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節

說話間,周玄業等人已經完全準備好了,他們分為兩批輪流下水,一下水,那鮫人就跟上了他們,一起潛入深海,並沒有攻擊性。
譚刃的話讓我有些炸了,我道:「老闆,別賣關子,有什麼想法告訴我們吧。」
譚刃轉頭,開始安魚餌,將魚鉤扔了下去,繼續釣魚,他釣魚一般只釣一頓的吃食,絕不多釣一堆吃不完的魚浪費,用譚刃的話來說,為了食物撲殺獵物,是自然規則,為了玩樂而撲殺獵物,是一種浪費和罪過。
我知道這小子,不想說的話,你是絕對問不出來的,無奈,我轉移話題,道:「那你覺得,那復活石,真的能讓周玄禮活過來嗎?」
譚刃不冷不熱的反問道:「你覺得可能嗎?古往今來,多少人追求長生不死,如果一塊石頭就能讓人復活,秦始皇當年,還需要費那麼大的功夫,讓人出海尋找什麼仙丹?」
唐琳琳道:「你的意思是說,周狐狸,不可能成功?周狐狸又不蠢,既然不可能的事情,他為什麼還要做?」
譚刃斜靠在椅子上,支著頭,似乎在思考些什麼,最後他對唐琳琳說道:「他是一個很偏執的人。」緊接著,譚刃便給我們講了他記憶中一件往事。
那還是小時候的事,當時周玄業在山裡撿到了一隻小野狗,抱回三子觀養。那是只母狗,養到大時懷了孕,道門不能見血,為了防止母狗在觀內生產,因此發現母狗懷孕後沒多久,觀主便示意周玄業將母狗放歸山林。
周玄業那會兒十二歲,十分喜愛那隻狗,不同意,但又不能反抗師命,最後他將那隻狗帶出觀外殺了,將狗肉醃製起來,接下來的十多天,一口一口,將那些肉全都吃了。
唐琳琳聽得目瞪口呆,結結巴巴道:「為、為什麼?」
譚刃道:「因為他喜歡的東西,就要牢牢的抓住,哪怕是吞到自己肚子裡,也不能放走。周玄業很偏執,跟他有仇的人,他會千方百計報復回來;他喜歡的東西誰也別想搶走;他認定的事情,就一定會去做;他確定的目標,不論多難,都不會放棄。所以,他自己也知道,成功的幾率不大,但是他一定會試,只要有一點可能,他就不會放棄。」
頓了頓,譚刃對我和唐琳琳說道:「我今天跟你們說的,你們聽完最好忘了。記住我的話,無論如何,不要成為他的仇人;更不要成為他喜歡的人,朋友也好,兄弟也好,愛人也好,想想那隻狗的下場;這次回程之後,或許就是我們分別的日子,趁著他對你們既不仇視,也不喜歡,早點兒脫身吧。」
我和唐琳琳對視一眼,都沒吭聲。
我以為自己是瞭解現在的周玄業的,但聽譚刃這麼一說,我才知道,自己根本不瞭解。這人是個偏執狂,非常容易走極端,他為了留住愛犬,將懷孕的母狗給吃了,愛一樣東西都能愛成這樣,更別說恨了。
唐琳琳嘀咕道:「這完全就是心理有問題。」
譚刃道:「差不多,當年他在師門年齡最小,被我們慣壞了,後來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唐琳琳道:「應該帶他去看心理醫生。」
譚刃不冷不熱的說道:「如果你能把他弄到醫院去,我佩服你。」
唐琳琳慫了,對譚刃道:「算了,反正他不對你下手就行了。嘶……不過他也太變態了,我這麼漂亮可愛,萬一他愛上我怎麼辦?不行,我不能讓他愛上我,我一定要讓自己噁心一點才行。」說著,她伸出小手指開始掏鼻孔,道:「從明天開始,我就不刷牙,不洗腳了,長得太漂亮,就容易招惹這些爛桃花,哎,真煩。」說完,一邊掏鼻孔一邊走了。
我雖然奇怪周玄業為什麼要拿譚刃當擋箭牌,但譚刃不肯說出他的猜測,我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便只能放棄了。正如唐琳琳所說,只要周玄業不是在打譚刃的主意,一切就好說了,我決定接下來按照譚刃說的,裝作什麼也不知情,等j組織的事情處理完了,或許真的應該分開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該來的始終要來。
二十多分鐘後,周玄業這一批人上來了,但沒將那塊復活石帶回來,上船後,幾人摘下頭罩,便聽阿紫道:「下面有沉船的遺憾,船下面還有很多亂石,還有一些海生物,大致範圍已經確定了,得將那片區域清理出來,估計得一天一夜,需要大家一起幫忙。」
第二批人立刻穿著裝備下水,阿紫經過我身邊時,說道:「蘇先生,我想跟你聊聊。」
我和阿紫的第一次見面,絕對是相當不愉快的,她拿槍想殺我,我用腳把她往水裡踩,所以即便後來船上的眾人都熟悉了,我倆的關係也是相當惡劣的。
她如今主動找我說話,不用想,我也知道她是說周玄業的事,於是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朋友?」
阿紫冷笑道:「是忘恩負義,昨天晚上,鬼船出現時,只有三枚醒神符。」她並沒有將話說完,只說了這麼一句,就冷哼一聲走到一邊休息了。
但我知道她想表達什麼,只有三枚醒神符,周玄業自己沒有留,而是給了唐琳琳和我。
第五十三章水中魚屍
第二撥人下海後,周玄業脫了潛水服休息,船上剩下的人開始準備早餐。譚刃剛好釣上來一條魚,交給老李處理了,自己慢悠悠的回了休息室。周玄業一個人坐在一邊休息,神情看不出喜怒,但不知怎麼的,看著還挺可憐的。
這一刻我想了很多,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一個人的精神對於一個人的存在有多麼重要,周玄業還是那個周玄業,但不同的人格,卻將同一個人分化成了兩個。不管是我還是唐琳琳,又或者譚刃,都很難再把他當成以前的周玄業了。
但就如譚刃所說,這次尋找復活石的事情,並非針對他的,既然如此,就當是朋友間最後一次合作吧。況且,就像阿紫剛才說的那樣,即便這個人再怎麼變,可這兩年,他確確實實幫了我。
就算以後注定要分道揚鑣,我也不能再這個時候翻臉。
沒錯,至少目前為止,周玄業還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抹了把臉,深深吐了口胸中的濁氣,我走到周玄業旁邊,道:「一會兒我也下去幫忙。」
他有些意外,沉聲道:「想通了?」
譚刃囑咐過我和唐琳琳,讓我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因此這會兒我只能道:「想通了,不管變成什麼樣,老闆還是老闆,再說了,我絕的你不一定會成功。再怎麼樣,咱們才是自己人,這種時候,我應該站在你這邊的。」
周玄業總算露出了一絲笑容,那陰沉的神色褪去後,這笑容便和以往一般無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天顧,你能這麼想,我很感動。不過我相信我一定能成功的,好兄弟,我沒看錯你。」
我摸了摸鼻子,沒吭聲,十多分鐘後,第二隊人馬也上了岸,若非我們裝備充足,還真架不住這麼輪流下水工作。老李煮了一鍋麵條,面上蓋著譚刃釣的魚,魚被切成片兒,煎成焦黃色,放了重味兒的辣椒,去腥出濕,眾人吃出了一身汗,休息了一個鐘頭,便穿上裝備下水了。
這次下水的一共五人,我、周玄業、阿紫、老張、二麻子。
這片海域和之前那片海域的地形很不一樣,之前那片海域是漏斗狀,這一片海域則是梯形,越往東,地勢越低。水下佈滿礁石,淺水處生長著顏色瑰麗的珊瑚礁,游魚在其中穿梭。海底佈滿了細密的海沙,時不時會從下面鑽出一隻大螃蟹。
這裡雖然位於太平洋的中央,但海底地形高聳,因而反倒是淺水區。
我們一路往東遊,漸漸的水位越來越深,光線越來越暗,海底瑰麗迷人的景象再難以窺見,我們打開了頭燈,足足下潛了六十多米深,海水的壓力讓人很不舒服,耳心有些發痛,我鼓了鼓耳,聽到了啵啵的排氣聲,這算是海底最基本的減壓辦法之一了。
很快,在探燈昏暗的光下中,我隱約看到下方的水域,有一大片不規則的區域,看起來像是巨大的礁石群,等游近了,我才發現,那竟然是一艘沉船的殘骸。
按理說古代的船隻都是木質的,沉到海中這麼久,早該腐爛了,但這艘船是倒栽下來的,船底斜斜朝上,表面附著這白色的顆粒物。
這是一些海底沉積物最常見的表現,這些白色的顆粒物,其實也就是海中的微生物附著硬化的產物,同時也能起到防腐的效果。
這艘古代的大商船,很多地方都已經爛空了,只剩下一個大致的骨架子,渾身白森森的,可即便如此,探燈也無法照出它的全貌。
居高望下去,一艘破爛的、白森森的海底沉船靜靜的矗立在水中,甚至還有些魚蝦在破爛的船體內進進出出。
周玄業等人已經下來過一次,因而熟門熟路的游在最前面。他們順著船底破爛的大洞游了進去,我跟在後面,順著大洞往下游。燈光所及處,只見船體內部的結構竟然還挺完整的,在微生物的附著下,大部分都保留了原貌,龐大的船體,成了躲避大型海生物的天然港灣,很多游魚乾脆在這兒安家了,船體內部,附著著海星一類的東西。
我們幾個大塊頭一鑽進來,便驚的周圍的小魚群四散奔逃。周玄業等人毫不停留,順著船體一路往下,很快,便看到了一些倒栽的船底,佈滿了沙石。
在船艙一側,有很多石頭被人為的搬到了一邊。
其餘四人都有工作經驗了,指了指那片沙石帶,又指了指一邊被搬過去的石頭,示意我幹活。
我們五人開始清理這塊區域的石頭,由於海水的浮力,清理過程並不費力,只不過這底下有些小,我們五個蛙人在這裡游來游去,時不時就會撞到一起。
約莫十多分鐘左右,我們覺得體力差不多了,周玄業比了五根手指,示意再來五分鐘就上岸。誰知便在這時,當老張情清開一塊石頭時,下面竟然露出了一段藍幽幽的東西。
那玩意兒很亮,埋在沙石中,在探燈的光芒下,反射著藍色的幽光,仔細一看,那玩意兒是密鱗結構的,我立刻意識到,這下面很可能埋著鮫人的遺骨。
當下,我們幾人聚在一起,以它為中心進行挖掘,果然沒多久,便挖出了一樣古怪的東西。
那是一條干扁的魚尾,藍色的魚尾反射著迷人的光彩,魚尾上半部分應該是人的地方,卻是一團黑色的軟體物質,抓在手裡滑不溜秋的。
周玄業將魚尾遞給我,示意我抓著,緊接著拍了一下我的背,指了指頭頂那個大洞,明顯是讓我先走。
鮫人渾身是寶,這魚的遺骸,都不知多少年了,整張魚尾,竟然沒有絲毫腐爛,光彩熠熠,一看就是一樣寶貝,唯一有些噁心的就是魚尾上半部分那團黏糊糊的東西。
這應該是鮫人屍體化來的,像固體油脂,估計是鮫油一類的。沒想到這鮫人死後,身體居然不是腐爛,而是變成這種東西。
我擰著魚尾往上游,誰知剛鑽出船體,一道紅色的身影,迅雷般的停在了我的身前,我一看,不正是我們之前救的那條鮫人嗎?鮫人入水,無論是攻擊力還是速度,都快的驚人,我可無法再像之前一樣,隨隨便便把它給綁了。
此刻,那鮫人酷似人類的臉,正盯著我手裡倒提著的魚屍,直愣愣的看著。我被它擋住去路,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魚屍,心道不好:這鮫人找不到自己的同伴,而現在好不容易看到同伴,卻是一具屍體,還不知道會被刺激成什麼樣。
它不會誤以為是我殺的吧?
這麼一琢磨,我試圖往旁邊移,但那紅鮫人也立刻跟著我移動,將我給擋住了。
我又往另一邊游動,但這次它不擋我了,而是深處紅色的利爪,猛地抓住了我手裡的魚尾,緊接著張開嘴,發出了一種我即便戴著頭盔,也難以忽視的尖叫聲。
這尖叫聲和它之前的叫聲完全不同,這是一種直透大腦深層的聲音,如同次聲波一樣,讓我立刻想起了雷鳴谷裡的那條鮫人。
我以為這只鮫人喉嚨出了問題不懂音攻,現在看來,它八成受刺激太嚴重,恢復過來了。
這聲音攻擊,簡直無孔不入,霎時間,我只覺得呼吸一窒,整個大腦如同被錘子狠狠的錘了一下,疼痛難忍,胃裡也升起陣陣噁心感,四肢發軟,幾乎就要交待在海裡了。
近距離的聽到這鮫人的音攻,比我上次在雷鳴谷還要恐怖,這一瞬間,我整個人完全無法思考了,眼中只看見,連周圍的游魚都一隻隻飛速往遠處逃,一些小一點的魚,直接連肚皮都翻了。
完了,難道我們今天就要死在這鮫人手裡?真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跳。
雖然我沒有看到周玄業等人的情況,但聲音攻擊是無孔不入的,他們現在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
就在我以為,我們五人都要被這鮫人給叫死時,那聲音竟然戛然而止。我整個人也剛好沉到了船底處,船底碰到了我的水肺氧氣瓶,微微頓了一下,讓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已經散亂的視線重新聚到了一起,燈光直直的往上打,只見我上方,離我約三四米高的位置,那鮫人正雙手抱著自己同類的魚皮,臉上的神色悲痛欲絕,嘴裡再一次發出叫聲,但這次的叫聲,已經沒有攻擊效果了。
我鬆了口氣,意識到這鮫人並不是針對我,估計是剛才情緒失控,才發出了那種聲音。
第五十四章回程
聲音停止後的十多秒鐘,周玄業等人就迅速的從船底游了出來,阿紫脾氣本來就不好,估計是剛才的音攻把她給惹毛了,一出船底,就摸出了魚槍,對準了鮫人。
我一驚,猛地壓下了她的手腕。
阿紫立即對我怒目而視,一腳朝著我肚腹處踹了過來。
在水下,這種攻擊根本沒用,這一踹沒什麼感覺,只是一股作用力,將我倆紛紛推的後退了一段。這一後退,對阿紫來說並無影響,她將我推開後,又一次拿起了魚槍。
所幸周玄業這會兒比較靠譜,也跟著阻攔了她一把,阿紫估計對周玄業有些別的心思,同樣的動作,周玄業來做,阿紫只是頓了頓,最後將魚槍收了起來。
那鮫人還抱著魚皮在哀哀叫喚,周玄業衝我們打了個手勢,帶著我們繞過上方的鮫人,返回了海面。
一邊做減壓一邊兒出水,冒出頭時,上面的人早已經在等著了,因為鮫人的耽誤,所以我們出水的時間比約定的要長一些,船上的眾人有些擔心。
上船之後,眾人摘了頭罩,我還沒緩過氣,阿紫那女人便朝著我一腳踹了過來。所幸我現在反應力快了很多,一下子躲過了她的偷襲,一個打滾兒閃到了一邊,但與此同時我也是真的怒了。
什麼不跟女人動手,什麼不能打女人,滾一邊兒去吧,他媽的,混到這個地步的女人,壓根用不著手下留情了。
我道:「欺人太甚!」一邊說一邊脫裝備,阿紫同樣如此,我們身上的重裝備幾乎是同時落地的,與此同時,裝備落地的一瞬間,不約而同的向對方衝了過去。
接著兩人滾做一團,你一拳我一腳,阿紫應該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穿著緊身的潛水服,一出拳就可以看到原本纖細的手臂上頓時鼓起誇張的肌肉,相當厲害。我跟她對了一拳,發現她的臂力非常強,普通人,不管男女,倘若被她一拳揍腦袋上,絕對可以直接打暈。
我跟她對了一拳,五根手指骨頭,頓時傳來一陣劇痛,要不是我筋骨強健,沒準兒還真折了。
我倆你來我往,誰也沒討到便宜,旁邊也沒人來勸阻,老張等人反而評頭論足;「哎喲,竟然敢跟阿紫打,你不知道阿紫以前是幹嘛的啊,我告訴你啊,我可打不過她。」
「我說蘇兄弟啊,都是自己人,有話好說嘛,怎麼就突然打起來了。」
「你們別勸了,我就知道他們早晚要打架,忘記當初阿紫拿槍準備殺人的事兒啦?」
「那、那姓蘇的不也想淹死阿紫,這扯平了嘛。嘖嘖嘖,不過打的可真夠狠的,唉唉唉,下面,打下面,她下盤不穩。」
阿紫衝著說話的人怒道:「你在幫誰呢!」
說話的是二麻子,他一陣乾笑,縮起來不吭聲了。
而這時她八成也累了,後退三步,道:「身手比我想像的好。」
我道:「在我們事務所,我的身手排第四。」
阿紫道:「噢,這麼說她比你厲害?」她指了指唐琳琳,唐琳琳這個慫包立刻道:「我床上功夫比他厲害,其餘的都比不上她。」
阿紫嗤笑一聲,對周玄業道:「周先生,你真不應該跟這些人為伍。」
周玄業笑了笑,道:「阿紫小姐,打也打了,希望你們之前,不要再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阿紫擦了擦嘴角的血,說道:「看在周先生的面子上,一筆勾銷。哼,不過你剛才,為什麼不讓我殺了那東西。」
周玄業道:「我們三個,從鬼魂石柱裡千辛萬苦把它救出來,你就這麼殺了,我的辛苦豈不是白費了?」
阿紫神色狐疑,道:「就這個原因?」
《走屍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