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葉木在一瞬之間判斷出了太師椅的意思:那根本就是一種禮貌似的謙讓。既然,有同類宣佈了葉木是自己的獵物,它自然不好意思出手搶奪,但是,葉木主動退進他的地面,就另當別論了。
葉木現在知道自己決不能退,退上一步的結果,幾可能是獨戰兩個對手,硬頂著上去,或許還能闖出一線生機。所以,他乾脆不再去看那太師椅,全力戒備著盯緊了前面。
果然,一輛像是賣肉用的推車從道口上冒了出來,車身是封閉好的櫃子,櫃子上除了橫鋪著剁肉的案子,還豎著一根掛肉用的橫樑。
車頭順著土道的坡度,往葉木這邊微微傾斜了一點。葉木剛好能看見車尾露出來的一雙沒穿鞋的人腳。
乍看上去就像有人,像是賣豬肉一樣把一個人,給捆在了車上,用棉被上下蒙好。等著用車橫樑上掛著刀具宰割之後,再塊塊懸在橫樑下面叫賣--買肉的都知道,只有現割下來的肉才新鮮。
咯登--
推車的前輪又往坡下滾動了一些,床身也跟著傾瀉過來一點,蓋在床上的白色棉被也映進了葉木的視線。
咯登--
推車再進一點,橫樑上鐵鉤明顯葉木的眼睛裡晃了兩晃,一下跟著一下晃動的鉤子尖,像是瞄著葉木下巴磕來回比劃。
葉木好不容易的克制住了,伸手往自己脖子下面摸上兩下的衝動。
我跟他說過,遇上的鬼怪時,怕什麼就千萬別碰什麼。看到上吊繩子,你就算再害怕也別摸自己的脖子,你摸一下就等於給對方指了個地方,繩子馬上就能套你脖子上。那時候再想往下摘就難了。
咯登--
推車已經差不多,在斜坡上半豎了起來,葉木已經能見到了床上那人的大半個身子。那人蓋著的棉被上竟然插著五六把割肉用的尖刀。本來應是人腹部地方卻完完全全的憋了下去。蓋在那人肚子的棉被,差點挨上了肉案子,看上去就像是個陷下去的大坑。
同時,一股帶著無限怨恨的怒意也向葉木洶湧而來,葉木怒目圓睜之間,週身戰意陡然爆發。
怒意,戰意雖然都無形無質,卻又像是在雙方相距的,不足五米的距離上,狠狠碰撞了一下。
葉木的只覺得腦袋像是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意識中先是出現了一片空白,緊接著就恍恍惚惚的看見五六個人圍在案子邊上比比劃劃的商量著什麼。
「把盆拿好,接血的時候,往外點,別把血接地上了。」
「趕緊開膛,下刀慢著點,別割開腸子,不好收拾。」
「拿鋸。把肋條骨鋸了再剜心。」縱豐諷技。
那幾個人忙得不亦可乎,躺在案子上的人卻明明還有意識,他拚命想求對方饒了自己,可是一隻血淋淋的大手已經按住了他的嘴,濃烈的血腥和膠皮的氣味一瞬間壓住了他最後的一絲呼吸。
那隻手,托著他的下巴,把他的腦袋微微揚起來一點,他正好眼睜睜的看著一把殺豬刀,慢慢的割向了自己的喉嚨、
血,他最後看到是一股噴在屠夫臉上的血。
直到他聽見自己喉管裡頂出來的噴氣聲,他還是覺得自己沒死,還能感到幾把冰冷冷的刀,在撕拉撕拉的割動自己的身體。幾隻血淋淋的手,在一件一件從自己腹腔裡搬動著臟器。
「啊--」
葉木猛地一個激靈從那股怨氣中回過了神來,眼睛還沒看清面前有什麼,兩隻手就已經下意識的推了出去。
我告訴過他,萬一他看見了對方臨死前的情形,那肯定是厲鬼在用怨氣嚇你,為的就是讓你在恐懼中失去反抗的能力。一旦出現幻覺,就代表著對方已經向你下手了。這時候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管,玩命的推一掌出去準沒錯。
好在葉木還記得我囑咐過什麼,幾乎毫無意識的發出了一掌,還沒等他的雙臂伸平,掌心上傳來了一股與人體撞擊在了一起的反震之力。
「開!」葉木怒吼之間力道連綿不絕的崩發而去,狂野勁氣一浪推著一浪的下下狂震著推向前方。
金屬折斷,木板開裂,磚石崩飛,推車破碎的聲音,在短短幾秒之內接踵而來。
就在葉木閉眼出手的一瞬間,悄然貼近他的推車,在他掌力的轟擊之下,斜著倒飛了回去,生生折斷了土道邊上的圍牆之後,一直飛進了漁家院裡,知道掛在一張漁網上才停了下來。
等葉木睜開眼時,面前除了滿地狼藉的碎片之外,已經沒了推車的影子。
第一一一章到處鬧鬼(下)
葉木才剛剛鬆了口氣,就忽然覺兩肋下面傳來了一股涼意。葉木剛一低頭就看見兩隻手掌從他背後伸了過來,十指繞到他胸前緊扣在了一起。死死的摟在他身上。
馬上,他後背上也傳來了一股硬邦邦的涼意,感覺就像有人把臉貼在了他背上,可那張臉孔不但找不到半點柔情似水的感覺,反而帶著一種毫無生氣的僵硬。
「死人貼身上啦!」葉木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掰纏在胸前的兩隻手。還沒等碰到對方手腕,葉木就覺得背上傳來一陣兩排門牙在他背上忽然上下張開時,牙齒劃在脊樑上的刺疼。像是鑿子一樣的牙齒正好卡在了他脊椎的關節縫上,下一步,可能就是順著關節縫隙咬進骨頭裡面。
「死--」葉木虎吼之間,調動真氣護向脊背,全身罡氣暴漲之中雙腳猛蹬地面,整個人往身後牆壁上撞了過去。讓他沒想到的是。青磚水泥築造的牆壁沒能承受住他撞擊力道,在一聲巨響噹中轟然開裂。
葉木跟著崩飛的磚石一塊衝到了漁家院裡,在毫無遮攔的情況的平拍在了地上。護體罡氣在地面上壓出了一個一寸多深的坑來,細碎的砂石和散亂的磷火在他身下同時飛濺而出。
等葉木一骨碌爬起來,附近的幾個院子已經亮了燈。剛才那些鬼魂全都沒了蹤影,他這才趕緊跑回了指揮所。
「你見鬼了?不應該呀!」我聽著都覺得不對勁!
怨鬼纏人一般都挑體弱多病,陽氣較弱的人下手。所以,女人見鬼情況要比男人多,病人見鬼的幾率更大。
可是,葉木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就算不用內力,一身血氣、陽氣也極為強橫。一般的惡鬼見了他都得繞著走。還會主動去撩撥他?
還沒等我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劉耗子也連滾帶爬的跑進來:「王魂,王魂。不好啦!我見鬼啦!真的見鬼啦!」
我心裡頓時又是一突:「慢慢說。怎麼回事?」
葉木走的是上游,劉耗子去的是下游。等劉耗子趕回來的時候,也已經到了晚上。
劉耗子不像葉木,走了大半天累得不行,正想點根煙靠在樹上歇一會,聽見身邊樹棵子裡跳出一個人來,劉耗子嚇得差點蹦起來:「咋啦?遇上劫道兒的啦?」
被劉耗子攔住的那個人手舞足蹈的叫道:「有人讓車撞飛啦!你快讓開!」
劉耗子看著那人背影罵道:「撞個人也能讓你興奮成這樣,怎麼不把你也撞死,讓我看看熱鬧。」
劉耗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掐著煙溜溜躂達往前走。
沒走多遠,就看見一輛救護車停在大道邊上直閃燈,看那樣兒像是開的太急了。撞了前面的車,兩輛車都停在那兒,等警察處理現場。
遠處又開了一輛救護車,車上護工正從肇事車上往下搬傷者。
劉耗子伸頭往車裡看了一眼,頓時覺得一股冷意從他脊樑竄上了頭皮:「媽呀!那不是,剛才從我身邊跑過去的那人嗎?」
急救床上躺著的,明明就是從他身邊跑過去那個人。可他現在卻滿臉是血的躺在在急救床上,難道就這麼半分多鐘的功夫,他就出事兒了?
劉耗子跟在急救床後面追了幾步,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之後,才轉身攔住了一個路過的護工:「剛才推過去那人怎麼了?」
「被車撞飛出去五六米,你說怎麼了?」護工沒好氣的答了一句也跟著跑了。
旁邊的交警跟了一句:「這人也真倒霉,在前邊讓車給撞了,才被救護車拉出去兩公里。現在救護車又出事兒。這麼一換車,說不定沒救啦!」
劉耗子覺得自己快瘋了,根本就不敢在肇事車邊上多待,一轉身拔腿跑出去二三百米,知道看著河才停了下來:「這是怎麼回事?這他媽怎麼回事?」
劉耗子本來是自言自語,誰曾想竟然有人在他背後接話了:「抬過去的是人,追過去的是魂兒唄!」
劉耗子讓背後那股陰森森的動靜嚇了一跳,本能的握緊了拳頭,全身肌肉也跟著緊繃在了一起。
後面那人好像沒看出來劉耗子的戒備,仍舊對著劉耗子的後腦勺慢悠悠的說道:「都說啊!這被車撞了的人,十個裡面有九個是被拖死的。人撞飛了,魂兒就被嚇掉了。這時候的魂,還沒成鬼,不會飛,也怕見人。被護工的人氣一擋,就上不了車,只能跟在車後面跑。要是能在人斷氣兒之前鑽回去,就還能活。要是晚了,可就沒救了。」
劉耗子能聽見那人的聲音在馬路蕩來蕩去,也知道他正往自己邊上走,卻偏偏聽不見他的腳步的聲。
劉耗子試探的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劉耗子背後的人:「我怎麼就不知道?那些護工還是沒經驗啊!救護車撞了就撞了,等把人換了車再報警啊!新車沒來,警察先來了。魂兒更不敢靠前了。死定啦!真死定啦!」
劉耗子只覺得一股冷風跟自己擦肩而過,還沒等他側頭,就看見一個人走到了自己前面。
劉耗子怎麼看都覺得那人的背影像是在哪兒見過,還沒等他想起來什麼,就猛然看見那人的後腦勺上正在淌血。
成縷的血跡順著他脖頸一直淌到了脊樑上,連衣服都被染紅了一片。他卻偏向是沒有感覺似的,一步步的往前走。
「哎--」劉耗子剛喊了一聲,就發現那人的腳尖的根本沒有著地。
「你喊我!你又喊我!」
那人轉身的一剎那,劉耗子頓時呆住了,那不明明就是剛才跑過去的人麼?
「你怎麼總喊我?」那人死死的盯著劉耗子:「要不是你攔我一下,我早就追上啦!」
「你你你……」劉耗子嚇得連話都說不全了。
那人一步步往劉耗子對面走了過來:「你耽誤我一次,還想耽誤我兩次?我要是。」
眼看著就要伸手去抓劉耗子衣領,河邊上忽然有人喊了一句:「那邊的,還上不上船!」
「上上……」那人扔下劉耗子往河邊跑了過去,手腳並用著爬上了一艘漁船。縱司農扛。
那艘船的油帆,整個捲著掛在桅桿正中,船身上的木板已經爛得不成樣兒了。看那架勢,只要輕輕一碰就能徹底散架。
站在船頭上的船夫拿著一根竹竿往隨手往船邊上敲了兩下:「就蹲這兒吧!」
那人兩隻腳踩著船梆,平伸著雙手像鳥似的使勁拍了兩下,慢慢的蹲了下去。等他蹲下身子之後,他兩隻腳已經像是爪子一樣抓在了船梆,側著身子往旁邊那三條黑影靠了過去。
那三隻鳥一樣的黑影,看上去就像是打魚用的魚鷹,可是魚鷹的脖子上頂著的卻是一顆臉色慘白,七竅流血,瞳孔殘綠的人頭。
「媽呀--」劉耗子嚇得連滾帶爬的往回跑,一路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頭才算跑回來。
劉耗子帶著哭腔道:「王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那人會不會來找我啊!」
「你恰巧攔了一下路,應該沒大事兒。橫死鬼追車的事兒,有的是。換成看不見鬼的普通人,擋了也就擋了。鬼魂不會計較,你能看見他,還擋著,他可能以為你是故意的。」
我安慰道:「等會我給你給你畫個符,你帶上也就沒事兒了。要是還覺得不踏實,就找個十字路口燒點紙錢兒。沒事!」
劉耗子自己就干白事兒的,可不那麼好糊弄:「王魂,你可別糊弄我啊!那鬼魂沒事兒,那漁船又是怎麼回事?」
「一艘鬼船,你大驚小怪什麼?」我只能繼續糊弄他:「那鬼魂上船了,也就跟船走了。不可能再回來找你。放心吧!」
鬼船其實跟鬼屋差不多。只不過一個在地上,一個在水裡。
水上人家,生於水死於船,一生中大半時間在水上漂泊。一條漁船可能由祖傳父,由父傳子,就跟留房子,留地一樣。但是當一家漁戶絕後,漁船無人繼承,其他漁夫會將床帆捲起,將船推入水中任其漂泊直到其沉沒。
漁家稱這種帆布捲起掛在桅桿當中自行漂移的船隻為鬼船,在水上相遇決不敢靠近,在遠處焚香叩頭。即使鬼船被衝到岸邊也沒人敢動,任其腐爛解體或被大水沖走。
劉耗子看見那艘要真是鬼船,還沒什麼大不了。我們幾個誰隨便動動手也就能把事兒給辦了,但是,能把鬼魂留在船上當魚鷹用的鬼船,我還真是頭一回聽說,是不是成了氣候的鬼物,我也不敢叫准。
我這邊還在糊弄劉耗子,老陳卻開口道:「這個村犯邪怎麼著?上游下游,村裡村外全都鬧鬼。怎麼就沒有一個乾淨地方。」
我一下愣了:「還哪兒鬧鬼?」
老陳道:「我吃完飯之後,跟那些當兵的嘮嗑!他們說,這幾天村裡一直都在鬧鬼,弄得他們都不敢出去了。村裡人,一下搬走了一大半。還住的人,到了晚上連燈都不敢開!」
老陳指了指大門:「不信,你問那個站崗的。」
第一一二章怪事連連
我向那個哨兵招了招手:「你過來一下,跟我說說村裡鬧鬼的事兒。」
那個哨兵猶豫了一下道:「前幾天晚上,跟戰友換完崗回了營房。本來想拉帳篷門。那帳篷門,就是像是給人從外面拉住了一樣,怎麼拉都拉不回來。我抬頭一看,拉索上面伸進來一雙手。」
「那是有人扒著拉索縫上往帳篷裡看哪!那人眼睛通紅通紅的,就跟兔子似的。我當時就嚇傻了,眼睜睜的看著,那人拿著一根繩子往我脖子上套……,要不是班長聽見動靜,開了一槍,我就完啦!為了這事兒,班長還要挨處分哪!」
哨兵說完,左右看了看壓低著聲音道:「首長。我聽說你們是專門處理這類事兒的,營房外面的那個是不是吊死鬼啊?」
「應該是!」我含含糊糊的答了一句。
吊死鬼扒門這種事兒,在術道上見慣不怪,隨便哪個術士都能處理。但問題是,吊死鬼扒門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房子附近必須吊死過人。而且,吊死人的歪脖樹正對大門,或者正對窗戶的,出現吊死鬼扒門的幾率也就越高。
防範吊死鬼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樹伐掉,或者換掉吊死人的橫樑。
可是,部隊為了守護隕龍,在河灘上安札營房時,已經把附近的樹全都伐了。再加上軍隊煞氣的鎮壓。出現冤魂鬧事兒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鬼抬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