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這死者在床上拖了兩個月,該準備的東西,早已準備好。不到三分鐘時間,小老大將壽衣拿了過來,就問我:「九伢子,誰替我舅舅抹屍?」
我說:「按道理講,抹屍之人是死者的後人,可,欣欣才五歲,讓她干肯定不行,就由我代勞吧!」
說完,我瞥了瞥小老大,見他神色沒有異常,繼續說:「你先找些村民將棺材放到堂屋。」
他愣了愣,面露難色,說:「我舅舅在村子裡人品不咋好,不受人待見,恐怕沒人願意幫忙。」
一聽這話,我心裡奇怪的很,郎所長說,村裡湊了二千塊錢跟棺材,怎麼會不願意幫忙?
我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他聽後,很久沒有搭話,我又催了幾句,他方才緩緩開口,說:「村民之所以出錢跟棺材,是看在郎所長的面子上,跟我舅舅一點關係都沒有。」
「為什麼?」我問。
「唉!」他歎出一口氣,說:「舅舅生前在遛馬村混的最好,為人囂張了一些,村子不少年輕人都被他揍過。」
聽著這話,我立馬明白過來,得罪人了。無奈之下,我只好給老王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帶人過來幫忙。(註:那兩個月時間,我跟老王一起幹了幾場喪事。)
值得一提的是,從曲陽回來後,老王他們對我的話,特別信服,不敢說信若神明,至少不會提出反對意見。
我問他們為什麼這麼相信我,他們說,以前當八仙,收入還算可觀,可,錢拿在手裡不踏實。跟我辦喪事後,雖說收入沒啥變化,但,錢拿在手裡踏實,晚上睡的香,有時還會夢到死者在感謝他們,大大地滿足他們的虛榮心。
人嘛,活在世上,哪個沒點虛榮心?
扯得有些遠了,言歸正傳。
老王一聽來活了,二話沒說,立馬答應下來,就問要幾個人。
我想了想,這場喪事的費用不是很多,人來多了,肯定賺不著什麼錢,就讓他領六個八仙,連他在內一共七人,然後把遛馬村的地址告訴他,讓他盡量快些過來。
掛斷電話,趁著等人這段時間,我用清水洗了一個手,換了一身道袍,讓小老大跟小女孩先去洗個澡,又讓結巴將堂屋的衛生打掃一番。
剛弄好這些東西,老王領著六名八仙來了,都是一些熟人,高佬、瘦猴等等。
我跟他們碰了一個面,將喪事的細節跟他們說了一下,就讓他們把棺材抬到堂屋準備入殮,他們同意下來。
隨後,老王一眾人將棺材抬到堂屋,去佈置靈堂。我則領著結巴上了三樓,準備抹屍。
在我們衡陽這邊,抹屍是每場喪事必不可少的程序。不過,對抹屍的要求,每個村子都有自己的一套風俗,就如遛馬村,這村子對抹屍的要求,不單單是替死者洗個澡,還需要為死者化個妝,說白點,就是把死者打扮的漂漂亮亮。
來到三樓,我沒有任何猶豫,就讓小老大跟小女孩跪在死者床頭,小女孩問我,為什麼要下跪。
我摸了摸小女孩頭髮,說:「哥哥替你爸爸作法,請求天上的神靈庇佑他,你要跪下去感謝那些神靈。」
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好奇地問我:「悟空哥哥會不會下來幫爸爸?還有八戒叔叔會不會下來?」
聽著這話,我哭笑不得,小孩的思想當真是天馬行空,捏了捏她鼻子,就說:「他們都會下來的,你好好跪在地面,燒點黃紙給他們,不然,他們不會用心救你爸爸噢!」
她乖巧的點了點頭,雙眼微微閉上,說了幾句話,又朝床頭磕了幾個頭,不停地朝瓷盆丟黃紙,生怕黃紙少了,那些神靈不會盡力一般。
看到她的動作,我心裡有些苦澀,這樣騙她,真的好嗎?深呼幾口氣,揮去腦中那些不好的情緒,怔了怔神色,一把掀開蓋在死者身上的被子。
緊接著,我愣住了,爆了一句粗口,瑪德,怎麼會這樣?
只見,死者臉上竟然浮現一塊塊青色的屍斑,眼角、鼻子、嘴巴、耳朵流出一種奇怪的液體,那液體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說它是鮮血,顏色卻泛青,說它不是鮮血,卻有股濃濃的血腥味。
看到這一幕,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伸手摸了摸那液體,黏黏的,放在鼻子前聞了聞,除了血腥味還有股淡淡地屍臭味。
「九哥…這…這…怎麼回事?」結巴支吾地問。
他這聲音一出,小老大抬頭看了看死者,二話沒說,站起身,一拳砸在我左臉,怒罵道:「九伢子,虧我拿你當兄弟,你…你…竟然真的用妖術害我舅舅。」

第387章印七(12)
「我…我…我沒有。」我揉了揉左臉,心裡憋屈的很,這小老大前兩天還說跟我當八仙,一下子就翻臉了,再者說,我是真沒對死者做什麼。
「你…你…你敢打九哥!」結巴一把抓住小老大的手臂,舉起拳頭就要揍他,我連忙罷了罷手,說:「結巴,他是擔心死者,怪不得他。」
「呵呵!」小老大冷笑一聲,又朝我衝了過來,掂起腳,抓住我衣領,怒道:「九伢子,是不是你用了妖術,說啊,是不是你。」
這下,我有些生氣了,一而再的冤枉,真當我沒脾氣,一把打掉他的手,說:「小老大,我陳九對天立誓,絕對沒有對死者下妖術。」
「呵呵!」他冷笑連連,「九伢子,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盤?無非是嫌棄喪事費用少,想弄點怪事出來,訛錢。」
「你…你…你!」聽著他的話,我氣急了,我這輩子最見不得被人冤枉,一旦被人冤枉,就會失去理智。
當即,一把抓住他衣領,怒道:「黃毅,我只告訴你,我沒有!」
最後那三個字,我是一字一句吼出來的,不知是聲音太大,還是怎麼回事,跪在地面的小女孩忽然就哭了起來,「哇、哇、哇。」
她一邊哭著,一邊抱住我大腿,抽泣道:「哥哥,是不是悟空哥哥不肯救爸爸!」
聽著這話,我整顆心都快碎了,正準備開口,哪裡曉得,小老大在一旁插了一句,「欣欣,他把你爸爸害死了。」
一聽這話,我整個人都懵了,不可思議地看著小老大,他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小老大嗎?他還是那個人小,大哥范十足的兄弟嗎?他怎麼會說我害死死者?他怎麼可以這樣說,他…。
「哇、哇、哇,你是壞人,你害死了爸爸,你是壞人,哇、哇、哇。」小女孩抱著我大腿,一口咬了下來,特別痛。
「九伢子,我今天算是看透你了,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齷蹉小人,算我黃毅瞎了眼,還幻想著跟你當八仙!」那小老大並沒有就此放過我,而是站在一旁進行言語攻擊。
「小子,九哥不是那種人!」結巴發火了,單手將小老大提了起來,怒道:「管好你的嘴,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咋滴,用妖術害死我舅舅,還要打死我不成?」小老大斜斜地瞥了結巴一眼。
「找死!」結巴舉手就要揍他。
「夠了!」我怒吼一聲,說:「結巴,把他放下來,他是主家,有權利質疑我們,只要我們沒有愧對死者就行了,其它的話,隨他怎麼說。」
我一直拿小老大當兄弟,沒想到,幾年不見,他居然變成這樣。正所謂,懂我的人永遠懂我,不懂我的人就算做的再好,始終不會懂我,想想也就釋然了。
「好一句沒有愧對死者,倘若你沒愧對死者,舅舅的屍體怎麼會流出那種東西?」小老大厲聲問道。
我瞥了他一眼,又瞥了死者一眼,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問題,就說:「你現在想怎樣?」
「呵呵,自古以來,殺人償命,你用妖術害死我舅舅,給你兩個選擇,一,去派出所自首,二,我報警讓公安抓你進去。」他說。
聽著這話,我愣了愣,怒火中燒,就問他:「你有什麼證據說我害死了沈軍?」
「證據!」他冷笑一聲,「聽村裡的婦人說,昨天夜裡讓你不要帶喪事用品進村,你偏偏帶了進來,此為證據一,舅舅的遺體莫名其妙流出這種液體,此為證據二,有這兩個證據,足以證明是你害死了舅舅,你還有什麼可狡辯?」
「呵呵!」我笑了笑,「那你說說,我跟他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為什麼要害他?」
「那是公安的事,與我無關!」他揚了揚頭,眼神中閃過一絲鄙夷之色。
看他這表情,我不想跟他廢話,就說:「你覺得郎所長會相信你所謂的證據嗎?」
「郎所長肯定不會信我,不過,龐所長就不一定了!」他笑了笑,說。
「什麼意思?」我疑惑地問。
「你不知道?」他故作驚訝地看了我一眼,說:「今天一大清早,郎所長因為貪污被帶走了,新來的所長姓龐,這會正在來東興鎮的路上。」
「什麼?」我一頭霧水,郎高為人正直,對錢財看的淡,怎麼可能貪污。
他好似很滿意我的反應,笑了笑,說:「兩天前,遛馬村村民集體舉報郎所長貪污他們兩千塊錢。」
一聽這話,我渙然大悟過來,局,這場喪事就是一個局,一個針對我跟郎所長的局,可,誰布下這個局害我跟郎所長。
還有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麼喪事還沒開始,小老大就要揭穿這個局,這不符合邏輯。按照電視劇的套路來說,小老大應該等到喪事結束後才揭穿這個局,為什麼他偏偏要現在揭開。
「陳九,等著牢獄之災吧!」小老大譏笑一聲,沒再理會我們,朝樓下走了去。
待他走後,結巴拉了我一下,說:「九哥,現在咋辦?難道真去自首?」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咋辦,當八仙以來,從未遇到這種事情。不過,有一點我敢肯定,死者的屍體流出那種液體,肯定有原因。
當即,我對結巴說:「你把小女孩抱到隔壁房間,我檢查一下死者的屍體。」
結巴楞了一下,抱起小女孩,說:「九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替死者抹屍?」
我朝他說了一句,自有分寸,就將死者身上的衣物脫個精光。入眼是一具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的屍體,胳膊,大腿,四處儘是刀傷,由於時間有些久,那些傷口已經化膿。
我摸了摸探屍體,入手的感覺特別涼,有點黏糊糊,用力摁一下,**的,剛收回手掌,就見到屍體上浮現一個手掌印。
定晴看去,那手掌印與我手掌大小一般,若沒有猜錯應該是我的手印。
不對,死者昨天夜裡才死,按道理來說,不可能留下印記。

第388章印七(13)
當即,我彎下腰,朝那屍體額頭摁了一下,那地方立馬顯出一個印記,緊接著,我又換了幾個位置摁了一下,都會留下印記。
這沈軍才死了不到12小時,按照醫學來說,屍體只是稍微僵硬一些,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出現這種印記,只有一個可能,沈軍死了很久。
很快,我又否定這個猜測,昨天來遛馬村時,這沈軍活的好好的,而且還喊了一聲陳八仙,怎麼可能是死的。可,如果不是死了很久,屍體又是什麼情況?
一時之間,我實在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便再次彎下腰,將屍體翻了過去,查了查死者後背,跟前面一樣,沒一處好地方,全是刀疤,伸手摁了摁,立馬顯出印記。
「怎麼回事?」我嘀咕一句,正準備將屍體翻過來,眼尖的發現,屍體的腳趾好像動了一下,我面色一緊,立馬將死者的腳拿了起來,腳趾甲的顏色有點怪,並不是我們平常所見的白色,而是泛著淡紅色,宛如塗了一層指甲油。
發現這一情況,我愣了愣,人死後,腳指甲會變的蒼白柔軟,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淡紅色,莫非死者手指甲也是這種顏色?
念頭至此,我伸手朝死者手臂伸去。忽然,房內氣溫猛地低了幾度,陰涼陰涼的,抬眼朝窗外看去,就見到窗外刮起一陣大風。
奇怪,好端端的天氣怎麼會起風?我心中有些疑惑,也沒再理會天氣如何,伸手朝死者手臂抓了過去,入手的感覺,有些奇怪,濕濕的,黏黏的。
「陳八仙!」我剛碰到死者的手,就傳來一道怪異的聲音,這聲音很陰森,令人遍體生寒。
奇了怪了,房間內就我一個人,哪來的聲音,抬頭朝四周看了看,的確沒人。
就在這時,一陣『卡、卡、卡』聲傳來,那聲音越響越烈,宛如萬隻蟲蟻啃咬骨頭一般,讓我不寒而慄的抖了抖雙腿。
這下,我有些害怕,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深呼一口氣,強作鎮定,慢慢地在房間內尋找發聲處。
「陳八仙!」那道陰森森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聲音很近,好像就在我身邊,難道…?
我立馬低下頭朝死者看去,就見到死者的頭顱不知道什麼時候扭了過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眼角的位置,流出那種似血非血的液體。
雖說我的膽子比常人要大上一些,但,看到這一幕我還是忍不住一陣哆嗦,心裡有些發毛,背後涼颼颼的冷汗直冒,瑪德,屍變了。
當下,我朝後退了兩步,死勁的揉了揉眼睛,沒錯,死者的頭顱的確扭了過來,操,怎麼回事。
我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平復一下心緒,伸手朝那頭顱摸了過去,眼瞧手指就要碰到頭顱,那屍體猛地坐了起來,張開嘴,狠狠地咬住我手指,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
緊接著,那屍體舉起右手,朝我心臟的位置插了進去,一下、二下、三下,越插越深,我能清晰的感覺到那手在心臟上重重地捏了一下,那種感覺特別疼,宛如用燒紅的匕首在我心臟一刀一刀地深割。
「要死了!要死了!」這種劇烈的疼痛令我幾欲瘋狂,我四肢猛地亂鬥,猛地張開嘴,吼了一聲『救命啊!』。
隨著這聲音喊出口,一陣涼颼颼地陰風猛地灌進我嘴裡,緊接著,我就聽到結巴急促的抽泣聲,「九哥,九哥,九哥,你怎麼了,說話啊,你怎麼了?」
《抬棺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