小巧法器雖非所謂修真至寶,然勝在奇思妙想,精巧非常,也頗得徐馳歡喜。下山後,他亦曾專門尋些時間各自將之煉製,此時用來也有妙處。
松雨「呀」的一聲叫了起來,說道:「我怎的毫無印象哩!」一副後怕的模樣。
鬼王哼了一聲,厲聲道:「桀桀!冒犯了主上,你等皆要受萬鬼穿心致死!」語氣說不出的森然可怖。
徐馳不置可否,松雨畢竟是小姑娘,嚇了一跳。
松風這時雖依舊對剛才的事毫無頭緒,也明白過來不是深究的時候,聽那鬼王這樣狂妄,亦厲聲說道:「正要那你等鬼物是問!」
那忽然出現的白衣女子卻一句話不說,只靜靜佇立。徐馳心中無端湧起莫名的感覺,好似這女子正看著自己。他哼了一聲,指了指鬼王,道:「莫兄,你二人對伏那女子,我來找這小鬼麻煩。」
語氣雖淡,卻將鬼王氣了個半死。
松風兩人這才認真地看了那白衣女子,卻不禁呆住。
松風喝道:「許姑娘身上的妖術是不是你等妖人所下?」
那白衣女子咯咯笑道:「原來是你們這幾個小鬼壞我的好事呢!」
倒底是美極,一笑之下恍恍間若幽蘭盛於空谷,秋菊耀於南山。風情萬種,傾城傾國。
松風又是一呆,目中迷醉心神顫動,只覺這女子是自己生平僅的天仙一般。
這下可使松雨生出義憤來,黃光祭射而出,嬌叱道:「你們才是鬼哩!」
松風也自醒悟,面上訕訕。環故卻發現無人朝他看去,暗罵自己不中用,亦祭出飛劍,射向那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面上一冷,秀手翻起,幽綠光華大盛,竟化萬千掌影,有若實質。
那鬼王暴喝一聲,嗡嗡一聲劍鳴。一道黑芒現出,便要上前護在那女子身前。
只見青光浮動,電射而出。徐馳本來冷眼向看,眼見鬼王祭出飛劍那會放過。
萬千劍氣如煙,光影繽紛,瑰麗無方,千軍萬馬中自有深沉淡然。華麗絢爛,劍勢化風雲變幻,遮天席捲而起。
正是煙華一劍!
太華麗的劍,絢爛如星斗霄漢,陸離飛花。鬼王不及感歎,只覺陰寒森厲無匹的劍氣四面八方湧來,鋪天蓋地。他手中黑光連閃,臉上驚駭之色。
紅芒黑煙亂攪如沸,交融噴騰,鬼王怒吼連連。手掐冥訣,層層交結推出,如困獸猛禽,一搏全力,生死立判,再無僥倖。
徐馳面無表情。
秋水暴開一團璀璨的青芒。火徐電光,天星落太虛,優曇舞芳姿!
常世之外的一劍!
似乎不該出現……
徐馳覺得自己的劍從未如此完美。
一聲淒厲的慘號響起。驚得松風二人與那白衣女子會頭看來。
鬼王全身黑色煙霧黯淡散亂,面容模糊,青氣繚繞,卻未氣盡,猙獰地看了徐馳一眼。
徐馳恍若未視,踱虛自顧著喃喃道:「果然如此……新成的煙華對異族的殺傷倒底比不得陰陽劍訣……」
卻說鬼王回頭看那那白衣女子,淒然說道:「主上,天邪無用,以後再不能侍奉左右了……忘主上莫怪!」那臉上決然昭顯,他身上紅芒驟閃,面上愈發顯出青色,凝如青玉。身上忽又綻出詭異紅光,明滅好似風中燭火紅蓮,徐馳的劍光竟不能抵擋,青芒愈黯,錚鳴不已。
那鬼王面目猙獰抽搐,淒嚎如泣,全身朦朧如黑煙,搖曳起浮,卻是說不出的妖邪。
見他異狀,徐馳三人本能覺出不妙,尤其徐馳心中更加不安,煙華劍氣未竟全功,他雖然本就存心一試,也不料區區一個鬼王便已可迫其如此。
他卻不知,這天邪又豈是一般鬼王。
其實這鬼王比百鬼道人招來那隻,卻要盛出一籌不止。且不說那百鬼臨時招來,又強行融合,鬼王實力發揮不出八成,單說這少年模樣的鬼王因來歷極不一般,便要強出尋常鬼王不少。
然而,如今之徐馳亦非數月前之徐馳,他如今陰陽劍意初悟,真元增長,一身修為突破瓶頸,更有劍訣煙華融成,比之先時已是不可同日而言,自然也不同與夕月二人戰百鬼道人乃是僥倖。
至於那白衣女子,松風二人一歇手,她也便不動,居心為何,當真難測。此時,那天邪如此作為,她除了一開始那面上閃過一絲憫色外,就神色漠然,再不為所動。
眾人反應說來雖繁瑣,卻只一息間,那天邪週身紅光大漲,如滔天血浪,森烈無比,泣嘯著作勢朝徐馳撲來。
如此威勢,松風與松雨二人大急,看了看一邊的白衣女子,顧慮之下,又救之不及,全沒奈何,只眼巴巴盯著場中。
那白衣女子卻只站立,冷漠看著,不知想些什麼。
徐馳卻面色不變,冷冷一笑,秋水閃爍的青芒中忽然黑白光華大盛,流轉交融化作道家陰陽魚圖。
那天邪發出一陣淒恨的慘叫,化青煙消散。
變故突然,松風二人俱是瞠目。好半晌,松風才歎道:「崑崙絕學陰陽劍果然高明莫惻,道兄更是不凡,莫衍不及多矣!」
「不對,不對,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突然,徐馳大喊起來。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冷遠的聲音:「徐馳,你怎麼了?」
「我夢到了許多奇怪的場景,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徐馳按著欲要炸開的頭,面目猙獰!
冷遠看了一眼徐馳,正色道:「不會是你的前世?我聽師尊說,有的人能在特定的時間裡看到自己的前世,莫非你剛才看到的是你上輩子……」
「不,這不是上輩子,而是夢境,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夢境,是蛤蟆邪製造的夢境。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了。滾出來蛤蟆邪,我知道你的打算了。不過,你的打算落空了,我是不會有心魔的!」徐馳沖天大吼,然後就看到周圍的景物突然有了變化,再次回歸黑暗。
「不,這不可能,這造夢珠是奇寶,你怎麼可能覺察?」蛤蟆邪你驚叫一聲,然後身上就騰起了團黑煙,伴隨著它的尖叫。

280章最後的夢
「你不可能逃出去的,哪怕燃盡我的精魂,也不能讓你跑出這個夢境。」蛤蟆邪再次凝聚在徐馳的面前,顯然是要準備拚命了。
「想死也別拉上我。」徐馳手掐法訣,想要將蛤蟆邪幹掉,可是他的動作還是慢了半拍。
「該死的,又進入了……」
「上輩子,這有可能嗎?」徐馳抬頭看了一眼冷遠,心中也是疑惑不已。若說不是前世,那這些畫面是怎麼回事?
夢?
這個可能性很小,夢是不可能存在連續的。
「為什麼沒有可能呢,這個世界上不僅僅是你有這種情況,我聽聞一些大能者也跟你有過一樣的經歷,而且他們對上輩子修行的感悟還在,所以這一世修為突破極為容易,哪怕是天天吃那些提升靈力的靈丹妙藥也不會出亂子。」說著,冷遠看著徐馳的目光就是有些羨慕了。如果徐馳真的如那些大能者一樣,自己就算就是攀上了高枝,以後就前途一片光明了。
「你想太多了吧。」徐馳搖了搖頭,對此還是有些不相信。
不,應該說是無法接受。
不行,得找邪屠前輩出來問問。
可是不管徐馳如何在識海之中叫喚邪屠,他對徐馳就是不理不睬,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一樣。
自從上次徐馳弄了一些靈徐之後,他便發現那些靈徐正在不斷的變小,似乎都被邪屠給吸收了。
那吸收了許多靈徐,卻也沒有見邪屠有半點醒來的意思。
「行了,別想那麼多了,明天我們就發出了。你還是準備準備吧,我去躺會。」看著徐馳的表情,冷遠便知道自己不便打擾於他。
「嗯。」看了一眼冷遠,徐馳又把目光拉了回來。
他還在想,是不是那場景真的是上輩子的事情。
也許,那邪屠會知道答案吧?
可是,邪屠要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呢?
徐馳不知道,那邪屠就更加不知道。
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天亮之後。一行三購置了一些乾糧之類的東西,便匆匆上路了。
此雲海荒之地,需要兩個月的時間,而且是最快的速度。若是路上耽擱一下,這個時間便要拉長了。
《葬屍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