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後花園中的那些殘肢斷臂都已經成殮了起來,不過地面上的還全都是一灘一灘的血跡,將地面全都弄成了暗紅的顏色,沁著這花園裡的一草一木,許多花吸食了人血之後,看著更加的妖嬈艷麗,燦爛奪目。
清風道長突然從身上摸出了一把銅錢古劍,快步朝地上那些血跡走了過去,這次走路的姿勢與以往大為不同,他走的乃是茅山的天罡步,有吸納冤魂的怨氣之能,他一邊走著天罡步,嘴裡一邊唸唸有詞,手裡的銅錢古劍分別在地面之上連著點了七下,正應了天空中的北斗七星陣法。
這點的七下也不是胡亂點的,每一處都有著一大片殷紅的血跡,每一處血跡都是好幾條人命,這些人每一個都是橫死,冤屈甚大,其魂甚惡。
1278.血泥人
點過這七下之後,清風道長很快收起了銅錢古劍,老劉頭急忙俯下身子,從清風道長用銅錢古劍點過的地方挖出來了一小塊帶血的泥土出來,他一邊挖著泥土,還抬頭看了傻站在哪裡的郭大成一眼,笑道:「郭捕頭,就別愣著了,快點幫忙挖土吧,就挖出一點兒清風道長剛才用劍點到的地方。」
郭大成應了一聲,心中好奇的要命,現在卻也不好多問,只好蹲下身來幫著他們兩人一塊挖著地上帶血的泥土,一會兒的功夫,幾個人便挖出了七小塊帶著殷紅鮮血的泥土。
清風道長也顧不得髒,一撩道袍,將那七小塊帶血的泥土兜進了道袍了,混合在了一起,開始往院子裡大步走去,他一邊走的同時,一邊不停的拍打著那團泥土,嘴裡一直唸唸有詞,一臉的肅然,等走到院子裡的時候,那七團血泥已經混合成了一團人頭大小的泥團。
此時,吳風和周明早已經準備好了貢品和貢桌,也準備好了香火紙錢等物,又從屋裡找來了白布,簡單的做了一個招魂幡放在了貢桌的兩側。
清風道長抱著那個泥團,放在了貢桌之上,又拿出了一把匕首,開始雕刻起那團血泥,雕刻的很粗糙,一會兒便顯現出了一個人形,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有用到,眼看著那個血泥人雕刻的差不多了,清風道長又拿出了那片下嘴唇放進了那泥人的嘴巴裡,用泥土完全封住。
拿著這片含著幾十條人命的血泥人,清風道長又快步走到了張團練夫人的棺材前,用那個血泥人又沾染了一些她嘴角處的血跡,這才將那個泥人放在了貢桌之上。
「明兒……風兒……開壇做法了……」清風道長低呼了一聲。
但見吳風和周明很快點燃了香火和紙錢,一團黃色的黃苗在大瓷盆了熊熊燃燒,像舞動著腰肢的冤魂厲鬼。
清風道長再次閉起了眼睛,邁著天罡步在院子裡閃轉騰挪,嘴裡念著玄秘詭譎的咒語,一開始聲音很小,後來逐漸變大,最後眾人聽到清風道長口中大喝道:「爾等冤屈,魂歸來兮,有仇報仇,怨念化解,方可投胎……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破!」
隨著清風道長最後一個「破」字念出聲來,原本艷陽高照的天空突然烏雲四合,刮起了一陣兒陰風來,院子裡平地多出了幾十道兒黑色的小旋風,卷的地面上的枯枝敗葉漫天飄起。
這時候,就見院子裡平放著的那幾十具棺材突然劇烈的晃動了起來,發出了「咚咚」的聲響,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棺材裡爬出來一般。
郭大成哪見過這種場面,嚇的變了臉色,腿肚子也不停使喚的哆嗦起來,口氣喃喃的說道:「張團練……張兄弟……我老郭知道你們一家老小死的冤屈,只要我郭大成活著……就肯定給你們報仇雪恨,你們安息吧……」
可是郭大成的話根本不管用,那棺材還是劇烈的搖晃著,旋風狂舞,吹的眾人的衣衫獵獵作響,天空中烏雲翻滾,平地裡響起了一聲炸雷,振聾發聵!
1279.快點兒躲開
此情此景,就連跟隨在清風道長身邊多年的吳風和周明師兄弟兩人也變了臉色,在師父身邊,一直都是學習趕屍的本事,何曾見過如此詭異的場面,幾十具棺材齊聲振動,好似鬧鬼了一般,周圍又是陰風鼓蕩,那一團團打著旋兒的小旋風在院子裡四處遊蕩,就像是一個個無主的孤魂野鬼,在訴說著它們無盡的冤屈。
清風道長手中拿著銅錢古劍,還在院子裡繞行,踏著天罡步,那步伐前後呼應,時緩時急,但見那一團團小旋風連成了一片,全都緩緩的聚集到了清風道長的周圍,將清風道長圍在了一個圓圈之中,呼呼的陰風四處遊蕩,讓人遍體生寒,尤其是郭大成這般沒有道法的人,那種寒冷的感覺好似在寒冬臘月裡脫光了衣服掉進了冰冷刺骨的冰窟窿裡面,禁不住上下牙齒打顫兒,這種冷是一種由內而外的陰冷,似乎皮肉下面的骨頭都結了冰。
老劉頭年事已高,卻也是有些道行的,他站著離著清風道長七八步的地方,瞪著一雙渾濁的老眼,臉上也露出了驚恐的神色,那種陰冷也不禁讓他打了一個寒戰,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
再看那周明和吳風,一開始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當那些陰冷的小旋風不斷朝著清風道長靠近的時候,也是離著他們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那種陰冷的感覺瞬間便侵蝕了他們的身體,透體冰涼,這種轉變好似一下子從炎炎夏日瞬間便到了滴水成冰的寒冬,周明咬了咬牙,忍不住顫聲說道:「好冷啊……」
話還沒有說完,但見吳風懷中突然有個東西紅光一閃,片刻之間,那片紅光愈發變的強烈,將吳風的一張臉映照的赤紅如血,周明正好回頭看了吳風一眼,驚道:「小師弟……你懷中的伏屍法尺!」
吳風趕忙低頭一看,不禁駭然,伸手將懷中的伏屍法尺拿了出來,這伏屍法尺剛一到手中,吳風便感覺到法尺微微有些振動,似乎要從自己的手裡飛出去,吳風一時間也傻了眼,站在那裡拿著伏屍法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在吳風肩頭的那只黃毛猴子表現的更加不安,它「吱吱」的狂叫著,一雙猴眼冒出了凶光,盯著那一道道打著旋兒的小旋風來回的遊走,突然間,那黃毛猴子站起了身子,作勢要從吳風肩膀上跳下去。
清風道長突然感覺到一股濃郁的陰煞之氣從吳風的身上散發開來,自己好不容易才催動的陣法眼看著便要難以為繼,於是一邊踏著天罡步,一邊對吳風急忙喊道:「風兒,你帶著黃毛猴子快點兒躲開,躲的越遠越好!」
吳風聽到師父的大喊,雖然不知道緣由,還是一把摁住了肩膀上快要發狂的黃毛猴子,拔腿朝遠處狂奔,奔出去了有十幾丈的距離,但見手中的伏屍法尺的光芒逐漸暗淡了下來,那微微的震動感也消失了,就連那黃毛猴子也稍稍安靜了下來,只是一臉警惕的看著清風道長的方向,喉嚨了發出了低低的悶吼聲。
1280.奇怪的夢
清風道長見吳風帶著黃毛猴子跑遠了,思索了片刻之後,才想起了吳風身上的那個伏屍法尺,那個東西他至今都沒有搞清楚是用什麼材質做成的,不過從作用上來看,應該是一件極陰極寒的法器,能夠感受到周圍的陰煞鬼魅之物,還能夠吸取這些陰煞鬼魅之物身上的陰煞之氣,剛才自己做法招來那些冤死之人的魂魄的時候,吳風身上的那把伏屍法尺便蠢蠢欲動,一副呼之欲出的架勢,若不是自己及時讓吳風離開這裡,那把伏屍法尺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來,陣法被破了是小,若是引起了反噬之力,瞬間那些陰煞之氣就會侵蝕到自己的身上,恐怕自己這把老骨頭就要交代在此處了。
此時,清風道長也無暇顧及眾人已經被這陣兒陰風嚇的一片森寒的臉色,四顧了一眼圍在自己身邊的這一圈黑色小旋風,便知道那些陰魂已經被自己的陣法給招了回來,於是伸手入懷,抓出了一道黃紙符,一揚手,那道黃紙符漫天飛舞,但見那一個個的黑色的小旋風齊齊的拔地而起,旋轉著互相追逐著那道黃紙符,那道黃紙符飄在半空之中,搖搖晃晃,飄飄灑灑,像是一個斷了線的風箏,那些個黑色小旋風競相追逐,片刻之後,但見那道黃紙符突然閃出了一道金光,瞬間將那一團團黑色的小旋風包裹了起來,冥冥之中,清風道長身心俱顫,好似聽到了一聲聲淒厲的慘嚎,然而,這也只是一種感覺,那種剛死還未散盡的冤魂是不能發出實質性的聲音的,卻也不知道老劉頭他們有沒有感覺到那群厲鬼的慘嚎,卻只是看到他們傻愣愣的站在那裡,像丟了魂一般,饒是郭大成這般壯實如牛的漢子也不禁全身打起了擺子。
那道黃紙符金光一閃之後,所有的黑色的小旋風便突然間消失不見了,一個個相繼被吸進了那道黃紙符之中。
天空中轟隆隆又是一陣兒悶雷轟響,四周的陰風鼓蕩,吹的樹葉嘩嘩作響,如同厲鬼呼嘯,群魔亂舞,那道黃紙符吸光了所有的黑色小旋風之後,朝著清風道長的方向飄了過去。
清風道長大呼了一聲:「無量天尊!」伸出了一隻手,一把抓住了那道黃紙符,那道黃紙符剛一落到清風道長的手中,但見天空中的烏雲盡皆退散,悶雷聲滾滾而去,聲音越來越小,不消半柱香的時間,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恢復了以往的模樣,一輪明晃晃的大太陽再次懸掛在了眾人的頭頂之上。
風和日麗,鳥語花香,陣陣微風吹來,帶來了一絲花草的清香,同時還伴隨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味兒,還有一些屍體腐爛的味道兒。
老劉頭、郭大成、周明已經不遠處的吳風,全都傻愣愣的站在了原地,這一會兒的功夫好似做了一場奇怪的夢,剛才還是一片烏雲密佈,悶雷滾滾的情形,好似要有一陣兒狂風暴雨襲來,轉眼間便有恢復了剛才一片風和日麗的祥和景象,眾人一時半會兒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1281.陰魂
清風道長接住了那道黃紙符之後,身子有些搖搖晃晃,顯然是耗費了不少氣力,頭上早已經沁出了汗珠,周明吞嚥了一口唾沫,趕忙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清風道長,關切道:「師父……您沒事兒吧?」
清風道長揮了揮手,有氣無力的說道:「無礙……只是有些脫力,歇息一會兒便好了……」
說著,喘息了幾口,稍稍恢復了些氣力,便拿著那道黃紙符緩步朝貢桌上的那個血泥人走了過去,等走到了近前,一伸手,就將那道黃紙符貼在了那個泥人的額頭之上。
這時候,吳風見那些黑色的旋風已經消失不見了,頭頂上也出現了太陽,便知道師父已經做完了法事,於是帶著黃毛猴子朝清風道長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不多時,便道了清風道長的身邊,吳風心中早就有著諸多疑問,現在才迫不及待的問出了口,「師父,剛才那一圈圈的黑色的旋風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身上的伏屍法尺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竟然微微振動了起來,以前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清風道長將那道黃紙符貼到貢桌上面的那個血泥人的額頭上之後,再看那血泥人好像突然間有了生命似的,竟然微微晃動了一下身子,原本被清風道長用匕首在血泥人頭上簡單勾勒出來的五官,這會兒看著好似變的有些凶殘,眉毛擰著,還有一排牙齒縱橫交錯,猙獰異常。
老劉頭好郭大成此時也圍了過來,那血泥人異常的舉動頓時被老劉頭看在了眼裡,他盯著那學泥人看了一會兒,又看向了清風道長,肅然道:「清風老弟,你到底在搗鼓什麼東西?這泥人老夫怎麼看著有些邪氣,像是不祥之物呢?」
清風道長深吸了一口氣,才道:「不錯,這血泥人就是有些邪氣,剛才貧道做這個血泥人的時候,將張團練夫人嘴裡的那片下嘴唇放進了泥胎之中,這樣,那片下嘴唇的主人便與泥胎融為了一體,又將張團練家裡所有死去之人的陰魂用法術招了過來,剛才你們看到那一團團黑色的小旋風,便是那些剛死不久之人的陰魂,它們都是橫死之人,心中怨念無法消除,故而凝聚不散,貧道將那些陰魂收攏在了一起,全都收進了一道黃紙符裡面。」
頓了一下,清風道長又看向了那個貼著黃紙符的血泥人,臉上掠過了一絲陰狠的神色,又接著說道:「這種法術確實有些陰損,但是對付那些無惡不作的歹人,貧道也只能出此下策了,這個泥胎現在已經與那片下嘴唇的主人融合在了一起,貧道又將那道凝聚著張團練一家老小的陰魂的黃紙符貼在了那泥胎之上,幾十條陰魂的陰煞之力便全都凝聚在了泥胎之上,過一會兒,貧道施法,便能通過這個泥胎控制這片下嘴唇的主人突然出手,去殺了他身邊人,只要清虛妖道和那巫蠱高手沒有防備,頃刻間便能要了他們的性命,若是能成功的話,必然會省去很多麻煩。」
1282.陰毒的道法
老劉頭愣了一下,驚道:「清風老弟,你……這……」
老劉頭看了看那個貼著黃紙符的血泥人,又看了看清風道長,半晌兒說不出話來,最後一拍大腿,氣呼呼的說道:「你也太過大意了,強行收攏張團練家這幾十個陰魂,稍有差池,便有可能被那些陰魂搶佔了你的肉身,到時候走火入魔,這裡沒有一個人能救得了你!」
清風道長呵呵一笑,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說道:「劉老哥多慮了,貧道現在不是好好的嘛,貧道現在也是沒有辦法了,殺了張團練和孫把總的清虛妖道等人一直隱藏在暗處,在尋找機會殺了咱們,咱們現在一點兒他們的線索都沒有,眼下也只有這一片下嘴唇能夠幫到咱們了,這一次即使殺不了那清虛妖道和那個巫蠱高手,也能挫一挫他們的銳氣,讓他們有所收斂。」
吳風終於恍然大悟,接口道:「怪不得徒兒剛才感覺全身冷颼颼的,好似轉眼間從夏日到了寒冬,原來那一圈圈的黑旋風竟是一個個的陰魂,這便說的過去了,徒兒身上的伏屍法尺能夠感應到周圍的陰煞之氣,並且還能夠吸食掉那些陰煞之氣,您老人家一下子收攏了這幾十條陰魂,陰煞之氣必然十分濃郁,這也難過這把伏屍法尺會微微抖動了起來。」
郭大成也插嘴道:「我的天吶,剛才我算是開了眼了,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嚇人的事情,突然之間天就變了顏色,緊接著就刮起了陣陣陰風,那冷風嗖嗖的,凍得我骨頭都好似結了冰,心裡也不怎的,就害怕的要命,腿肚子都轉了筋,也不怕諸位笑話,就差那麼一點兒,我就尿了褲子……」
聽郭大成這麼一說,緊張的氣氛稍稍有些緩解,眾人不禁莞爾一笑,清風道長也著實有些佩服起眼前這個魁梧的漢子,剛才開壇做法的時候,竟忘記了這郭大成不懂一點兒道法,普通人若是遇到了這麼多的陰煞之氣,根本承受不住,然而郭大成卻是咬著牙硬抗了下來,雖然現在看起來臉色有些蒼白,不過,再過上片刻之後便會無恙。
笑罷,老劉頭又看了一眼那貼著黃紙符的血泥人,沉聲道:「清風老弟,你一旦施展出道法,是不是便可通過泥胎將這幾十個陰魂的陰煞之氣轉移到那下嘴唇的主人身上?這樣一來,那下嘴唇的主人肯定會變的相當厲害,別說那清虛妖道受了重傷,就是身體好好的,恐怕也禁不住這幾十個陰煞之氣凝聚的邪物的偷襲,那清虛妖道慣用邪術,他肯定不會想到你清風道長這樣的正人君子也會使出這樣陰毒的道法。」
這話說的清風道長臉色不禁一紅,無奈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這種邪術一向為茅山所不齒,禁止私下裡修煉,貧道也只是略懂的一點兒,勉力為之,若是能除去那清虛妖道,就算是比這再下三濫的手段,也也要厚著臉皮使了。」
1283.壓迫感
說罷,清風道長將銅錢古劍轉身交到了一旁的周明手裡,沉聲說道:「貧道現在就要施法對付清虛妖道那幾個人了,你們幾人只管站在此處,不要讓任何人打擾貧道便是了。」
「道長儘管放心,有我們幾個人在這裡守著,肯定不會有人打擾您的。」郭大成終於緩過了勁兒,臉色漸漸有了些血色,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清風道長點了點頭,臉上突然多了一抹憂慮,轉頭看了一眼吳風和周明,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話到了嘴邊,卻還是將話又吞進了肚子裡,其實,清風道長本來想說自己這次施法相當凶險,若是清虛妖道那邊的巫蠱高手太過厲害的話,很有可能會將那幾十條冤魂的陰煞之氣反噬到自己身上,一不小心便可能丟了性命,清風道長之所以沒有說,就是怕自己這兩個徒兒阻攔自己,那前面所做的一切便功虧於潰了。
幸好,清風道長那抹憂慮的眼神祇是一閃而過,吳風和周明並有沒太過在意,還以為剛才他老人家施法的時候耗掉了太多的元氣所致,到現在還沒有歇息過來。
清風道長緩步走到了供桌旁,那邊吳風不知道從哪裡找了一個蒲團放在了供桌之前,清風道長盤膝而坐,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手指連連掐了幾個指訣,平放在了雙膝之上,好似老僧入定一般。
眾人全都圍在了清風道長的身邊,不知怎的,突然之間,每個人都有一種緊張的壓迫感,不自覺的呼吸都變的沉重起來,像是呼應眾人的感覺似的,清風道長剛剛閉上了眼睛,院子裡突然又刮起了一陣兒陰風,繞著幾個人不停的打轉兒,將火盆裡燃燒的火紙吹的呼呼作響,捲起了一團黑色的紙灰,漫天飛舞,眾人望著那不斷飄起的紙灰,感覺前不久那種陰冷的感覺將自己再次包裹了起來,心跳猛的加速,不過片刻之後,整個世界又恢復了一片寧靜,只是有些太過安靜了,原本在院子裡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鳥兒,也突然閉上了嘴巴,每個人似乎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沒有動,只是怔怔的看著清風道長,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莫名的也有些擔憂,但是每個人都不敢發出聲音,只是怔怔的看著。
清風道長入定之後,全身的氣息都收斂了起來,周圍的一切都再也感覺不到,甚至連呼吸都已經停頓了,整個世界一片安寧,通過供桌之上的那個血泥人,漸漸的腦子裡出現了一個模糊的畫面,這畫面中只有幾個簡單的影子,看不到臉,甚至連他們的影子都一晃一晃的。
不過,清風道長還是一下便認出了清虛妖道,他佝僂著身子,走路還有些不利索,與前面一個人影走在了一起,那個人影看起來很瘦,清風道長從他的影子中便感覺到了那股濃郁的陰邪之氣,不用想,便可以猜測的出來,那人必定是清虛妖道請來的幫手,也就是那個一直不曾謀面的巫蠱高手。
1284.奪魂攝魄
在那清虛妖道與那巫蠱高手的身後不遠處,還跟著兩個人影,依舊模糊不清,清風道長屏氣凝神,盡量讓腦子裡的人影清晰一些,以此推斷出到底哪個是被張團練夫人咬下了一片下嘴唇的人。
茅山道法,博大精深,要想全部都學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茅山一脈,也有派系之分,有專門煉丹,修身養性的,這部分人大多能長壽;還有專門畫寫符咒的高人,能夠克制各種陰邪之物,若是修煉到了一定火候,這些符高手,能夠用符咒接引天雷,擊打妖邪鬼魅,凡是被天雷擊打中的那些邪物,必將魂飛湮滅,寸發不留;還有專門修習捉鬼除妖的的法術,利用各種法器和符咒對付冤魂厲鬼,而清風道長在茅山卻是修煉的趕屍之術,以及對付各種凶險的屍變,對於其它的茅山道法也粗略的有些瞭解,雖然不是很精通,卻也懂得它們的原理。
像這種用血泥人的法術,其實是一種妖術,狠辣異常,那些血泥人本就飽含著冤死之人的精血,再將那片將他們害死的人的下嘴唇包裹在了泥胎之中,無形之中便形成了一種詛咒,其實,要想促成這種邪法,可以通過很多種途徑,比如人的毛髮、指甲、血液、皮肉皆可,可是擺在清風道長面前的也就只有一片下嘴唇,也只能湊合著用了,如果能夠知道這片下嘴唇的主人的生辰八字,配合著使出這個法術,那就更好不過了,威力自然要比現在大上幾分。
生辰八字現在是無從得知,現在這樣也能將就著催動法術,其實,這與民間的扎草人是同一個道理,有人特別痛恨某一個人,又不敢當面與之對敵的時候,便會尋來一些仇人的頭髮、指甲等物,放在一個草人或者布娃娃的上面,草人或者布娃娃上面還要寫上所仇恨之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然後用針刺那草人或者布娃娃,以此詛咒自己的仇人痛不欲生或者乾脆將其咒死,只是民間的這種做法大多毫無用處,因為他們根本不懂得其中之法門,更沒有任何的術法,就算整個草人或者布娃娃上面扎的像是刺蝟一般,一樣是無濟於事。
同樣,清風道長用冤死之人的精血做成的泥血人便充當了布娃娃的角色,又讓幾十個冤鬼附在了泥血人的身上,只要清風道長找到了那一片下嘴唇的主人,便可奪魂攝魄,讓其為自己所用,整個人便如同一具吊線木偶一般,完全受自己支配。
只是清風道長對這種妖邪的法術也是第一次用,並沒有太多的研究,在茅山之上,清風道長聽前輩們曾說過,有些高人施展這種邪法到了高明之處,便可相隔千里之外,控制人的魂魄,還能通過那人的眼睛看清周圍的環境,然後見機行事,無奈清風道長對此邪法並沒有多少研究,只能看清幾個模模糊糊的影子,更不用說周圍的景物了,若是能看清景物的話,便能斷定清虛妖道他們此刻所在的位置,便能一舉將他們剿殺了,為那些冤死的人報仇雪恨。
1285.第1285章躲一躲
最終,清風道長看到了清虛妖道和那巫師身後的兩個人影,這兩個人影一高一矮,相互攙扶,其中一個好像還受了傷,走路一瘸一拐,雖然看不清面相,清風道長便已然斷定那受傷之人便是那片下嘴唇的主人了。
鎖定了目標之後,清風道長突然睜開了眼睛,卻還是坐在蒲團之上一動不動,他的一雙眸子裡寒光閃閃,又連連掐了幾個指訣,嘴裡的咒語聲再次念動了起來,再看那供台之上的血泥人突然活動了一下身子,好似活了一般,顫動了起來,圍在清風道長周圍的幾人不禁駭然,看向了供桌之上的那個血泥人,呼吸為之一窒。
於此同時,清虛妖道與那翁猜已經走到了城外十幾里處的那處破廟之中,一路商討著什麼,清虛妖道的那兩個徒弟則在他們兩人身後緊緊的跟隨。
清虛道長的傷勢很重,翁猜在一旁攙扶著他,清虛道長連連咳嗽了幾聲,轉頭看了一眼翁猜,淡淡的說道:「翁猜老弟,這次咱們殺了這麼多的人,是該找個地方躲一躲才是,那些官府裡的人的鼻子比狗還靈,說不定就會找到這裡來。」
翁猜冷哼了一聲,不屑道:「這有什麼可怕的,那些官府裡的人,老夫自然不會看在眼裡,一個個全都是酒囊飯袋,老夫要殺了他們,比碾死一隻螞蟻還有容易,他們能來多少人,老夫便殺他們多少。」
「雖說如此,但是咱們也不能讓他們發現蹤跡,現在他們在明處,咱們在暗處,若是被他們發現了,再想對付清風老道身邊的那幾個人便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清虛道長又道。
「清虛老哥,小弟看你是多慮了,咱們這次滅了那兩個傢伙的滿門,這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並沒有一個人發現咱們,誰又能知道這事情是咱們做出來的呢?依小弟來看,咱們就哪也不用躲,就在這個破廟裡呆著就行了,等老夫將這一夥人全都殺了,咱們再去你的臥虎山吃酒。」翁猜說道。
清虛妖道本還想再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只是無奈的歎息了一聲,對於清風道長那夥人的能耐,這翁猜自然是沒有見過的,也不知道他們的厲害,可是他卻在這些人手裡吃了大虧,有些事情卻不得不小心。不過仔細一想,翁猜說的也不無道理,沒有人見他們動手殺人,甚至連他們幾個人都不知道,官府那邊肯定毫無頭緒,要找出兇手又談何容易,在這個破廟之中,也未嘗不是一個安全的所在,對付清風道長那夥人只能暗地裡下手,就算正面交手,那也沒有什麼可怕的,這翁猜一身的將頭邪術,也不是好對付的。
念及至此,清虛道長心裡稍稍有些心安,可是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兒,好像遺漏了些什麼,並且還有隱隱的一絲不安在心頭縈繞。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那兩個徒弟,他們有說有笑的,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是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
1286.第1286章矮冬瓜
受傷的是那個高個的小道士,他的腿上被張團練的夫人捅了一剪刀,傷口很深,雖然敷上了腰,還纏上了幾圈白布,殷紅的鮮血還是從白布上滲透了出來,他的下嘴唇被張團練的夫人整片都給咬了下來,露出了下面一排岑差不齊的黃牙板,他吸溜著冷氣,疼的是齜牙咧嘴,嘴裡含混不清的罵道:「那小騷娘們可真是夠狠的……連……連老子的嘴唇都咬下來了一片,恨的老子牙根都癢癢,早知道如此,就一刀將她給殺了,也不至於落得這般下場。」
身旁的那個矮個的道士揶揄道:「大師兄,你這也怪不得旁人,你拿著刀剛一進屋子,便看到了那美貌的小娘子,眼神兒都直了,師弟我看你口水都流了出來,若是還有一次,你肯定也不會殺了那小娘子……嘿嘿……」
高個的小道士揮手朝那矮個的小道士的腦門打了一巴掌,怒道:「去……去你大爺的,你小子當時看到那小娘子不也一樣眼睛發直?還求師父說給你做媳婦……你……你也不瞧瞧你長的跟個矮冬瓜似的,那小娘子要選的話,肯定也選我這樣高大威猛的男人。」
那矮個的小道士頓時變了臉色,他長的矮小,那也是爹娘父母生的,自己也無法改變,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自己矮,當下便朝著那高個的小道士的傷口上捏了一把,疼的那高個的小道士當時就是一聲慘嚎,差點兒被過氣去。
聽到那小道士的慘嚎,清虛道長和翁猜趕忙轉過了頭去,便看著那高個的小道士捂著大腿,一瘸一拐的追著那矮個的小道士打,清虛道長頓時怒火不打一處來,厲聲喝道:「你們兩個孽徒,大呼小叫的幹什麼!」
那矮個的小道士一臉不忿的指著那高個的道士說道:「師父……大師兄……大師兄說我是矮冬瓜,徒兒這才出手教訓了他,徒兒長的矮小便罷了,都是爹身父母養的,怎能容得大師兄這般恥笑。」
那高個的小道士連忙吸溜著冷氣回道:「師父……徒兒只不過是跟小師弟在說笑,可是小師弟卻下手太狠了,徒兒這傷口還沒好呢,他又給我捏了一把,差點兒將徒兒疼死。」
清虛道長氣的鬍子都抖動了起來,罵道:「你們兩個孽徒,為師帶你們出來歷練,不是讓你們師兄弟兩人再次胡鬧的,再讓為師發現一次,定然饒不了你們!」
那兩個小道士連聲應著,不敢再造次,清虛道長瞪了他們兩人一眼,一甩衣袖,轉過了身子,繼續與翁猜往前走去。
「翁猜老弟,讓你見笑了,這兩個頑徒真是有些丟人現眼了。」清虛道長沉聲說道。
翁猜嘿嘿一笑,回頭看了那師兄弟兩人一眼,說道:「無妨無妨,小弟看你這兩個徒弟也不錯,不像老夫教的那幾個徒弟,三棍子打不出來個屁,這才讓人頭疼啊。」
清虛道長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行走,剛走了沒兩步,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一股濃郁的陰煞之氣猛然而至。
1287.第1287章濃郁的黑氣
此時,那矮個的小道士挪步走到了高個道士的身旁,囁嚅著說道:「大師兄……剛才小師弟對不住您了,不該動手掐你的傷口的……」
那矮個的小道士的話還沒有說完,抬頭看那被咬掉了一片下嘴唇的小道士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兒,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死人,而且眼睛裡白色的眼仁看不到了,變成了黑漆漆的一片,像一潭幽深的水井,深不見底,身上開始籠罩了一團黑色的氣息,好似從體內燃燒了一團火,將他整個人都燒著了一般。
這團黑氣越來越濃,在他週身瀰漫著,那矮個的小道士嚇的臉色煞白,剛要呼喊清虛道長和翁猜,不料,那高個的小道士突然一伸手,便抓住了那矮個的小道士的脖子,將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身上那團濃郁的黑氣很快便蔓延到了那矮個道士的身上,那矮個道士一臉痛苦的神色,全身劇烈的顫抖起來,想要呼喊,卻發不出來一絲聲音,感覺全身的力氣被抽空了一般,三魂七魄似乎也要脫體而出,他瞪著眼睛,看著眼前熟悉的大師兄,那張臉竟也變了模樣,一會兒變成了張團練臨死前的那張臉,驚恐、憤恨、惡毒,一會兒又變成了張團練夫人的那張臉,妖嬈嫵媚,嘴角還掛著絲絲血跡……在張團練家裡殺的那些人,快速的那高個小道士的臉上一一閃過,無不是一臉凶狠的模樣……
此時,清虛道長和翁猜也轉過了身子,看向了那高個的小道士,從他的身上傳來的陰煞之氣,太過讓人震撼,而且來勢兇猛,讓人毫無防備。
「孽障!快將你小師弟放下來!」清虛道長厲喝了一聲,指著那高個的道士說道。
《趕屍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