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前兩根完全是平直的竹簡形狀,這一根,邊緣是毛糙的,像活物,四下撞突著掙扎。
曹嚴華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意思?」
他並不知道之前羅韌和木代的推測,自顧自湊到魚缸前,瞇起了眼睛細看:「新抓來的,脾氣特別倔強?」
一萬三悶悶說了句:「大概它覺得不公平。」
每個人都回頭看他,他梗著脖子,跟誰賭氣似的:「難道不是嗎?」
羅韌說了句:「一萬三,凶簡跟野人是兩回事,你要分的清楚。」
一萬三冷笑了一下,頓了會,忽然一甩行李包,掉頭就走。
曹嚴華喊他:「三三兄?三三兄?」
還以為一萬三不會理他,誰知一萬三忽然冒出一句:「還看,能看出花來?都不知道今晚有沒有地方住了!」
羅韌真沒想到,聘婷竟然在幫張叔刷盤子。
圍著圍裙,似模似樣的,站在吧檯的水槽邊,認認真真,鼻尖上濺著水珠子,看見了羅韌並不說話,倒是看見一萬三,開心地笑。
「小刀哥哥。」
一萬三一副氣沖牛斗的樣子衝進來,忽然遇到這麼溫溫柔柔的笑,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過了會把行李包放下來,又不自在地拽理衣服。
張叔正抱著一箱酒進吧檯,看見一萬三,沒好氣。
「你還知道回來!」
曹嚴華好笑,覺得這口吻,就跟小媳婦數落整天不著家的郎似的。
但是張叔很快就看到他了。
「曹小胖!我怎麼說你好。」
曹嚴華耷拉著腦袋,心說,不知道怎麼說就別說好了。
張叔又看木代。
木代挽著羅韌的胳膊,腦袋往他身上一靠。
到底是小老闆娘,又有男朋友護著,張叔沉著臉,不說她了。
再看羅韌,羅韌是外人,更得客氣。
他對著羅韌誇聘婷:「小姑娘可乖可乖,我先前還擔心她做不來,誰知道,教一步是一步,認認真真。我還跟老鄭說,不付聘婷點工資,我這心裡都過意不去。」
他看著木代話裡有話:「比有些人強。」
木代下巴頜兒抬起,像在說:隨你說,我臉皮厚。
羅韌笑了笑:「鄭伯呢?」
「在鳳凰樓忙活著,」張叔忽然想起什麼,「你們回來的趕巧,開張真的就是這兩天。」
木代拉炎紅砂跟自己住,帶她上樓收拾房間,可憐一萬三和曹嚴華又被張叔挪了舖位,據說高低床被抬到放酒放物料的小倉庫去了。
羅韌先去鳳凰樓看看。
很是意外,才這麼幾天,門面已經貼裝一新了,老實說,就一家不大規模的飯館來講,裝修的相當良心。
非但如此,這風格裡,帶著點……雅。
出自女人的雅。
聘婷還沒有恢復,不大可能是她出謀獻策,難道是……
霍子紅回來了?
推開門,才知道是自己想錯了。
那個坐在前台裡正在低頭看著什麼的……
羅韌擰了一下眉頭。
室內的裝修還沒有完工,地上很多包裝紙的材料,鄭伯從裡屋一路踩著出來,多少有點驚喜:「羅小刀,你回來了,也不先打個電話!」
曹嚴華是不在,要是在的話,保準又得嘀咕:這些老頭兒,怎麼又是媳婦兒數落郎的口氣。
羅韌看著連殊沒說話。
鄭伯想起給他介紹:「這位是連殊,連小姐,說起來還是鄰居,連小姐就是對麵店裡的,那個店……」
羅韌打斷他:「我知道。」
他語氣不是很好,鄭伯有點尷尬,垂著手擰他胳膊,那意思是:對人家客氣點。
羅韌沒怎麼理會:「怎麼會跟連小姐認識的?」
連殊落落大方站起來,伸手掠了掠垂在胸前的頭髮。
鄭伯趕緊解釋:「那時候不是忙裝修嗎,選材料找施工隊,就近的店我都打聽過,連小姐人熱心,給我出了不少主意,還有……」
忽然想起什麼,忙走到前台邊上,拿了張圖給羅韌看:「連小姐畫的,室內空間的規劃,有板有眼的,比我拍腦袋想的強。」
羅韌掃了一眼:「畫的不錯。」
連殊笑笑:「我店裡很多東西,都是自己設計的,畫圖樣是必備基本功。」
又對鄭伯笑:「沒事的話,我先回去,還差一筆牆紙,我明天跑一趟。」
她從前台出來,羅韌看著她走,快到門口時,說了句:「慢著。」
連殊停下腳步,回頭看羅韌,羅韌抓住鄭伯的胳膊,搡著他往外走,說:「你迴避。」
鄭伯不明所以的,又似乎有幾分明白。
這羅韌和連小姐,好像是認識的。
他瞭解羅韌的脾氣:「羅小刀,連小姐是好心幫忙,你態度客氣點,羅小刀……」
腳下一個踉蹌,已經被推出來了,還想上前,玻璃門生硬地砰然關上,他看到羅韌伸手把上頭的鎖閂了。
這個該死的羅小刀,搞什麼!
鄭伯一頭汗,還想隔著玻璃對他比劃,羅韌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拉拉繩。
刷刷幾下子,夏天用於遮陽的百葉竹簾放了下來,隔斷了所有視線。
鄭伯一肚子氣,真想對著新刷的門面踹兩腳,又捨不得。
只好在心裡罵他:作死的羅小刀!
連殊沒想到是這架勢,有點愕然,又有點緊張。
羅韌轉過身,拖了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來,明明她是站著的那個,他看她時,卻反而有那麼點居高臨下。
羅韌沒什麼表情:「這兒沒別人,大家都是成年人,別拐彎抹角,打開天窗說亮話。什麼目的啊?」
連殊笑了笑,有些不自在:「什麼什麼目的啊?」
「別說自己是古道熱腸樂於助人啊,」羅韌笑,「沒少打聽我吧。」
連殊頭皮一陣緊,看著他的臉,有些氣惱,又忽然放鬆下來。
說這個啊。
她吁了口氣:「是啊。」
「都打聽到什麼了?」
「也不是很多。知道你有個聘婷妹妹,鄭伯起初想撮合你們,誰知道後來,你自己交了個小女朋友。」
她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酒吧的方向:「酒吧那姑娘,我不熟,不過見過。」
羅韌的眉頭幾乎擰成了個疙瘩。
連殊反而笑起來。
「羅韌,你放鬆啊,」她說,「我就是對你有興趣,對,我見過你進這家店,留了心,後來鄭伯打聽事情,我就幫忙了——也是看你的面子,不過,我到底是幫忙了,這麼一大堆事,我沒少出力啊。」
羅韌不動聲色:「出力拿錢,那要開多少錢才算合適呢?」
連殊臉色變了一下,又勉強笑笑:「連頓飯都不請?」
羅韌掏錢包:「一頓飯是多少錢?」
連殊氣的太陽穴生疼,她反覆告誡自己別讓他氣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三言兩語的,總是能輕易把她的火撩起來。
不行,輸人也不能輸陣。
她深吸一口氣,很是無所謂的笑起來。
「羅韌,你別那麼沒種啊,我對你有興趣,借幫忙的機會打聽一下你,這不是很正常嗎,我又沒做什麼,沒有背後使壞,沒有挑撥你和你女朋友,承認也承認的坦坦蕩蕩的,你一個大男人,你怕什麼呢?」
她轉身走到門邊,伸手撥下被羅韌閂起的鎖:「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明天還約了鄭伯,看牆紙的花樣呢。」
她打開門出去,風吹進來,但玻璃門很快震盪著關上,又把那股涼意給隔斷了。
羅韌拽了拽領口,覺得心浮氣躁,過了會,玻璃門動了一下,他還以為是連殊去而復返,臉色一下子沉下來。
玻璃門推開了巴掌大的縫,露出木代的臉,還有滴溜溜的眼睛。
羅韌不覺笑起來,說:「過來。」
木代笑嘻嘻進來,到了近前伸手摟住他,腦袋昂起來,說:「鄭伯跟我告狀,說你幹壞事呢,把人家漂亮小姑娘拉到房裡,門也鎖了,簾子也放了,你想幹什麼你?」
她臉色嚴肅,東張西望的:「漂亮小姑娘呢?嗯?哪呢?」
羅韌說:「在我懷裡呢。」
☆、第29章
晚上,木代翻箱倒櫃,檢衣理包。
張叔經過她門口,看到衣服堆的滿床都是,炎紅砂好像在幫她做參考,張叔依稀聽到木代說了句,明天和羅韌去爬雪山啊。
打烊前,張叔又特意從她門口過了一次,她還沒忙活完,哧拉哧拉去拽試背包的拉鏈。
張叔說:「小老闆娘,你是去爬玉龍雪山嗎?」
木代頭一抬:「嗯哪。」
張叔沒好氣:「玉龍雪山,你買張票就上去了!你至於的嗎,屋裡翻成這樣,整的跟你要登珠穆朗瑪峰似的!」
木代說:「你又不懂。」
炎紅砂也幫腔:「張叔,人家是談戀愛,你不懂的。」
《七根凶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