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節

金蛙道長微微一笑,為我和如君引薦了另外兩位。
頭髮灰白,身穿天藍色道袍的那個道士叫做玉陽子,據說是在崑崙山修道成仙的,不過成沒成仙我沒看出來,這傢伙倒是也有一雙陰陽眼。
剩下那個和尚並不是什麼大廟裡出來的,和尚所在的廟就在四九城不遠處,叫做戒台寺,這和尚就是戒台寺出家的高僧,法號慧能,據說輩分極高,元朝初年上山,一直到太祖朱元璋掃清元朝統治者之後這才下山,是個脾氣很倔的老和尚。
我們也看得出這和尚脾氣很倔,基本不願意和我們有任何交流。但是這老和尚倔歸倔,本領倒是過人,也有一雙陰陽眼。
好傢伙,這七百年前的仙佛兩脈實在是厲害,看起來在七百年後相當奢侈的配置「陰陽眼」在這七百年前根本就是標配,人手一份啊。
貌似姚廣孝並沒有給這三位高人介紹我和如君的來歷,以至於他們看到我和如君的裝束的時候,眼睛裡都透露著震驚的神色。
不過這三位果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物,雖然看上去就知道他們滿腦子狐疑,但是愣是一個字都沒有多問。
金蛙道長話比較多,算是平易近人,玉陽子和慧能法師則一個比一個高冷。一直端著架子,似乎懶得和我們這兩個厲鬼說話。
金蛙道長雖然愛說話,但是偏偏和我直接差出去七百年的代溝,所以我們倆始終都說不到一塊去,不止如此,其實我們倆在語言溝通上還有很大的障礙。
如君倒是好得多,能夠陪著金蛙道長嘮嘮嗑,雖然說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事情,可是畢竟能夠緩和一些氣氛。
一番煎熬之下,終於到了晚上,而姚廣孝這一次沒有來的太晚。
上柱國這一次就是故意要打草驚蛇,所以弄出了很大的排場,按照道理皇城晚上是不能出入的,要宵禁的,但是堂堂大明王朝的上柱國就是要搞一次與眾不同。
朱棣那邊肯定是知道了朱允炆千里迢迢陰魂索命的事情,自然也就給姚廣孝亮了無數綠燈:反正只要你能夠將我這個陰魂不散的侄子干死,別說晚上出門了,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法子給你摘下來。
鑼鼓喧天,姚廣孝的隊伍停在了不遠處的山坡上。
金蛙道長微微一笑,低聲說道:「唉,你們知道今天晚上咱們的對手是誰麼?」
好不容易有一個我能夠插上嘴的話題,我連忙說道:「據說是金陵的白衣帝尊?」
金蛙道長笑了笑,說道:「當然有他,但是還有一個,是曾經的天子……」
我當然知道金蛙道長指的是建文帝,但是話說了一半,慧能粗暴地打斷了金蛙道長的話:「金蛙,管好你的嘴,這天下是誰的天下不由你說了算。」
金蛙道長一愣,本來想要生氣,但是這道長果然是個頗有涵養的角色,只是淡淡一笑,轉頭看著慧能說道:「慧能法師終於開口了,看起來您身處佛門之中,卻也沒有做到六根清淨啊……」
慧能兩眼一閉,不再說話。
金蛙看慧能不再多說,繼續說道:「二位知不知道這天下本來是那建文帝的?現在這建文帝回來奪回一切,似乎也……」
「你有完沒完?」這時候慧能再度開口,看起來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沒想到這一僧一道不僅完全沒有做到六根清淨,還頗有些自己的見解,在這件事情上都會產生爭執。
一直沒有說話的玉陽子此時忽然冷笑一聲:「咱們既然都在坐在這裡,那就說明都是給別人賣命的鷹犬,還爭什麼高下?莫非想那些青樓的女人,還要爭一個頭牌不成?」
玉陽子說話相當辛辣,一開口,金蛙道長和慧能和尚就閉上了嘴。
玉陽子繼續說道:「你們要是有勁兒,多留著一會兒對付敵人,這一場大戰危及生死,你們要是真有本事,那就爭取一會兒誰都別死。」
「什麼死不死的?」
玉陽子話音未落,遠處忽然傳來了姚廣孝的聲音。
這三個人倒是對姚廣孝畢恭畢敬,連忙站起來迎接姚廣孝,我和如君只是坐在遠處靜靜看著,姚廣孝依然身穿一身黑色長袍,從遠處緩緩走來。
姚廣孝並不像是傳聞之中不講排場,至少在這三個人面前,姚廣孝都還保持著相對的威嚴,他端著架子,朝著玉陽子揮了揮手,玉陽子二話不說,忽然閃身出去。
姚廣孝和這三個人明顯都十分熟悉了,舉手投足,甚至連話都不用多說。
我看著姚廣孝,忽然想挑釁一下:「姚先生,此時的中華大地,道玄之中能力最強者應該是武當山的張真人吧?為什麼您沒能請得動他呢?」圍嗎樂技。
姚廣孝哈哈一笑:「七百年後世上不也只知道八大高人麼?集聚京城的也都是這八大高人,可是你們知道七百年後能力最強的人是誰麼?」
我一愣,忽然明白了姚廣孝的意思,最厲害的人往往都不會輕易出現,所以現在我們的手上只能有這幾個人,而七百年後,去京城地鐵和四大家族對峙的只能是八大高人。
過了十分鐘左右,玉陽子閃身回來,低聲說道:「回稟上柱國,敵人已經到了。」
原來剛剛玉陽子出去是刺探消息了。
姚廣孝沒有搭理玉陽子,反倒是看著我和如君,笑著說道:「準備好去會會從金陵來的朋友們了麼?」
「姚先生,我覺得您最好將今天晚上要發生的事情提前告訴我和如君。」我看著姚廣孝,帶著一絲威脅說道。
姚廣孝卻非常肯定地搖頭說道:「不,我不會的,這樣一點意思都沒有。」
第十六章碰面
姚廣孝本來是個很無趣的人,這下子居然講究起來了,還學會了用有去無趣說事兒。
說實在的,我有些受不了。
我們這群人毫無章法,或者說按照一定並不合理的順序朝著山坡上走去,姚廣孝理所當然的走在前面。我和如君走在第二順位,後面則是那一僧兩道。
我們這一趟,其實是上山去找建文帝的,或者說送上門讓建文帝他們埋伏的。
姚廣孝從穿越回來的那天開始,就已經成為了一個先知,徹徹底底的先知。而且他的先知範圍長達七百年,這樣一個恐怖的貨色,別說建文帝和白衣帝尊,只怕當今天下沒有任何人能夠惹得起。
我和如君緊緊跟著,但是我心中其實還在懷疑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們是不是真的無法改變未來?如果我們可以呢?
還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我已經看到了山坡上隱約浮現三個人影,這三個人影就是我們之前看到的那三個,其中一個是建文帝。另外兩個是金陵城過來保護建文帝的厲鬼。
金陵城的厲鬼過來的肯定不止這兩個,但是更多的人應該還在路上,這個年代沒有高鐵,就算厲鬼長途跋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他們只能晚上趕路。
面對著兩個金色三品的厲鬼和建文帝,姚廣孝倒是凜然不懼,他大踏步上前,一雙手背在身後,朗聲笑道:「倒讓你們久等了啊!」
山坡上三個身影聞言一震,建文帝第一個掉頭過來,看到了我們幾個人龍行虎步,根本沒有害怕的意思,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
他們肯定沒有想到姚廣孝身邊居然多出了我和如君這兩個厲鬼。從他們目前的配置來看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的確,如果姚廣孝沒有獲得七百年後穿越過來的修為,單單憑藉著姚自己以及身旁的這一僧三道的話,建文帝帶著的這兩個金色厲鬼就足夠將他們對付了。雖然談不上砍瓜切菜,至少也是穩佔優勢。
更何況他們身後還有一個更加厲害的白衣帝尊尚未出現,如果等白衣帝尊過來,那麼姚廣孝更是毫無勝算。
可惜現在忽然多出來了我和如君,所以建文帝一臉茫然和驚恐也是理所當然。
但是建文帝怨氣當頭,卻根本沒有在意這些,看到姚廣孝第一眼的時候,建文帝便憤怒地朝著姚廣孝伸出手指,指著姚廣孝的鼻子喝罵道:「你這叛逆!叛逆!逆賊!逆臣!」
姚廣孝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聽著建文帝的怒罵。
一僧三道由玉陽子為首,呈品字狀站在姚廣孝的身後。隨時準備戰鬥,而姚廣孝卻渾然似沒事人似的,完全不講目前的建文帝看在眼裡。
我和如君站在一旁,比起姚廣孝這邊的幫手,我們更像是個局外人,我都很感興趣姚廣孝和建文帝是怎麼從一對生死仇敵變成日後的合作夥伴了。
便在這時,建文帝背後的兩個金色厲鬼已經動手了。
陰風四起,這兩名厲鬼的能力瞬間暴露。
左邊的這位五行屬火,單純的屬火,而且火屬性已經達到了相當逆天的境界,看起來至少在王維之上,而右邊的這位則是金屬性。攻擊凌厲,招式老辣,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閒之輩。
要知道七百年後四九城裡的厲鬼因為鬼婆娑的重生,之前的那些厲鬼的能力本身就有了提升,這才導致了後來高手林立的情況,而現在的四九城尚未遇到鬼婆娑重新降世的情況,所以金色三品在這裡已經是很高級的厲鬼存在了。
眼看著姚廣孝就要葬身於這兩個陸家人凌厲的攻擊之下時,他卻輕輕伸出手來,左右兩個手掌浮現出不同的光華,一個是火屬性的紅色光芒,另一個則是土屬性的深褐色光芒。
左右兩隻手,兩個不同的能量球漸漸呈現,火屬性用來對付金屬性的厲鬼,而土屬性則留下來對付火屬性的厲鬼。
姚廣孝這一出手,那一左一右兩個陸家的厲鬼嚇了一大跳,而建文帝的臉上也變得震驚不已。
更沒想到的是站在姚廣孝身後的三個傢伙,這三個得道高人本來都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就算看到敵人兩個金色境界的厲鬼衝上來都沒有被嚇到,但是當姚廣孝手中光華流露的時候,這三個人都嚇得渾身顫抖,差點沒跌坐在地。
現在的姚廣孝已經變了,從七百年前穿越回來到現在,姚廣孝已經成為了一個智勇雙全的角色,雖然現在的姚廣孝身體裡的能量還比不上七百年後完全變成厲鬼的他,但是對付眼前這兩個金色三品的厲鬼倒還是勉強能夠。圍嗎樂號。
那兩個陸家的厲鬼也是主要因為驚訝,被姚廣孝趁虛而入。
火屬性的厲鬼只是被擋住了攻擊,倒是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是那金屬性的厲鬼可就慘了,整個人都被姚廣孝的火球正面擊中,身子一晃,直接摔倒在地。
要知道這金屬性厲鬼的防禦能力最弱,姚廣孝這火球轟上去,持續傷害都夠這傢伙喝一壺的。
建文帝果然和我相似,看到自己人受傷,他連忙追過來關切慰問,不過建文帝只知道慰問,卻沒有療傷的手段,這金屬性厲鬼眼看著已經失去戰鬥能力了。
姚廣孝並沒有繼續追擊,只是淡淡說道:「現在你清楚我的能力了吧?你們不是我的對手,所以奉勸你不要再想著除掉我了,更別想著報仇,大勢所趨,你活著的時候都贏不了,別說死了。」
建文帝恨恨瞪了姚廣孝一眼,厲聲說道:「別高興的太早,我終究會讓你後悔!」
姚廣孝搖頭不語,似乎對建文帝這樣的說法非常不屑。
火屬性的厲鬼震驚地看著姚廣孝,緩緩問道:「不可能……這分明是陰間的能力,你一個活人身上為什麼會有厲鬼的能力?」
姚廣孝看著那火屬性厲鬼,冷笑說道:「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不可能的事情,你認為這事情不可能,只是因為你沒有遇到,或者你沒有想明白,等你自己想明白了,你自然會發現這事情本身就是可能的。」
火屬性厲鬼被姚廣孝說的一愣,後撤了一步,不敢輕易上前。
建文帝蹲在地上,低聲問道:「陸康,帝尊什麼時候到?」
叫陸康的火屬性厲鬼說道:「應該已經要到了,我們商量的本來就是這個時間……」
可惜帝尊終究還是沒到。
姚廣孝忽然向前踏出一步,陸康神情緊張,連忙站在原地擋住姚廣孝的步伐,說道:「姚廣孝,你的能力的確不凡,但是卻也沒強到能夠踐踏我們的地步,帝尊馬上就到,我奉勸你別得寸進尺。」
陸康義正辭嚴,說得倒也沒錯,姚廣孝剛才能夠出奇制勝,關鍵就在於一個「奇」字,而現在對於他們來說,姚廣孝的奇已經不再有了,所以姚廣孝的優勢少了許多。
面對陸康的阻攔,姚廣孝卻擺手說道:「你想錯了,我不想和你們成為敵人,朱允炆,我知道你痛恨我們奪下了你的江山,可是你報仇又能有什麼用呢?」
建文帝聞言抬頭,看著姚廣孝,眼神裡還是痛恨。
姚廣孝說道:「天下已經是別人的天下了,你現在甚至連個活人都不是……你現在想要幹什麼?殺了龍椅上的人?取而代之?或者上了他的身,用別人的身體重新做一個皇帝?」
「你……」建文帝瞪著姚廣孝,說不出話。
第十七章復仇的意義
「這樣有意義麼?你覺得這樣你就痛快了麼?」姚廣孝再度逼問。
「他奪走了我的一切,殺掉了我所有在乎的人,他害得整個大明天下血流成河,他是罪人,我要他死!」建文帝沉默片刻,狠狠說道。
姚廣孝卻笑笑:「你讓他死?你想讓他死?你有沒有想過。他死了這天下會變成什麼樣子?當初你口口聲聲說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天下蒼生,可現在呢?你為了一己私怨,你又考慮過天下蒼生麼?」
「你……」建文帝再度語塞,看著姚廣孝,我忽然發現這傢伙真的是天生的好口才。
姚廣孝面無表情。繼續說道:「天下已經是他的了,該流的血已經流乾了,該死的人也不可能復生,你如今要是再殺了他,那麼這天下可就真的是民不聊生了,是不是?」
建文帝沒有說話,眼睛裡全都是怒火。
姚廣孝繼續說道:「木已成舟,你應該學著成熟,很多沒有意義的事情。只是為了意氣之爭就別再做了,如今到不如想想你能夠做什麼……」
說到這裡的時候,姚廣孝忽然說道:「四九城的陽間已經是他的天下,不知道這陰間的主宰,你有沒有興趣?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一些補償,當然,這些補償足夠有誠意,能夠讓你在陰間繼續你在陽間未竟的事業,但是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麼我就要不惜一切代價撲滅你復仇的火焰,到時候則又是一場慘烈的戰爭,我相信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比你更明白這戰爭的殘酷。對不對?」
建文帝神色暗淡了,在姚廣孝的勸說之下,建文帝本來熾熱的復仇火焰漸漸消退了。
看著建文帝和姚廣孝,我心裡頭疑惑:不會這麼簡單吧?站在山坡上,雙方只是交手了一個回合,建文帝還沒有動手,單單憑藉著姚廣孝的一句話就給他說服氣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姚廣孝不可謂不逆天。
但是事情當然沒有這麼簡單,因為在這時,我忽然聽見遠處一個儒雅的聲音傳來:「姚公深諳辯術,實乃大才,佩服,佩服。」
這哥們說話文縐縐的,人還沒過來,先說出一句不文不白的話來。一聽就是個逼格頗高的人物。
果然,遠處的樹叢裡夜風吹拂,現出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一襲白袍,一個人影。
《地鐵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