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沒錯,現代講究個性奔放,若是願意,衛生紙上印著皇帝都沒什麼干礙,挺多被人嫌棄不太衛生。
「如果是正規的大型建築,多少會參考專家意見,也合規合矩,怕的是有些地方私建,那就完全是順著心意胡來一氣,除非再有具體的信息,否則你不可能知道有這角脊的建築,到底在哪裡。」
曹嚴華垂死掙扎:「真不是故宮太和殿?」
一萬三語調輕鬆地鼓勵他:「你打個電話去問問唄,沒準國家會給你獎勵的。」
又是一籌莫展的僵局。
一萬三聳聳肩,頭一個開門出去,曹嚴華悻悻跟上,羅韌看著一萬三的背影,心中忽然掠過一絲疑慮。
一萬三現在的態度,也太超然物外了,和在小商河時殺氣騰騰潑油點火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羅韌!」
木代的聲音把羅韌拉回到現實中來,咦,她還沒走?
想了想又覺得理所當然:她當然不會走的。
羅韌心中暗自好笑,面上不動聲色,輕咳兩聲:「有事?」
他越是滿不在乎,木代就越是緊張,明明應該理直氣壯,開口時,卻一絲一毫的底氣都沒有:「你……昨天晚上,為什麼要摸……握我的手?」
摸字聽起來,總帶三分輕浮,木代真是照顧他面子,換成了「握」字。
「握……手?」羅韌皺起眉頭,似乎想不起來,片刻釋然,「哦,你說握你的手啊。」
他似乎有些躊躇:「這要怎麼說呢……」
木代說:「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唄……」
她一顆心砰砰直跳,聲音越說越小。
羅韌「真誠」解釋:「主要是我膽子小,我也不清楚那番佈置能不能困住凶簡,湊近看的時候,實在太緊張,不知道邊上是誰的手,趕緊握住了,壯膽。」
什……什麼?
木代目瞪口呆,再借她三個腦袋,她也想不出會是這樣的回答。
羅韌的聲音還在耳邊:「怪不得我怎麼都看不懂你發來的信息,原來問的是這個……木代,你不會多想了吧?」
☆、第4章
不會多想了吧……
是多想了。
木代站著不動,想好的腳本裡,這個時候,她應該頭一昂很不屑地說話的吧,但是完全不是,沒精力去想羅韌說的是真是假了,就是覺得很委屈,也很丟人。
她一夜沒睡好呢,那條微信編了又刪刪了又編,忐忐忑忑發出去,夢都跟他有關,那麼緊張地站到他面前,問出口的時候,手心都出汗了。
木代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羅韌不知什麼時候攔到她面前,聲音沒那麼篤定了:「木代,你聽我說,我逗你玩兒呢。」
木代不說話,眼瞼泛著紅,眼睛裡一層水光。
羅韌後悔了,木代愛哭他是領受過的,不然也不會笑她是小淚罐子,但是今天,不應該讓她哭的啊。
「我逗你玩兒呢,木代,我認錯,你別往心裡去。」
木代先還忍得住,聽他低聲下氣的軟語安慰,反而繃不住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這也能逗著玩兒嗎?」
羅韌悔之不迭,身上又沒帶紙巾,他近前擁住她,輕輕撫她頭髮,柔聲說:「我認錯行不行?嗯?或者你說,要怎麼樣?」
說完了,目光無意中溜到樓下,鄭伯、一萬三、曹嚴華,齊刷刷仰頭,嘴巴微張,跟看西洋景似的,連聘婷都捂著嘴巴咯咯地笑。
羅韌額上一道黑線,低頭湊近木代的耳朵:「大家看著呢,木代。」
木代哽咽著斷斷續續:「那你……宣……布啊……」
羅韌的心略微實了些,還好,哄回來了,她臉皮薄,這種事,是該他宣佈的。
不過,該怎麼「宣佈」,他也沒經驗,迎著下頭的目光,總有些尷尬:「是,你們看到什麼,就是什麼,從今天開始,木代是我女朋友……」
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末了硬著頭皮請求支持:「要不……給點掌聲?」
鄭伯和一萬三還有些懵,只有聘婷拚命鼓掌,啪啪啪,啪啪啪,曹嚴華受她帶動,兼又是自己師父的好事,正要捧場鼓一記重的,上頭風雲突變。
木代一下子把羅韌推開了。
羅韌只顧著看下面,沒提防這麼一記,連退了好幾步。
木代淚痕還沒幹,昂著頭,一臉雪恥的神氣。
羅韌覺得不妙。
「誰是你女朋友?誰是?你經過我同意了嗎?我說了『我同意』嗎?」
說完了,噌一下轉身,蹬蹬蹬下樓。
觀眾一片寂靜。
木代到了樓下,像小頭目,瞪一眼一萬三和曹嚴華:「走!」
兩人對視半晌,忙不迭地跟上去,像狗腿子。
羅韌撐著欄杆往下看,心裡足可歎倒一座山,聘婷歎了口氣,重新坐回小魚池邊,繼續拿著竹枝把小魚趕的無處藏身。
短暫地沉寂之後,鄭伯忽然哈哈大笑,拿手往上點著,一下下,像是要摁到他腦袋上。
「該!羅小刀!你該,還逗人家好玩,怎麼著,玩兒脫了吧?玩兒大了吧,是不是覺得自個挺帥挺魅力,說一句『這是我女朋友』,人家就得感恩戴德往上湊啊?你經過人家同意了嗎,人家木代說了『我同意』了嗎?」
半大老頭子,落井下石起來,真是……
羅韌恨的牙癢癢。
鄭伯覺得好一陣子沒這麼舒暢過了:「該!羅小刀,你該!就得有個人來治你!」
說完了看聘婷:「婷婷,說,中午想吃什麼?伯伯給你做。」
聘婷一仰頭,笑的小孩兒般燦爛:「肉!」
回到酒吧,曹嚴華添油加醋的給張叔描述了剛剛發生的事,張叔樂呵呵的,都忘了一小時早已過去這回事了,說:「呦,有小伙兒追了。」
又說:「對,姑娘家就該端著,不能那麼容易就追上了。」
曹嚴華持不同意見:「但是我小羅哥條件不錯啊叔,人長的帥不說,你光看那車……」
張叔瞬間就被說動了:「木代啊,也別端太狠了,見好就收啊。」
木代無語,這張叔,要擱著戰爭時代,立場如此搖擺,得是個雙面間諜吧。
事情會是怎樣的走向呢?曹嚴華喜滋滋地去跟一萬三討論:「三三兄,你覺得有戲嗎?咱開個堵?」
一萬三覺得這是多此一舉:「賭p啊,這不明擺著的事嗎?都抱上了你沒看見嗎,要不是郎有情妾有意的,能抱上嗎?」
想當初,他年少無知,還對木代懷揣不切實際的幻想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試圖去摸木代的手,甚至還以自己的畫畫才藝開路。
結果怎麼著,她刷刷兩下子,害他足足三天都端不起碗來。
當天晚上,羅韌就過來講和了。
酒吧裡人多,他一個人在角落裡挑了張桌子坐下,張叔笑呵呵過去跟他打過招呼,一萬三在吧檯裡向他頜首致意,至於曹嚴華,滴溜溜跑過去跟他講了好幾回的話。
唯獨木代,「忙」的顧不上理他,稍微歇下來的時候,曹嚴華一臉已被羅韌買通的表情,委婉過來勸她:「小師父,你倒是給他點單啊,他佔著我們桌子呢。」
木代這才過去,酒水單啪一下甩桌上,取下插在服務生圍裙上的圓珠筆:「要點什麼?」
羅韌看著她微笑:「木代,我們聊聊?」
木代彎起食指,磕磕磕點著桌上的酒水單:「有飲料、咖啡、雞尾酒,不供應『聊聊』。」
羅韌苦笑著點了杯咖啡,在酒吧坐了約莫半個多小時,結賬走人的時候,木代說:「不給點小費嗎?這麼好的服務。」
說完,還扔了本酒吧意見留言簿子過來。
羅韌點頭:「該給。」
他借了木代的筆,在留言簿上寫建議,又從錢包裡抽了兩張一百給她,看著她洋洋得意把錢揣進兜裡,想著:給就給唄,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
覷著羅韌走了,木代偷偷揣起簿子到吧檯背後翻開了看,羅韌字不錯,一如其人,寫著:「該服務生熱情待客,值得表揚。」
落款是:真誠道歉。
木代噗嗤一聲笑出來。
張叔從邊上經過,唉聲歎氣:「見好就收啊小老闆娘。」
如是者三天,第三天下午,出去遛彎的曹嚴華說來了好幾十輛旅行車,不知道是什麼大型企業集體旅遊,果然,到了晚上,戴小帽揮小旗的旅行團一撥一撥的,偏愛拍照、購物、或者吆五喝六進館子吃特色菜,這熱鬧一直到九點多才消淡下來。
而酒吧居然一晚上相對清閒。
近十點時,鄭伯笑呵呵地背著手進來,聘婷今兒吃了兩片藥睡的早,他得空出來轉悠,羅韌老提起左近的「鄰居」,終於有機會來拜訪了。
不過,雖然在酒吧裡溜躂了一圈,他大多數時間還是在吧檯邊跟一萬三說話的,木代幾趟經過,隱隱約約聽到:
——聘婷倒是跟你玩得來的,難得你能每天抽空出來。
——這邊氣候是要好一點,聘婷臉色比從前好多了。
——醫生說,說不準,但是聘婷應該算好的,她不是瘋瘋癲癲的那種瘋,我就盼著,有哪一天,她能突然好起來。那就阿彌陀佛了……
聘婷聘婷,句句離不開聘婷。
一萬三這樣的人,居然能耐著性子配合鄭伯說話,木代思忖著即便是自己,說多了也會厭煩的——真是看不出來。
還有,一萬三每天都抽空去陪聘婷嗎?她怎麼不知道,他還真是善用時間見縫插針啊……
木代倚著張空桌子繞筆玩,鄭伯踱過來,說:「木代啊,羅韌跟我說,每天都過來吃癟呢。」
是嗎?木代覺得不好意思,想了想又好笑。
鄭伯說:「關鍵在你,你要是喜歡我們羅小刀,也別總晾著他,偶爾還是得給點甜頭吃的。」
鄭伯這麼大年紀了,說什麼呢?甜頭?木代有點害臊。
鄭伯倒是循循善誘的:「我也看出來了,你跟羅韌呢,互相都有點意思,但還沒那麼深的感情,這感情啊,就跟種子吐苗似的,剛開始的時候靠栽培,等堅實了,長成樹了,就牢靠了,那時候,你怎麼作怎麼鬧,他都離不開你了。」
木代抿著嘴笑,張叔讓她別端著,鄭伯通篇的大道理,感覺全世界都在教她談戀愛。
「別一開始就作散了,別搞得像羅文淼跟羅韌媽媽似的,一晃一錯就可是一輩子啊……」
木代驚訝:「羅文淼跟羅韌的媽媽?」
鄭伯歎氣:「不然呢,她說了一句話,羅文淼把羅小刀接回家住了六年。你以為隨便什麼親戚,都有這情分的?」
說到末了,有些酸溜溜的:「我把羅小刀跟聘婷往一塊湊合,可湊了十來年了,就想著,大人的遺憾事兒成在兩孩子身上就好了,誰知道啊……」
《七根凶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