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我沒心思顧及白鯉他們想什麼,如果白鯉真的夠資格稱為江湖大豪,他應該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反之,那就只能算我倒霉了。
我沉吟了片刻道:「空格裡的那方大印在什麼地方?」
艾曉漓道:「那方印。你應該見過,就是李固拿去鎮壓狐皮的那方金印。」
那肯定不是王家的天印,充其量只能算是王家狐裘上的一個標記。
我有問道:「這間牢房裡有沒有當年獵王印留下的痕跡?」
「現在沒有!」艾曉漓道:「曾經留下的幾個印記,都已經被我破除了,而且我可以肯定,印記和大印之間沒有任何聯繫。」
我想想也對,如果印記和大印之間真有蛛絲馬跡的話,以一隻狐狸的聰明,不可能聯想不到。
我背著手在屋裡轉起了圈子,外人看我,會覺得我在思考什麼,實際上,我是再跟艾曉漓比耐性。也在尋找著她的弱點。
不過,艾曉漓卻極有耐性的靜靜等了下去。最後,還是我不得不先開了口:「現在想找大印,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用數術推演天機。」
艾曉漓眼睛一亮:「你有辦法?」
我指了指吳非:「他是天算吳家的嫡系傳人,推演天機的事情,他更在行。」
吳非看向艾曉漓時,不自覺的嚥了一下口水,倒不是因為對方秀色可餐,而是他本能的感到了一種危機。
我同時也感到了艾曉漓身上那種一閃即逝的殺意,如果有用的只有吳非自己,那我們這些人就都可以變成食物了。
吳非結結巴巴的道:「我……我沒有黃泉錢。」
吳家用黃泉錢推演命數的事情。在術道上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艾曉漓不可能不知道,她不禁愣了一下,一雙眼睛從頭到尾在吳非身上掃視了幾遍,才算相信了他的說法。
現在牢房裡關押的四撥人馬,只有我們這邊才是正牌的術士,其餘的都是武者,身上不可能帶著黃泉錢,艾曉漓在牢房裡巡視一圈,才停在吳非面前:「吳家還有一樣是借命秘術對吧?牢房裡這些人的命,你可以隨便去借,只要能推算出大印的方位就行。」
吳非目光呆滯的回答道:「借命是禁術。一旦使用必遭天譴。借別人兩年陽壽,我也得自損一年。王家天印具有靈性,想要推算它的方位,至少需要折損百年陽壽,我損失不起。」
艾曉漓狠狠跺了跺腳,轉頭瞪視著我道:「你一定有辦法弄到黃泉錢!」
我直言不諱的道:「我們棺材門一向是抬棺葬鬼。想換黃泉錢,一是要有棺材,二是要有冤鬼。這裡好像……」
艾曉漓伸手虛攝之間,把閃雷的魂魄從化骨池裡抓了出來:「這一條冤魂值多少?」
我面無表情的道:「這個很難說,得看地府鬼差給我多少?你想讓我在這兒葬鬼?地府鬼差看見一個妖物,是怕不是什麼美妙的事兒吧?」
艾曉漓沉吟許久道:「你出去葬鬼就行,把黃泉錢拿回來。我會讓思宇協助你。」
「可以!」我一口答應了下來。
艾曉漓忽然一個轉身,手臂像是忽然暴漲數米,從牢房空隙中直刺一人天靈蓋。五指入骨兩寸之後。指節猛然收緊同時往後一帶,硬是把人頭蓋給生生掀了下來。
就在那人頭蓋迸飛的瞬間,艾曉漓也像是隨指拈花一樣從那人飛濺迸射的鮮血當中捏出一條冤魂。
艾曉漓像是擺弄蟲子一樣。繞在他指尖盤旋哭嚎的冤魂,似笑非笑的道:「你不多帶幾條冤魂出去麼?這樣可以節省不少時間。」
「你在威脅我!」我的目光也恨著陰沉了下來。
「你誤會了!我只是想助你一臂之力而已。」艾曉漓明明實在警告我,她從不把人命當成一回事兒。只要我不聽話,她隨時都能殺了老陳。可是,她的語氣裡卻明明帶著一股委屈,真像是我誤會了對方。
我沉聲說道:「我帶走你手裡的冤魂,只能是死路一條。葬鬼不代表殺鬼,我把不願入地府押送到鬼差那裡換區酬金,你以為他們不會問問冤魂的死因麼?」
「就像他!」我一指飛雷的冤魂:「你覺得,地府知道了他的死因自後,會怎麼判定我的對錯?你覺得,地府鬼差會因為我不是你的對手,就免去我『見死不救』這一條罪責?別天真了!如果,他們真的判我賠命,那時你也跑不了。」
「看來是我魯莽了!」艾曉漓猛一收手,把掌心的冤鬼給捏成了一團磷火:「快去,快回,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抱肩道:「我需要幫手。」
艾曉漓轉眼看向牢房裡的幾個人,伸手指了指吳子奕:「她可以給你,其餘人不行!」
「不行,抬棺至少要四個人。」我是在利用艾曉漓思維裡的誤區,誰都知道一般下葬都要四個人抬棺。但是沒人清楚,棺材門葬鬼究竟需要多少人抬棺。
「他,她都可以給你!」艾曉漓指的是秦曉日和白霜華。
「兩個凡人?」我皺眉道:「女人不抬棺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女人抬不了棺材,這是送葬的老規矩。
一是因為棺材動輒上百斤,女人沒有那個力氣。二是因為棺材陰氣太重,女人本身陽氣不足,再上陰氣入體,不但對身體不利,甚至容易被死者附體,變成傳話的媒介。
艾曉漓冷笑道:「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底線。如果,把你們關鍵的人物全都帶走,你一去不復返的話,我找誰幫我脫困。」
我深吸一口氣,帶著幾個人離開了地牢。
等出了獵王莊,我才轉身向秦曉日他們說道:「你們兩個走吧!不要跟著淌這汪渾水了。」
「不行!」思宇斷然拒絕道:「他們不能走,狐王不會允許。如果他們聯繫到寓祺的家人,還會給我們造成更大的麻煩。」
我似笑非笑的道:「你們那個狐王能看見我們做什麼?」
思宇低著頭沒有說話,我也就不再追問下去,適時的岔開了話題:「這附近,有什麼地方陰氣較重,冤鬼集中?」
「去水鬼窩吧!那裡有水鬼!」
水鬼的怨氣奇重,又善於抓替死鬼,拿他們交換黃泉錢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只是,水鬼也極為狡猾,遇到術士就容易藏進水裡,那時想把他們弄出來千難萬難。
「怎麼把水鬼引出來呢?」我不由得看向了秦曉日。
「你看我幹什麼?你看我幹什麼?」秦曉日的臉色頓時白了。
我笑了:「借你用用唄!」
秦曉日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還年輕,我還沒有結婚,我還有大好夢想……」
我指了指思宇:「你來!」
思宇眼淚汪汪抓著秦曉日的手搖了起來:「秦哥哥,求你了……」
秦曉日的嘴角一下子咧到了耳根上:「行,王八蛋才說不行呢!王哥,想怎麼弄,你隨便。」
沒過一會兒,秦曉日就被扔我在了木筏子上,順著山陰處的河道隨波逐流的往下游漂了過去。
「王哥啊!」秦曉日對著河岸喊道:「你太不負責任了吧!你只告訴我這樣能吸引沉屍,水鬼。可你沒告訴我它們出來以後我該怎麼辦啊!喂,王哥……」
「別喊,嚇跑了水鬼,你負責?」我藏在河岸上回了一句:「有事,我會救你的!」
驀然,一陣淒厲的陰風帶著水花在木筏子的周圍打起了盤旋,原本來順風順水飄動的木筏子,在原地轉起了圈圈,嚇得秦曉日趴在木筏上,雙手死死的扣著木頭之間的縫隙裡,腦袋一個勁兒往木頭上亂磕:「太上老君,聖母瑪利亞……,快救救我啊!」
這傢伙差點把自己能叫出名諱的神仙都喊了個遍,那木筏子才不動了。
秦曉日卻覺得自己背後似乎站著一個不知比他大出多少倍的東西,自上而下的俯視著自己,不由得打脊樑上嗖嗖的冒著涼風。
等了許久,身後的東西並沒有什麼動作。不過,他眼前的水裡卻慢慢伸出了兩隻慘白的手掌,十支手指一根根的扣上了木筏的邊緣,黑漆漆的頭髮隨著翻滾的氣泡蕩漾在眼前。
「媽呀!」秦曉日實在不敢想像下一刻會從水裡爬上來的是什麼?
「卡嚓!」巨匠介血。
兩隻手掌左右一分,硬生生將木筏劈成了兩半。秦曉日毫無懸念的掉進了水裡。
水底一條人影,大魚似的翻了上來,掐住了秦曉日脖子,死命的向水底壓了下去,秦曉日落水之前抻著脖子喊了一句:「王哥,我被你玩死了!」
還沒等他被完全拖進水裡,我已經踩在一塊浮木上凌空躍起,甩出拘魂索往他身上纏了過去。千鈞一髮之際繞住了秦曉日的手腕,反手一下,像是甩魚竿一樣把他從水裡拉了出來。
就在秦曉日在空中劃起來的一剎那,我明明看見,他腰上還抱著一個慘白的人影,等他身子往下栽落時,那條人影卻忽然鬆開了,秦曉日的雙腿,往水裡落了下去。
我的第二根拘魂索也緊跟著彈了出去,緊擦著湖面打了一個盤旋,在水鬼的脖子上連繞了幾圈,把它提了上來。
第一九三章王家天印
等我把水鬼釣上來才大失所望,這只不過是一個普通至極的水鬼而已,根本值不了幾個錢。
我甚至連棺材都懶得打,乾脆弄個袋子往裡一裝。就直接把它給埋了。
等我拿著兩個黃泉錢給思宇看時,她頓時急了:「怎麼這麼少哇?」
我沒好氣的道:「你以為一隻低級水鬼能賣多少?這還是我跟陰差熟,才軟磨硬泡的多要了一個。」
思宇快哭了:「那得什麼時候才能湊齊推算用的黃泉錢啊?」
「只能想辦法抓大鬼,或者乾脆抓妖!」我盯著思宇道:「這時你們狐仙嶺一脈的地盤,你應該知道哪有大鬼吧!」
「這……」思宇遲疑了好半天才低聲道:「我知道龍王廟那裡有封禁,具體是什麼我不清楚,你敢去麼?」
「那就去看看!」
我知道事情拖得越久對我們也就越不利,而且,思宇剛才那番話好像不是她自己在說,而是在重複別人的話,這只能說明思宇身上附上了艾曉漓的神識。
我就算不想去也得去。
思宇說的地方距離獵王莊不算太遠,如果按方位計算,它應該就在狐仙嶺山背面。
只不過那裡的景象跟狐仙嶺的山高林密完全不同,這裡的山丘上不但沒有一棵樹。就連雜草和野花都少得可憐,到處都是灰突突的墳塋,唯一的建築就是山腳下破敗不堪的龍王廟。
奇怪的是,那間龍王廟前面只有一個水潭。潭水的面積雖然不小,卻是實實在在的死水,及看不見有水注入,也找不到有水流出。
那間廟的位置就更奇怪了,從它的所在方位上看,既像是在鎮潭,又像是在看山。總之兩邊都能兼顧。
我還在觀察著附近的地形,白霜華跟著一隻趴在半塊墓碑上黑貓對視在了一塊。
「王魂我身後是不是有人?」她竟然覺得那只黑貓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身後的某些東西。
驀然,黑貓「喵」的怪叫,身子陡然弓了起來,尾巴像是標槍一樣豎在身後,全身絨毛根根倒立,像是在一瞬間膨脹了幾倍。
她下意識的挪動了一下腳步,那只黑貓頓時掉過頭去,竄進了身後的亂墳撒腿就跑,僅僅幾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它看見什麼了?」白霜華低呼之間。頓時僵直站在了原地。腦袋裡想要回頭看看。身子卻像是不聽使喚一樣,怎麼也轉不過去。
「不用害怕,那隻貓只不過看見了一個的路過的遊魂而已。」我從後面走了去,輕輕碰了白霜華一下,她才反應了過來。
我越過白霜華走到了荒山和潭水之間:「思宇,你確定,那是一間龍王廟?」
思宇道:「狐王這麼說的,我也沒來過這兒。」
龍王廟一般都是用來鎮水的,越是水患多發的河段,拜龍王爺的人也就越多,可是這裡明明只是一個水潭子而已,我還從來沒聽說過,水潭也能發水,除非這個潭子裡真有那麼一條龍在。
而且。龍王廟建在山根底下就更不對了,龍不是蟒,只下水不上山。尤其還是這種遍地荒墳的山頭,建個山神廟管轄鬼魂還有情可原,建個龍王廟算什麼事兒。巨乒他技。
我越看越覺得不對,乾脆跟他們幾個說道:「你們先在這兒等我,我到高處去看看。我沒回來之前,你們不要輕易行動。」
我單獨跑到了龍王廟對面的高地上,站下來沒多久,就聽身後傳來了一陣沙沙的樹葉聲響。應該是有人悄悄接近到了我身後。我甚至能感覺到那個人,拿著一把槍一類的東西,瞄向了我後腦。
不過,對方好像一直下定不了決心,手中武器起來又放下,放下再抬起來,反反覆覆幾次之後,才悄悄往後退了過去。
「出來吧!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的。」我抱肩膀轉身時忽然愣住了:「王璞!」
那個藏在我身後,一直想要偷襲我的人,竟然會是王璞。剛才瞄向我的,也不是一把槍,而是她握在手裡的長弓。
王璞冷笑道:「你替狐妖辦事,倒挺盡心盡力的麼!」
「我不得不這麼做!」其實我不想跟他解釋什麼,但是我有十分好奇,她為什麼會一再猶豫著不肯放箭。
王璞暴怒道:「你有情有義,你義薄雲天!可你為什麼對自己的親人卻能痛下殺手?」
《鬼抬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