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嗯」是什麼意思?
木代不滿意,嘟嚷說:「都不誇我一下。」
羅韌在那頭笑,頓了頓說:「我估摸著你們到了四寨之後,還是要換車的。」
不錯,采寶的具體地點,炎老頭只肯說到「四寨」,下頭再怎麼問他都三緘其口,連炎紅砂都套不出話。
「到時候,你注意路線,有地標的話發給我。」
木代心裡咯登一聲:「為什麼?」
她自己想到了:「羅韌,你也要跟著嗎?這樣不好。」
說到著急的地方,翻了個身,變躺為趴。
「炎老頭對這事神神秘秘的,唯恐多了人知道,到時候你開輛車在後頭跟著,他的臉得多黑啊。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我肯定會事事小心……」
她保證了好多,羅韌沒打斷她,一直聽完,然後問:「你想我去嗎?」
木代不說話了。
真會說話。
「你想我去嗎?」
五個字,像小金箭似的,倏地釘在她心上,酥撓弄癢,箭的尾羽還顫悠悠地晃著。
她拿手指搓捻著身下的被子邊角,吞吞吐吐:「想啊。」
羅韌笑起來,頓了頓說:「自己要小心一點,第三根凶簡,可能就在四寨附近。」
凶簡?
木代一下子清醒了,這些天,她幾乎把這回事給忘了。
她結結巴巴:「怎……怎麼又出現了呢?」
羅韌把掃晴娘的照片發到微信群裡。
他在網上查找過關於掃晴娘的信息,連殊說的大致沒錯,掃晴娘大多是手揮掃帚的女人形象,以剪紙居多,也有紮成了小布偶的,依地域不同,式樣各有差異。
沒有找到跟手頭的這個一模一樣的,不過也不奇怪,因為有篇文章介紹說,也有人對掃晴娘的形象做個性化的自由想像和加工。
一石激起千層浪。
曹嚴華怯怯問了句:「如果我們不理會呢?會怎麼樣?」
自五珠村歸來,好不容易過上了正常日子,聘婷身體漸好,一萬三父親的骨灰也終於入土為安,飯館裝修的如火如荼……
樣樣都是好事,實在不想再蹚這趟渾水。
這種心情可以理解。
羅韌把那幅一字排開的對比圖發了過去。
一萬三最先看出端倪:「變淺了?還有,鳳凰的頭的位置好像不一樣了。」
羅韌簡要把事情說了一下,又說:「我現在擔心一件事,如果這魚缸裡,這隻鳳凰的顏色越來越淺,到最後,會怎麼樣?」
木代捧著手機看羅韌發過來的話,一時有些怔愣。
鳳凰的顏色,似乎代表了鳳凰鸞扣對凶簡的鉗制,如果顏色越來越淺,是不是表明,凶簡會再次掙脫鉗制呢?
這樣的話,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聘婷吧。
一萬三也想到這一點了:「感覺上,如果曾經被附身的人沒有死的話,凶簡會重新找上她——不過,它不至於再去騷擾我爸的骨灰吧?」
沒人回答。
因為這個時候,消息提示,有一個新人被邀請進了群。
——羅韌邀請「沐浴在朋友關愛中的棍」加入了群聊。
——「沐浴在朋友關愛中的棍」與群裡其它人都不是微信朋友關係,請注意關係。
☆、第七章
沐浴在朋友關愛中的棍。
這該不會是……
果然,那個人熱情地跟大家打招呼,發的還是語音信息:「小蘿蔔、小口袋、小三三、小胖胖!」
木代忍不住想笑,回點什麼好呢,她摁住說話的語音鍵,打不定主意。
神棍說:「咦,有個新人嘛,這就是跟火有關的那個姑娘?」
炎紅砂回:「是的,前輩,你好。」
炎紅砂和曹嚴華都屬於對神棍畢恭畢敬型的,炎紅砂叫他「前輩」,曹嚴華叫他「神先生」。
有人敲門,木代小跑著過去打開,果然是炎紅砂,她一個人待在屋裡怪冷清的,正巧「開會」,於是過來找木代湊熱鬧。
進門的時候,她一直看手機:「木代,神棍為什麼還不回我啊。」
木代說:「大概是忙著給你賜名吧。」
所料不差,神棍很快回了。
「紅領巾,你也好。」
區別於之前的小蘿蔔或者小三三,當事人居然沒有太多牴觸,炎紅砂摸著脖子一陣悵然:「我都不記得系紅領巾的感覺了。」
言歸正傳。
羅韌跟神棍一直保持聯繫,這段日子發生的事,神棍都有耳聞。
「我還是比較贊同小蘿蔔的觀點的,水裡的那隻鳳凰,代表了鳳凰鸞扣對凶簡的鉗制,但是不完整——要知道鳳、凰、鸞,是三隻,水裡出現的,也只不過是一隻。」
一萬三說:「那要是我們再往水裡加點血呢?」
「你們可以試試啊,沒事就放血放著玩唄。」
一萬三不吭聲了,事實上,他自己也覺得,放血這種事,有點治標不治本。
神棍說:「你們首先得搞清楚一件事,困住凶簡的,不是你們的血,其本質應該是附著於你們血液中的,鳳凰鸞扣的力量,顏色的衰退可能代表了鳳凰鸞扣力量的消退。」
曹嚴華納悶:「怎麼說消退就消退了呢?」
「曹胖胖,我用繩子把你綁起來,開始捆的死緊,但你每天拼了命的掙掙掙掙掙,繩子能不松嗎?」
曹嚴華知趣地不吭聲了。
羅韌沉吟著發言:「你們說,鳳凰鸞扣力量的消退,跟散落各處的另外五根凶簡,會不會有關係呢?」
雖然截至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不同的凶簡之間可以互通訊息,但這個想法揮之不去。
神棍想了想:「也有可能,就好比兩種力量在拉鋸,目前來講,是兩根凶簡和鳳凰鸞扣之間的角力,如果另外五根凶簡也加入進來,鳳凰鸞扣的力量會消耗的更快的。」
一萬三把自己一直想問的給問出來了:「假如說,那兩根凶簡再一次脫縛的話,聘婷是不是又會被附身?我爸的骨灰盒已經埋了,凶簡總不會再找上它吧?」
神棍說:「這就是我擔心的地方。」
他停頓了好長一段時間,長到每個人都有些惴惴不安了,才打了一段很長的話過來。
「對付第一根凶簡時,人數不全,誤打誤撞。但對付第二根時,代表金木水火土的五個人已經聚齊,而且第一次真正以鳳凰鸞扣的形式困住了凶簡,這等同於正式表明立場、完全暴露自己、站到了凶簡的對立面。你們的目標太大,很有可能一旦凶簡脫困,首要會選擇對付你們,或群而攻之,或各個擊破。」
木代把這段話讀了兩遍,後背漸漸泛起涼意,炎紅砂也哆嗦了一下,警覺地看看窗戶,又看看門,好像凶簡已經在外頭伺機而動似的。
過了會,曹嚴華悻悻來了句:「這意思就是說,上了賊船,下不來了唄,誰也沒法中途撂攤子說不幹了唄。」
神棍說:「我建議你們五個人,盡量不要分散,你們現在,可能都是目標。」
因著神棍最後的這句話,炎紅砂愣是不敢回自己房去睡,又和木代擠了一張床,熄燈之前,再三檢查門鎖,還有窗扣。
木代歎氣說:「你又不是沒見識過,凶簡要真在附近出現,門啊窗的什麼的哪能擋住它們。」
炎紅砂蔫蔫地爬上了床,過了會說:「我不關燈行嗎?」
木代朝被窩裡縮了縮,拉著被角遮住眼睛:「行。」
說是這麼說,但有光照著,總是睡不踏實,躺了一會之後,忍不住伸手又去摸手機,看到羅韌發過來的信息。
「你們路上盡量拖時間,我很快到。」
我很快到。
她攥著手機,輕輕貼近胸口,想著:要是羅韌在就好了。
曹嚴華和一萬三又在收拾行李了,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打包輕車熟路好多。
曹嚴華委託一萬三去跟張叔報備:「我這剛回來又跑路,張叔肯定得把我開除咯,我都不敢去看他那張臉了,三三兄,你去幫我說一聲好了。」
一萬三說:「難道我就敢去跟他說了?他跟我認識的時間更長,罵起我來,更凶殘。」
商討的結果是,兩人寫了封言辭懇切的留言條,拿透明膠粘在高低床的床框上。
留言條上,他們懇請張叔:這趟又溜號,想來房間也是保不住了,但是,請務必把高低床給他們留下,至少回來,還有個躺的地方。
收拾完畢,關燈、屏息靜氣、摸著黑從後門溜出了酒吧,直奔羅韌的住處。
羅韌已經準備妥當了,只等他們到了之後出發,鄭伯正幫著羅韌把行李放進後備箱,看到曹嚴華他們,一臉的沒好氣:「我真是不懂你們在搞些什麼,還股東呢,一兩天裡跑了個精光,這鳳凰樓,到底開是不開了?」
「開開開!」曹嚴華忙不迭點頭,還行使了一下股東的權力,「鄭伯,裝修這段時間就辛苦你了,我會給你發獎金的!我們一定趕回來開業的!」
車子終於緩緩駛出這片古城,曹嚴華倚在後車座上感慨:「我現在感覺我像個成功人士似的,忙的焦頭爛額,分身乏術。」
忽然又想入非非:「小羅哥,我富婆妹妹她們是去採寶的,那第三根凶簡很可能在她們采寶地附近——要是這一趟,能撈點寶石回來就好了……」
又拿胳膊肘搗一萬三:「聽說,寶井裡很多寶石呢,玫瑰鑽啊,貓眼兒啊,琥珀啊,咱要是能撈一筆,回來再在鳳凰樓邊上開個練歌房……」
一萬三斜他:「你還挺樂觀,你覺得是玩兒去的是吧,胖胖,嚴肅點,這種事不好玩,搞不好命都沒了。」
木代她們走的早,又是用飛的,羅韌這邊開車過去,即便馬不停蹄,預計還是要比她們落一天多的路程,所以路上盡量不休息。
快天亮的時候,曹嚴華看到羅韌疲憊的很,自告奮勇跟他換手開,並且拍胸脯保證自己是有本的。
羅韌將信將疑,但自己確實有些精神不濟,所以讓曹嚴華試開了一段——好像還行,技術不算太好,但能讓車動起來就是勝利。
羅韌說:「我先睡會,你待會換我。」
為了讓羅韌能睡的舒服些,一萬三主動坐到副駕駛座,把後排的空位留出來給羅韌——他自己不會開車,羅韌是主駕駛,自然要讓他盡量休息的舒服些。
一夜趕路,車子已經進了地無三尺平的貴州地界,顛簸是難免的。
羅韌開始睡不著,曹嚴華一直在嘮叨一萬三,一會讓他學武功,一會又囑咐他學開車,但是過了一會,這聲音像是催眠,他終於慢慢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身忽然陡然一頓,羅韌險些被掀到座位下頭,好在及時抓住車門穩住了身子,前頭的一萬三正打瞌睡,忽然被甩了這麼一道,要不是有安全帶勒著,直接飛出去了。
《七根凶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