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我試探著說,樓裡頭不太平,他這麼晚難道就不怕。
他卻說他身正不怕影子歪,而且每天都是等那幾個紙人鬧過了之後才走,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就算有鬼也找不到他頭上。
我想了想,拉著素素就要走,素素也許也是害怕了,當時並沒有怎麼拒絕我。
我立刻帶著素素離開,下樓出去之後,我才定住了腳步,對素素說:你明天最好別來上班了。
她問我為什麼,我說:你們老闆有問題,肯定有問題。
她還是不信。
我把我昨晚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她當即嚇得直接坐在了地上,我拉都拉不起來,她抱著頭,不停的說「不可能」,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想了想,只好說,你不信的話,我們在這裡等著,看看你們老闆會不會下樓出來。
我料定,如果是死人的話,至少不可能會離開大樓。
一隻剛死的惡鬼,或者是屍體,是不可能這麼快就有能力離開自己死去的地方的。
素素當時身子都軟了,直接靠在我身上,我和她帶到不遠處的拐角,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大樓出來的必經之路。
我感覺素素的身子冰涼,一直在發抖,我倒是想要照顧她,可是真沒法照顧,我自己也嚇得不輕。
等了十幾分鐘,素素忽然跟我說:我們不等了,我回去了,明天開始我不來就是了。
我知道她是害怕了,只好同意,問她需不需要送她回去,她卻搖頭。我站起來,剛想和她一起到馬路對面幫她打車,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大樓裡頭傳來一聲淒厲的嘶叫。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顫了一下,作死心態又出來了,直接一推素素,說:你快走。
她問我怎麼辦,我只說了句別管我,就衝回到了大樓裡。
大廳裡什麼都沒有,但那撕裂般的叫喊聲還在迴盪,我聽著像是從三樓傳來的,我立刻從樓道往上跑,跑到三樓的樓中大廳裡,那聲音卻戛然而止,我根本沒看見有人,這個時候臉火光都沒有。我停下腳步來,打開手機手電,光芒往地上一打,我直接嚇得急忙抬腳,我腳底下,剛好踩著一攤黑紅色的血跡,四面被我踩得到處都是血腳印。
那血跡來源於不遠處的一樣黑不溜秋的東西,我小心翼翼的走上去。
暗光之下,我赫然看見,大廳的中間,是一隻齊腕斷掉的人手,看起來不是被切下來的,倒像是活生生被扯下來的,血還在流,應該剛扯下來沒多久。
我打了一個寒戰,胃裡一陣陣的泛酸水,努力穩住心神之後,我轉過身,沿著那條血跡往向上的樓道走去,那隻手後頭拖著一條長長的血路,應該是有人撕扯掉了手之後,又把人直接拖走了。拖曳的路上,還帶著不少碎肉。
這簡直就是野獸才做的出來的事情。
這樓裡有什麼?不是厲鬼吧?難道是殭屍?
我害怕了,厲鬼我都降不住,更別說殭屍了。
但是,我還是沒打算走,跟著那血跡往樓上走去,四樓的樓道裡,燈光更暗,地上的血跡和碎肉依舊在往前延伸,我感覺雙腳跟灌了鉛似的沉重,好幾次想要隔開腳腕,把鄭小玉弄出來,但是想來想去卻還是沒這麼做。
現在鄭小玉的狀態太差了,簡直自身難保。
沒走幾部,我就聽見一陣怪異的喘息聲,呼哧呼哧的,就在走廊的拐角處,我摸出身上的黃紙符,雖然也不知道怎麼用,但我決定無論看見鬼還是殭屍就往他腦門子上拍,管他三七二十一。
可就在我靠近那轉角的時候,突然,我頭頂的燈閃了一下,居然自己滅了。我連罵人的力氣都嚇沒了,卻又不敢往回跑,只能打開手機電筒,硬著頭皮繼續向前。那呼哧呼哧的聲音,卻也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接著我聽見的是沉重的腳步聲,而且越來越遠。我貼著牆,終於來到了轉角處,猛地往前一步,燈光掃過去,走廊悠長延伸,卻什麼都沒有。
我並沒有鬆口氣的意思,回頭看了看,後面還是一片漆黑,燈光找過去也啥都沒有,只有那一路的血跡和我踩出來的血腳印。
我想要退出去了,這大樓實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可我剛要離開,忽然,我發現,就在我前方走廊的盡頭,一扇門緩緩打開了一半。
我離那個位置並不遠,我用手機手電找過去,能明顯看見裡頭的隔間。
隔間門板看起來很髒,應該是個廢棄的廁所。
看見這種破廁所,我就感覺害怕,更嚇人的是,我發現,那廁所的門框一側,忽然露出來幾縷長頭髮。
那頭髮跟鄭小玉的不同,乾枯的樓下,都有點兒發黃了,怎麼看怎麼不像活人的。
我大叫一聲「誰」。
沒人答應我。
我在原地呆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壯著膽子往那廁所走過去,我已經做好了看見一切東西的準備了。可就在這個時候,那一縷頭髮縮了回去。我小心翼翼的推開廁所的門,燈光一照,裡頭卻什麼都沒有,只有撲鼻而來的臭味,還有滿地的髒污。我又用手機光線掃了掃,突然,我看見,這並不太大的廁所,最後一個隔間的門板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趙顯彬,不得好死。」
那幾個字,是用血寫上去的,血液還在向下流淌,流出一個非常詭異奇怪的形狀來。
我顫抖著,跨過地上的垃圾走過去,來到那個隔間前,伸手緩緩拉開隔間的門。
看見裡頭的一切時,我倒抽一口涼氣。
那裡頭,密密麻麻的全是頭髮,乾枯的頭髮,有些發黃的頭髮,盤繞的到處都是。
我趕緊想要關門,可是還沒來得及,就看見,那密密麻麻的頭髮從中,突然伸出一隻手指來,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好像有一隻慘白的手要破發而出似的。我手機都差點愣了,轉身就往外跑,沒跑幾步,廁所的門彭一下關上了,任我怎麼拉都拉不開。
我回頭一看,那廁所隔間裡,頭髮已經蔓延了出來,就好像一堆細長的小蟲子,看的人頭皮發麻,下一刻,一張慘白的臉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她混雜在那一片髮絲之中,張著嘴,雙眼空洞,一點點向我挪過來。我被逼上了絕路,恐懼反而被憤怒掩蓋,我狠狠把黃紙往前頭一扔,黃紙飄落在地上,地上的頭髮,好像微微向後縮了幾分,那頭髮之中的白色的臉也僵住了。
隨即,我開始狠狠的踹廁所的門,雖然門穿不開,門板上的玻璃卻被我踹出了一個洞,我又連錘帶踹幾下,也不顧玻璃的尖銳,整個人直接從踹開的洞口鑽了出去。
等我再滾回到走廊上的時候,我只問道一股股濃重的血腥氣味,我的身上也到處都是刺痛,想來是被玻璃劃上了。
我沒多想,站起來就準備往樓下跑,可沒跑幾步就被絆了一跤,撿回手機一照,才發現身後橫著一條人腿,也是一條被撕扯下來的人腿,地上到處都是鮮血和肉渣。
我連滾帶爬的往樓道口衝過去,幾乎是整個人跌進了樓道口裡,從樓梯上滾下去,又顧不得疼痛,繼續往下跑。好不容易跑到了二樓,一抬頭,卻看見面前樓道裡站著一個人,我還沒看清他的臉,他已經快步向我走過來,我知道來者不善,不停的往後退,手機光線亂晃之下,我看到,那人的手中拽著一顆人頭。
確切的說,只是半個人頭,那人頭鼻子以下的部分已經全部碎了,眼珠子好像也移位了,那人每走一步,地上就多滴落一大灘鮮血和粘稠的腦漿。
我只好跌跌撞撞的退回到三樓的廣場上,可那人目標卻好像就是我,也緊跟了上來,手一揚,直接把手裡那半個腦袋往我身上扔過來,我嚇得大叫一聲,摔倒在旁邊。
這一刻,那人離我不超過五米的距離,我終於看清了,那不是趙顯彬又是誰。
他滿臉是血,張著嘴,雙眼無神地看著我,皮膚都好像變成了死人才會有的灰色。
我腿肚子直轉筋,新書這回我是真跑不了了,只能死在這個傢伙的嘴下了。
誰知道,就在這時,突然,一個紅色的影子閃現在我面前,接著,兩縷髮絲,左右纏住了我面前的趙顯彬。
「狗兒子,不是說了危險的時候要叫媽媽麼?怎麼這麼不聽話?」
鄭小玉的聲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
第四十四章決死
我呆在原地,動都不敢動,鄭小玉擋在我面前,背對著我。趙顯彬已經被髮絲牢牢的控制住了,但是依然在掙扎。這個時候,鄭小玉忽然對我說:我堅持不了多久,你快去用黃紙搞定他。
可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弄,居然踟躕了起來。鄭小玉的聲音再次響起:傻逼,能不慫嗎?這是怨屍,黃紙貼上去就成!
我趕緊站起來,踉踉蹌蹌的拽了幾張黃紙往趙顯彬身上貼,這一帖上去,趙顯彬身子一動,便整個僵硬了,我鬆了口氣,回頭看了看鄭小玉,她微微點了點頭,長髮也飄忽散落,收了回去。趙顯彬的身子,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整個身子癱軟下去,剛想放鬆一下心情,突然,黑暗中,一張滿是血污的臉忽然探了出來。那是一張女人的臉,卻全是血痕,皮肉好像都快要掉下來似的。接著,一隻滿是鮮血的手,伸向了地上的趙顯彬。
我嚇得連連後退,鄭小玉再次站在我面前,說道:這不是怨屍,是厲鬼。
我愣了一下。
果然,那隻手,並沒能觸碰到趙顯彬,反而穿了過去,但緊接著,那女人的整個身子居然像是鑽進了趙顯彬的身體裡似的,與此同時,她身後那雜亂乾枯的頭髮,也開始不斷向趙顯彬的身體緊收過去。這東西,就是我剛才在廁所裡看見的那玩意兒。
可是,她這是在幹什麼,女鬼附體殭屍?
我不明就裡,但這個時候,鄭小玉忽然喊了一聲「不好」。
我依然沒明白過來,鄭小玉拉著我就要走。可是地上的趙顯彬,卻在這一刻忽然爬了起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腳踝,狠狠一拉,我直接摔了個嘴啃泥。緊接著,鄭小玉已經反身回來,長髮飛舞而出,在黑暗裡直接迎上了我身後的趙顯彬,兩個人一時間鬥得不可開交。我連滾帶爬的往一邊去,可是,卻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給鎖住了似的,渾身跟過電一樣一陣麻木,我努力扭過頭。居然發現,鄭小玉已經完全被趙顯彬給壓制了,居然單膝跪在地上,那長長的後裙子鋪展在地上。
我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想要上前去,她卻忽然抬起一隻手,說:狗兒子,退後!
說完之後,我感覺一股柔和的力量把我往後推了幾步,頓時,我身體也不再麻木了。
可是,我瞪大了眼,卻明顯看見,鄭小玉的手臂上在流血。
她不是鬼嗎?鬼怎麼會有血?
「你怎麼了?!」我大喊。
她說:沒事兒,怨力流失,你趕緊走,退出大樓。
我就算再怎麼渣,這會兒也不可能走了,我掏出兩張黃符,朝那個渾身僵硬的傢伙衝了過去。鄭小玉大叫一聲「不要」,但我已經衝到了趙顯彬面前,兩張符照著他腦門拍上去。但我手還沒伸到,就被掐住了脖子,直接提了起來。
「畜生,滾開!」鄭小玉忽然身形一閃,直接撞在了趙顯彬身上,趙顯彬一個趔趄,坐在地上,我也摔倒在地上。
「鄭小玉,你!」我伸手拉了她一把,她手臂冰涼。怎麼可能,她怎麼忽然有了肉身?
鄭小玉一把把我的收甩開,說:別碰,我強制催動怨力塑造肉身,可堅持不了多久。
我說道:這對你沒影響嗎?
「沒影響?狗兒子你開玩笑嗎?」鄭小玉這話剛說完,我才看見,她嘴角已經開始往外淌血,不僅如此,她的手臂,剛才被我碰到的地方,居然出現了一道傷痕,像是被刀子劃破了一般,鮮血往外直湧。她忽然側臉看了我一眼,說:傻逼,你看你把老娘弄的……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無力,無助,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除了會闖禍什麼都不會。我都被鄭小玉救了多少次了,每一次,不都是在最危險的境地麼?這對她公平麼?我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每次都要她來救我。
這個時候,那怨屍又開始動了起來,一步步的朝我們走過來。
鄭小玉忽然開口,說:狗兒子,你聽著,這怨屍,還有那個厲鬼,已經被人控制了,這棟大樓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林蕭斌,一定已經找到了大樓的某些特性,利用這大樓徹底壓制了我的怨力。我想,我可能出不去了……
「等等,你……」
我還想說什麼,她卻打斷我,說:別廢話,聽著,你不一直挺不爽我附在你體內麼?我已經把我修煉的最後一點怨力留在你體內了,就算我沒了,你也還能繼續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以後,別再攙和這些鬼神的事兒了,尤其你那小女朋友,別跟她來往了,聽話!老娘是為你好!
「不可能!」我吼道。
「別傻了!她會害死你……」
「我是說,我不可能走!」我顫抖著說,「我管他林蕭斌有多厲害,那畜生,我要親手幹掉他!」
「呵呵,你只說對了前半句,後半句,你卻辦不到哦……」我話剛說完,忽然,一個飄忽的女音,居然從我身後傳了過來。我猛地回過頭,勉強移動著身子,我看見,素素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冷冷的看著我們。我張大了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素素則笑了笑,問我是不是很驚訝。而我的心情,早已經不是驚訝能形容。
我退後了一步。
鄭小玉也轉過身,看著素素,低聲說了句「我早該想到的……」
素素依然是冷笑,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呵呵,抱歉啊,林浩,我騙了你,當然也並不是完全騙了你。我的確是叫素素,但是,那只是我的乳名而已,我的大名,叫楚漓……
「楚漓!」我幾乎驚叫起來。
「不用驚訝。」又是一個男音,從我的身後穿了出來,猛地扭過頭,我看見滿身血污的趙顯彬山旁,林蕭斌靜靜站著,一臉的得意,背著手,好像我們就要徹底完蛋了似的。
「你們一定沒有想到,這座大樓能夠徹底壓制鄭小玉的怨力吧?別說是鄭小玉了,就算是陳家的人來,照樣動不了我一根汗毛。」林蕭斌笑著指了指那地上的半個人頭。那是趙顯彬扯下來的人頭。我瞬間明白了。這人頭,就是剛才那個黑衣黑傘男人的,一定是陳家的人也在找趙顯彬,也派了人過來,可是卻被他控制怨屍輕易殺死了。
我不由得渾身一陣陣的發顫。
連陳家的人都打不過他們,而我身旁的鄭小玉也已經幾乎站不住了。
林蕭斌大概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了,顯得很隨性,伸手一招,黑暗中,我又看見一個人走了出來,仔細一看,居然是那個消失在廣場上的道士。那傢伙居然也在這裡。我不由得問林蕭斌,那些紙人,是不是也是他的手筆,由他一手操縱。他卻只是淡淡的說,他可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只是暫時借用而已。接著,他告訴我,趙顯彬是他進大樓之後就看中的第一個目標,因為這人欠下陰孽,利用這大樓的特性,很容易就能把他魂魄抽走,軀殼用來修煉怨屍。
所以,他才讓楚漓去接近趙顯彬,引這個下半身思考的畜生上鉤。
我的目光不由得落回到楚漓身上,我不由得說:你不是已經死了麼?你不是早都死了麼?
「沒錯。」楚漓還沒開口,鄭小玉咬牙說,「她是死了,但她,早我一步修出了肉身。」
《詭咒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