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這樣持續了大約三分鐘,忽然,他右腳猛地跺在地面,嘴裡大聲吆喝了一句,「結」。
接下來的發生的一幕,令我遍體生寒,雙腿發軟,差點就摔了。
只見,他那一聲結喊出口後,『弗肖外婆』四周好似起了一層白霧,我以為自己看花眼了,用力擦了擦,定晴看去,沒看錯,的確是白霧。
待那白霧消失去,『弗肖外婆』四周出現了好幾個腳印,那腳印特別小,宛如四五歲小孩的腳印一般。
一看這情況,我立馬走了過去,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剛靠近『弗肖外婆』,那些腳印居然不見了,宛如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一閃即逝。
「咋回事啊?怎麼會這樣?」我走到青玄子面前,伸手指著地面,不解地問。
他好似很滿意我的反應,在我肩膀拍了一下,就說:「陳八仙,你辦喪事的能力,老道很佩服,可以說,你是老道第一個佩服的八仙,把喪事辦的滴水不漏。但,在道術方面,你肯定不及我十分之一。」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臟猛地抽搐一下,若不是看在他是長輩的份上,我想打他,太特麼蛋疼了,我問他咋回事,他給我說這個。
那青玄子將我的神色收在眼裡,笑了笑,說:「陳八仙,你有沒有覺得老道很厲害,想不想你身邊跟著一個這樣的道士,只要你讓結巴跟我學道,老道一定……」
操,搗鼓半天,他又在打結巴的注意,我心頭有些疑惑,結巴的天賦到底有多高?值得一向嚴謹待人的青玄子,放下面子跟我這小輩說這樣的話?
但是,想起眼前的情況,我壓下心中的疑惑,連忙朝青玄子罷了罷手,說:「道長,有些事情順其自然,假如結巴真跟你有師徒緣分,我陳九肯定不會阻止,倒不如,先告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261章空棺(26)
那青玄子聽我這麼一說,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就說:「剛才你看到的白霧,其實是我在符菉末端抹了微量紅磷粉,目的是燃燒空氣中的水份,讓這塊地方變得乾燥,所謂極陽必陰,如此以來,就能讓某些特殊的東西,暫時露出印記。」
「為什麼會一閃即逝?」我疑惑地問。
「空氣中充滿水份,符菉燃燒後,一些水份自然會充斥進來。」他笑了笑,給我解釋道。
我想了一下,就說:「按照你這種說法,假如我把這片空間封閉起來,再用紅磷粉燃燒,就能讓那些腳印完完整整的顯示出來?」
他在我身上打量一眼,搖了搖頭,說:「也不能完全這樣說,有些事情,玄的很,別看我在東興鎮有點名頭,對於道教玄學,我也是一知半解,解釋不清楚。」
我有些失望,也沒再繼續問下去,就問他:「接下來怎麼辦?」
他在那『弗肖外婆』身上盯了一會兒,說:「有腳印,就說明死者來過,倘若真是這樣,事情變得有些棘手,目前我有兩個擔心。」
「哪兩個?」我問他。
「一是瘟疫的源頭,二是死者的屍體。」他沉著臉,淡淡地說。
我一聽這話,心頭疑惑,那天他說『弗肖外婆』復活,會引發瘟疫,現在又說這附近有死者的腳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將心頭的疑惑問了出來。
他說:「死者是『仙侶婆』,比常人懂得要多,對死後的事更是瞭如指掌,這『弗肖外婆』恐怕是個幌子啊,具體怎樣,我也搞不清楚,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死者絕非善類。」
「那你這擔心是指死者還是『弗肖外婆』?」我問。
他皺了皺眉頭,沉聲說:「暫時還沒搞清楚,兩者都有嫌疑,不管事情是如何發生,眼前已經有了瘟疫的影子,咱們就要把它當成瘟疫來處理。說是兩個擔心,其實就是一個,我擔心瘟疫的源頭就是屍體。」
我被他說的有些迷糊了,就說:「兩者存在嫌疑,不好做道事啊,倘若瘟疫源頭是死者的屍體,那就得按照喪事的做法來弄,倘若是『弗肖外婆』就有『弗肖外婆』的道事,咱們必須先搞清楚這個問題,不然,根本無從下手。」
他聽後,愣了一下,好似在做一個重要的決定,片刻後,他彎下腰,在『弗肖外婆』身上摸了一下,又從八卦袋中取出一支硃砂筆,朝上面吐了一口唾液,然後,用硃砂筆在小竹人的額頭點了一下,嘴裡振振有詞。
大概念了一分鐘時間,他咬破手指頭,滴了一顆鮮血在那紅點上,奇怪的是,那鮮血滴在小竹人身上,竹園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動。
這下,我心中有些急了,雖說我只是抬棺匠,對道教的玄學不是很瞭解,但,我知道,一些道士的血滴在『神靈』身上,肯定會有些變化。
可,現在居然一點變化都沒有。
青玄子接下來的一句話,解開了我心中的疑惑,他面色沉得可怕地說:「我們上當了,我剛才不惜用自身的精血去試探一下『弗肖外婆』,發現,這東西竟然就是小竹人,根本沒經過道士請靈。」
他說的請靈,我知道,這小竹人原本就是普通竹子,就算做成人形,它依舊是普通竹子,唯有通過道士請靈,也就是所謂的,將天上的神靈請到這小竹人身上。
而現在,青玄子說小竹人沒有請靈,那這一切就是假象。可,我記得王希說過,他奶奶將這『弗肖外婆』請來後才生的他父親。
但,現在青玄子說這小竹人沒有請靈,說直白點,就是一山寨貨,不可能庇佑人,這一切似乎又回到原地,讓整個事情變得撲朔迷離。
我問青玄子為什麼說小竹人是假的,他告訴我,道士的血液,含有『道』在裡面,屬於極陽之物,而『神靈』雖然在天上,可按照陰陽五行來說,『神靈』屬陰,陰陽相融,就會發生一些超自然的現象。
聽完他的解釋,我愣在那,死者當初做這東西的時候,怎麼做的那麼逼真,就連細節都這麼逼真,難道…多年前,她就知道有人會查看這東西?
想到這裡,我渾身不由冒出一陣冷汗,若是這樣,那死者太可怕了,把一切算的這麼精密,也許正如青玄子說的那般,死者絕非善類。
「陳八仙,既然這『弗肖外婆』是假的,那瘟疫源頭就是死者的屍體,咱們從先從這方面下手,這屬喪事,你最擅長,我只能在一旁給你提意見。」青玄子說。
我點了點頭,也沒說話,腦子一直在想死者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對她什麼好處,正所謂『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死者應該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做一些無用之舉。
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就跟青玄子在竹園內查看那些死雞,看了老半天,得出的結果是瘟疫。
隨後,我們倆商量一會兒,決定讓人把這塊竹園圍起來,嚴禁任何人進入,先弄衣冠塚的事。
對此,我有些擔心,一則怕弄喪事怕期間,瘟疫會傳了出去,二則心中有些不安,總覺得會出事。
青玄子給我的解釋是,衣冠塚有些特殊,弄不好會讓別的鬼魂睡進去,必須先弄好衣冠塚,這事情可以往後推一推,實在不行,可以讓醫生來這看看。
他這麼一說,我有些心動,但是,想到主家的經濟條件,我還是打消了請醫生的念頭,就領著他回堂屋。
來到堂屋時,天,已經黑了,堂屋外掛著一盞百瓦燈照明,將堂屋照的跟白天一樣。
那王希見我們來了後,放下手中的黃紙,走了過來,說:「九哥,竹園什麼情況?」
我搖了搖頭,說:「事後再跟你解釋,先把衣冠塚弄好。」
他聽後,楞了一下,也沒再問什麼,就說:「馬上吃晚飯了,飯後,有沒有什麼儀式?」

第262章空棺(27)
我瞥了王希一眼,用詢問的語氣說:「衣冠塚在喪事儀式這一塊不是很講究,晚上的儀式,就不要弄了,直接封棺念祭文吧?你意下如何?」
那王希好似有些不喜,面色一沉,說:「九哥,是不是嫌錢少把儀式省了?你需要多少錢財才願意給奶奶辦好喪事,只要你開口,我立馬給你湊錢。」
我愣了一下,看來他是誤會的意思了,就跟他說:「衣冠塚只是一些衣物在棺材內,很多儀式可以省了,就連白天那些道場都可以省了,它注重的地方是,封棺後的祭文,以及下葬那會的儀式,這念祭文是個辛苦活,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他想了想,就說:「九哥,真是這樣?你可別騙我,雖然棺材內只有奶奶的衣物,我仍舊希望你當成正常喪事來辦,讓奶奶走的安安心心。找不著她老人家的屍身,已經是大不孝了,若是喪事儀式再節省,我們一家人死後,哪裡有臉去見奶奶啊。」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是醉了,有些儀式在衣冠塚上沒必要弄,一旦搞了,指不定就會如青玄子說的那般,把附近一些孤魂野鬼請了進來,那時候就真是得不償失。
「後生仔,聽陳八仙的,他不會害你,更加不會得罪死者,這點,我以人格給你保證。」青玄子向前走了幾步,站在王希面前,淡淡地說。
也不曉得咋回事,那王希在青玄子身上盯了一會兒,也沒說話,就將疑惑的眼光拋向我。
我朝他點了點頭,耐心的給他解釋,「有些事情,你們外行人不懂,我們行內人都是以死者為重,絕對不會因為偷懶或錢財,做那對不起死者的事。」
他看著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我便開始安排起來,先是讓王希去他們村子找人挖墓井,爭取今晚2點之前,將墓井挖好。
他說:「九哥,為什麼白天不找人挖?非要晚上才開始挖,時間有些緊迫。」
我告訴他,白天挖墓井,陽氣太重,而衣冠塚對挖墓井極為講究,只有晚上挖墓井,才是對死者的尊重。
他聽後點了點頭,二話沒說,直接朝堂屋外走了去,想必是去找人挖墓井。
待他離開後,我給青玄子遞了一個三百塊錢的紅包,他身為道士,只要為這場喪事說一句話,就算摻合到喪事當中,剛才他勸了王希一句,這個紅包必須給。
那青玄子是行內人,深知這一習俗,笑了笑,伸手接過紅包,就說:「接了這紅包,我總得為喪事做些什麼,下葬時的一些經文就由我來做吧!」
我點了點頭,開始安排封棺事宜,倘若是正常喪事,這封棺是下半夜的事,念祭文是次日早晨的事。可,眼下的喪事有些緊迫,我只能在不得罪死者的前提下,將喪事的儀式節省一些,盡量早些將棺材抬上山。
安排好一切,我們匆匆地扒了幾口晚飯,便開始封棺,我讓死者的一眾嫡親跪在棺材前,又讓青玄子在一旁念封棺詞。
我則點燃三柱清香以及一些黃紙,朝棺材作揖,又替主家說了一些吉祥話。
做好這一切,我讓青玄子搭把手,將棺材蓋蓋了上去,然後找來事先準備的三根壽釘,值得一提的是,普通壽釘為黑色,這三根壽釘為紅色,用硃砂泡了半天,據說這樣的壽釘,能讓死者找到自己所住的陰宅。
那青玄子瞥了一眼我手中的壽釘,開口了,他說:「陳八仙,一般壽釘都是五根或漆根,你怎麼只拿三根紅色的壽釘?」
我愣了一下,低聲跟他解釋,「按喪事風俗來說,衣冠塚的棺材是不能鉚入壽釘,只能用紅繩子將其縛起來,但,死者生前是『仙侶婆』,死後,陰間應該會蒙住她一雙眼,以懲罰她在陽間洩露天機,我這三根壽釘則是讓死者尋到自己陰宅的指路燈。」
說完,我將第一根壽釘鉚在棺材前頭正中間的位置,第二、三根壽釘鉚在棺材前頭兩肩位置,棺材左右兩邊以及尾部,讓空下來。
鉚入壽釘後,我跟青玄子坐在棺材左側,死者的嫡親跪在棺材前頭哀嚎。這哭聲中,我能聽出來,只有王誠才、王初瑤兩人的哭聲飽含感情在裡面,是真傷心。剩下那些人哭的有些假,唯有王誠才媳婦的哭聲令我分辨不清是真是假。
說是真的吧,她聲音沒任何感**彩在裡面,說是假的吧,她那表情又不像演戲。
我不由在她身上多盯了一會兒,只見,這人四十來歲的年齡,雙鬢泛白,一雙眼睛不知道是哭的還是怎麼回事,顯得有些渾濁。
就在這時,青玄子輕輕地推了我一把,伸手指了指那婦人,說:「那人是不是死者的兒媳?」
我點了點頭,就問他有什麼問題。青玄子面露凝色,說:「她身上好像有些奇怪,有點像同類人。」
「你說她是道士?」我失聲問道,聲音偏大,讓跪在棺材前的那些人朝我這邊瞥了一眼。
他瞪了我一眼,說:「我不敢確定,但,她絕對不是普通人。」
我問他理由,他說:「你看看旁邊那些人的眼神,再看看那婦人的眼神,你會發現她眼神渾濁不堪,這種眼神絕對不是因為哭泣造成,據說開了陰陽眼,眼神才會變成這樣,所以,我推斷,她跟我是同類人,就算不是道士,也絕對是神婆之流。」
我正準備詢問青玄子,那婦人好似發現我們在說她,衝我們點了點頭,便繼續哀嚎。
好強的第六感,這是我腦中的第一個想法,要知道此時堂屋內哭聲不絕於耳,別說我們說話聲音輕,就算再大聲點,那哭聲也能將我們的聲音蓋了過去。
可,那婦人愣是發現我們在說她。
青玄子好似也發現這一現象,伸手捅了捅我,說:「那婦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說句實在話,我很想站起身,走過去問那婦人一些問題,但,現在是哭喪的時間,外人不能打擾他們,否則是對死者不敬。
於是,我就問青玄子陰陽眼是什麼情況。

第263章空棺(28)
青玄子苦笑一聲,在那婦人身上盯了一會兒,說:「陰陽眼被外界傳的神乎其技,說是可以看見別人看不見的超自然現象存在。其實,這話是言過其實,陰陽眼跟普通眼睛區別不是很大,陰陽眼所見到的東西,全是灰色,用醫學來解釋類似色盲症,但,又不是色盲症。在我們道士眼裡,這種眼睛被稱為陰陽眼,是經過特殊儀式洗禮過,據說可以看見鬼,說句讓你見笑的話,我入行那會,師傅替我開了陰陽眼,到目前為止,還沒見過鬼神的真面目。」
「額?這麼說,陰陽眼沒啥用?」我愣了愣,問。
「話也不是這樣說,有些人天生陰陽眼,據說可以見到鬼神,像那婦人的陰陽眼,應該是經過特殊儀式洗禮過,她的世界是一片灰色,至於能不能見到鬼神,就要問她自己了。」青玄子跟我解釋一句。
想想也是,自古以來,鬼神一直是爭論不斷的話題,有人說,有,有人說,沒有,有人說,見到鬼,又有人說,看不見鬼神,誰真誰假,或許只有自己知道。
像那婦人的陰陽眼,能不能見到鬼神,只有她自己知道,作為旁人,肯定不能知道她內心的想法。有些人為了提高自己的神秘感或社會地位,往往會說,自己能看到鬼神,至於是不是真的能見到鬼神,唯有他自己知道,因為,你能騙過所有人,唯有自己的心,騙不了。
說句實在話,聽青玄子這麼一說,我對那婦人刮目相看,若是真如他說的那般,這婦人當真是夠低調,至少她家人沒有發現她眼睛的問題。
也正是因為如此,讓我對那婦人有了一份懷疑,有人說,一個人本事越大,ta所承受的壓力越大,那婦人連自己家人也隱瞞,無外乎兩個原因,一是有難言之隱,二是有所求。
那婦人屬於前者還是後者,我無法知道,但是,對那婦人,我多了一份心眼,有意無意的,總會朝她那邊瞥過去,觀察她的一言一行。
還真別說,我觀察她幾分鐘後,果真發現她與常人有些不同,她每哭一會兒,都會抬頭在堂屋打量一會兒,好似在尋找什麼東西。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