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咕咚一下,我嚥了口吐沫,心裡一口氣又吊到了嗓子眼兒,「咱們...咱們估計又給撞上什麼了...」
這話一說出來,就連陳漢彪嘴角也給抽動了一下,這麼多年來,這憨子也就守靈什麼的,要說這傢伙火力壯,一般的邪魔外道的都還避著他,俗話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但鬼怕的這七分人,說的估計得是陳漢彪這種人。像我這種...估計什麼鬼都稀罕的很。
但轉瞬的工夫,那陳漢彪吸了口氣,「不怕,咱不怕,咱一沒做過虧心事兒,二沒殺過人放過火的,咱們怕啥,再說了,我師父可是說過,我這是活到九十九的命,時候兒不到,他娘的什麼玩意兒都別想要我的命,九斤兒,別怕,彪哥護著你,咱們往外走!」
說著,陳漢彪居然一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這一隻手按著我,我們倆幾乎是形影不離了,我心裡雖然怕得要死,但這時候,對著陳漢彪也是感激的很,憨子怎麼了,憨子才最有良心了,有句話說得好,仗義多是屠狗輩,寡情多是讀書人嘛!
陳漢彪一手攬著我就朝前走,前面望著就是一片黑漆漆的林子,這時候天上也沒個月亮,光線是暗的很,我倆幾乎是摸著瞎走的,一直朝著前面,我敢說絕對是沒有拐彎兒,可是邪乎兒的是,我們倆走了幾分鐘,居然有過繞回來了,而且....歪脖樹上又掛上了那個女人。
我瞅著那歪脖樹,這樹長的古怪,一般是記不錯的,估計這麼大的林子裡,這麼奇形怪狀的歪脖樹也就獨此一棵,可是...沒想到那個紙紮女人,居然又給掛上去了,我心裡冷颼颼的沒了底兒,要說有什麼東西她就出來露個臉,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恐懼,讓人摸不著頭腦,但心裡卻更是怕的要命。
陳漢彪呸的吐了口吐沫,「走,咱們接著走,娘的,我還就不信出不去了!」
陳漢彪一手抓著我就往前走,可是一路走過來,到頭兒居然又遇見了那顆歪脖樹,樹上的那個女人依舊是掛著的。
我眼瞅著陳漢彪咬了咬牙,「娘的,不就是個鬼打牆嗎,我還不信治不了你了,九斤兒,脫褲子撒尿,我聽師傅說過一句,遇到了鬼打牆,就朝著前面的路撒尿,一定能破了!」
陳漢彪這麼一說,我愣了下,也就應了下來,我知道剛才這傢伙已經尿了,也就因為他這一泡尿,老子才中了這鬼東西的招兒的。
一泡尿下去,陳漢彪一手拽著我就往前走,踩著尿絕對是不帶拐外的,這時候我感覺陳漢彪心裡是信誓旦旦的,這傢伙心裡看上去有底兒,跟著他往前走了一路,可是一直著望過去,我心裡咯登一下就是一哆嗦,不遠處...那個掛著紅襖子女人的歪脖樹,依舊是在的。
這時候陳漢彪也看見我,這不經意間,我感覺得出他的手也是一哆嗦,現在我倆握著手,手心裡面已經全是汗了,也分不清到底是我的還是他的,人雖然有膽子大的,但膽子大也不代表什麼都不怕。
陳漢彪愣了幾秒,我感覺他右手忽然使勁兒捏了一把,嘴裡罵了句,「娘了個蛋的,管你是什麼鬼東西,老子一把扯了你!」
陳漢彪一撒手,幾乎是一路小跑的跑了過去,我愣神的一瞬,眼看著陳漢彪已經到了那歪脖樹女人的下面,一把手捏住了那女人的腳踝,我看著陳漢彪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往下一拽,刺啦一聲....
「呃啊......」一聲女人的慘叫聲,不錯,就是一個女人的慘叫聲,不過那聲音卻是從後面傳過來的,我下意識的回頭一望,後面黑漆漆的一片,在一扭頭,望過去的一瞬,我感覺心裡猛地被揪了一把,歪脖樹沒了,紅襖子的女人沒了,最關鍵的是,陳漢彪也不見了。
第四十九章林中鬼事
我不自覺的捏了捏手,又是雙手搓了搓臉,猛吐了一口氣,這時候我都心裡感覺都空了,說實話,自始至終,我心裡的那股膽子就是陳漢彪,沒了他,現在我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這時候的怕......我真是歇斯底里的怕了。
我愣愣的退了兩步,但又不敢再亂動了,我不知道陳漢彪到底哪去了,我一個人,這麼大的桑樹林子,我真不知道該往哪跑,我扯著嗓子喊了句彪哥,聲音在空蕩蕩的林子裡傳的老遠,但就是沒有回應,我又喊了兩句,依舊是沒有人應。
我朝著前面,歇斯底里的又喊了句,「彪哥,你在哪啊,聽見了應一聲!」
就在這時候,我隱隱約約的聽到前面的有點兒回應,聽著像是喊得九斤兒,但聲音絲絲縷縷的聽得很模糊,我猶豫了下,在這耗著也是沒有辦法,一咬牙,朝著前面就走了過去。
一邊兒走我就一邊喊,那絲絲縷縷的聲音依舊是很模糊,但我敢肯定,那聲音就是在前面傳過來的,我不拐彎兒的一路向前,也不知道到底是走了多遠,朦朦朧朧的聽著那聲音像是清楚了點兒,但聲音卻是有點兒發細,帶著幾分尖利的音兒。
我聽得忽然心裡有點兒發虛了,下意識停住了腳步,但聽著那股聲音居然越來越近了,就好像朝著我走過來似的,我吞了兩口吐沫,這時候的心驚膽戰絕不是虛的,要不是強提著嗓子眼兒的一口氣,我感覺我現在都邁不開腿了。
而就在這時候,我忽然聽到後面喊了一聲,「九斤兒...你跑什麼勁兒啊,我在這呢!」
這聲音聽得真切,就是陳漢彪的聲音,我回頭一望,後面居然空蕩蕩的沒人,我對著後面吼了兩聲,「彪哥,你在哪呢,應我一聲,我在這不動了!」
我再喊回去,回應我的就剩一片死寂寂的沉默了,這時候我感覺已經是手足無措了,可就在我一回頭,我感覺頓時間嚇得都要丟了魂兒,因為正前面,一身青花布的的壽衣,紅頂褶子帽子,那張皺巴巴,慘白的臉我是太熟悉,娘的,居然又是那個李老太!
我撲通一下就給仰在地上了,李老太離著我也就兩步遠,那張白慘慘的臉應著一股子鐵青似的,一雙眼珠子瞪得滾圓,整的跟死不瞑目似的,這時候....我真感覺快嚇出尿來了。
我嗷的一嗓子,連滾帶爬的就往回跑,也分不清東西南北,悶著頭就朝著林子深處跑了過去,我不敢回頭兒,怕著一回頭兒的工夫就被她給按住了,連滾帶爬的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稀里嘩啦倒在了地上,滾了好幾個圈兒,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不是我不想動了,而是我感覺兩條腿軟的就像兩根兒麵條,根本就沒力氣動了,我拉風箱似的喘著粗氣,我就納悶了,你說這李老太,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她怎麼就瞅準了一個人往死裡磕啊。
我回頭兒望了一眼,跑了這麼遠,我感覺怎麼也該甩開她了吧,可就在我回頭望過去的剎那,那身青花布的壽衣依舊是映在我眼前,三步開外,離著不遠不近,我心裡猛地一抽,幾乎差點兒就一口氣兒給背過去了。
我正對著她仰在地上,幾乎是蹭著地面往後一點點兒的挪著,現在我連站起來都沒力氣了,但憑著求生的本能,跑,還是要跑的。
她像是絲毫未動,但卻又實實在在的動了,因為她居然在飄著,我向後挪動一寸,那李老太就朝著我飄過去一寸,出乎意料的是她沒有出手要了我的命,但這種我退她進的法子....可也是要逼死我啊。
砰的一下,我忽然腦袋像是碰到了什麼東西,毫無徵兆,但我敢肯定這絕不是樹,我猛地一抬頭兒,心頭感覺一瞬間停了一下,一身大紅色的襖子正映在我身前,劈頭蓋臉的頭髮這到了胸脯上,那一雙隱匿在長髮下的眼珠子正直勾勾的瞪著我,嘴角...依舊是一抹慘烈烈的笑。
那個女人,那個大紅襖子的女人,她不是個紙人嗎,她怎麼.....
心頭猛地一震,我真有一種天要亡我的覺悟了。三步之外是李老太,身後緊挨著就是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女人,如果說以前我是跟死亡來了個擦肩而過,那麼這次..前有李老太,後有女鬼的.....我真是走投無路了。
到了這節骨眼兒上,我心裡反倒是平復了許多,腦子裡過往了過去的幾個瞬間,忽然間像是想起來老瘸子的一句話,也就在那一愣神的瞬間,我不知道那提起來一口氣,猛地一起身,舌尖兒上撕心裂肺的一疼,噗的一大口舌尖兒血就噴到了那女人臉上。
小花旦兒把我抓去配陰婚的時候,老瘸子給我說過一句,她要是敢動你,就噴她一臉的純陽血!舌尖兒上的純陽血,我不知道能不能治這個,但這時候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要能拼一條活路,別說舌尖兒血,就算是把整個舌頭都咬下來我都拼了。
一口血水噴了上去,啪的一下子,那個女人整張臉上都是一片血紅,這時候她就杵在那,一動不動,那一張慘白的臉上滴著我噴的血水,鮮血淋漓,整張臉彷彿都給扭曲了似的,我不知道到底是治不治的了她,但這時候的她.....卻是更恐怖了許多。
一愣神的工夫,那女人居然沒動,我一咬牙一把推開了那個女人,這一把推過去,我感覺得到,這真心不像是什麼紙人,摸上去雖然感覺怪異的很,但那重量,那感覺,就像是一塊兒爛肉。
要說人的潛力,就像是海綿裡的水似的,你要是真拼急了捏上一把,還真能在捏出點兒東西來,我一起身,撒腿就跑了出去,剛才我累得近乎把肺都給喘出來,但現在...我居然又提起了一口氣。
沒有方向感,沒有目標,這時候我也沒心思再喊陳漢彪了,因為我知道,即便是他過來了他也救不了我,反倒是連他都有可能搭在著,我就是這招邪的命,沒了我,那命硬的憨貨絕對是跑的出去。
說來我怎麼都感覺這事兒古怪的很,要說遇到那個女人我也就認了,怎麼到哪都有那李老太呢,說來我們也算是一家干親,她沒必要死不瞑目的跟我槓上啊,還有.....我那一口的純陽血,聽老瘸子的口氣,恐怕就連小花旦兒那種靈怨魂都是怕的很,這**絲的女人哪怕是怨氣再大,也沒可能大的過小花旦兒啊,可為啥我那一口血噴上去,居然沒什麼反應。
要說我這也算是破後而立,驚心動魄的一陣怕後,我這心裡反倒是平靜了許多,這思前想後的一尋思,心裡感覺多了那麼一股說不出的古怪,不過,說到底現在還是生死有關的時候,我也沒時間多想,一望無盡的前面都是黑漆漆的桑樹林子,我不敢停,也不能停,因為我怕我再回頭依舊會碰到那個李老太。
不知道我跑了多久,我又一次累的是筋疲力盡了,人力有時盡,現在我終於是撐不下去了,我慢下腳步,扭頭望了一瞬,心裡抱著那麼一絲絲的僥倖,可是....一瞬之間,回望著後面已經不單單是一個李老太了,如果說剛才有可能死裡逃生,那現在....幾乎是必死無疑了。
扭頭的一瞬,我忽然就笑了,這無關心情,這種笑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因為我感覺這時候我都不受控制了,簡單地說...感覺都嚇傻了。
身後那一片...不單單是一個李老太,一個吊死的女人了,而是一片....一片慘兮兮,鬼氣森森的鬼東西,有大有小,有老有少,老的頭髮花白,整個人瘦得跟骷髏似的了,冷慘慘的笑著,小的近乎還趴著,就像個大頭娃娃似的,麻桿兒似的身子,榴蓮似的腦袋,整個人都不像個人形兒。
黑壓壓的一片就站在三步之外,這種不遠不近的距離裡,那感覺就像是進了死人堆裡,我感覺我現在都成了一個死人。
而就在我愣住了一瞬,那一群東西居然開始動了,慢悠悠的飄動著,眼看著就朝著我飄了過來,我趕緊著往後退,可退了沒幾步,撲通一下子就給來了個倒栽蔥,我心裡頓時冷了,娘的,這次可真是死無全屍了。
我感覺黑壓壓的一片東西都給圍了過來,密不透風,感覺我的身體都快隱匿於那種黑暗中了,一隻手捏住了我的脖子,下一瞬又有一隻手你住了我的胳膊,轉瞬之間,好像是無數只手把我捏在手裡,那撕扯感,疼痛感,那感覺就像是要被活活撕開了似的。
我一雙手扒著胸口的衣服,人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不會坐以待斃,這是一種本能,至少我是如此,我雖然心裡知道這次可能連求個全屍的死都是奢望,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他把撕成肉塊兒。
第五十章老宅重逢
雙腳拚命的亂踹,我感覺快要被他們拉起來了,拚命的一手抓在了地上,一手的指甲直接嵌進了土裡,我拚命的拉扯著,感覺右手已經麻木了,甚至不用看我也知道,一隻手上早就是鮮血淋漓了。
蹭的一下子,我被幾雙手硬生生的給拉了起來,脖子上的一隻手幾乎掐的我要閉氣了,腦子裡居然開始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感,這不是好兆頭,這是窒息的前兆,我感覺一雙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腦子裡昏昏沉沉的一片,在這短短的一瞬間,我腦子裡忽然想起了一句救命的話,「如果那天你有事找我,就戴上那對玉鐲子,記住,戴上那對玉鐲子!」
「玉鐲子...對,我還有玉鐲子」
腦子裡空白的一瞬,我猛地想起了小花旦兒的那句話,那對兒玉鐲子,那對玉鐲子就在我懷裡,這可是唯一的活路,唯一的希望。
我一雙手拚命的往懷裡塞,說來是慢,但從那無數雙手捏住我的一刻到現在,也就短短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脖子上的那一隻手近乎蠻力的捏著我,從剛開始的那種疼痛,這時候已經近乎於麻木,窒息,我敢說,這種狀態下,用不了五秒鐘我就會被活活的掐死,到時候....只能被撕扯成一塊塊兒碎肉了。
一隻手摸進了懷裡,一絲溫潤,那是那對兒玉鐲子,我一把抓住那對兒玉鐲子,這一瞬間欣喜還沒上來,脖子上那股鐵鉗子一樣的捏合力直接讓我翻了白眼兒,我感覺嗓子裡還剩下最後一口氣兒了,出了這口氣兒我就必死無疑,但這口氣兒.....我得拼在這鐲子上。
強憋著那一口氣兒,我一直左手使勁伸進了那對兒鐲子裡,伸過去的一瞬,也不知道是最後的一拼拼盡了全力,還是那種窒息感徹底把我給打敗了,幾乎是一瞬間,我腦子頓時混沌一片,那股瞬間喪失直覺的感覺,就像是靈魂出竅一樣,我感覺整個身體都輕了,都快要一點點兒的飄出去了。
就在這迷迷茫茫的一瞬,啪啪啪的幾聲,又是那種羊鞭子的聲音,這三下打得響亮,即便是過年的鞭炮聲我感覺都沒這東西來的痛快,可這麼眨眼的工夫,我那點兒迷迷茫茫的感覺忽然淡了下去,這一瞬,我是真的昏死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朵邊兒上一陣咿咿呀呀的聲音再一次傳到的我的耳朵裡,那股久違的聲音分外熟悉,戲腔婉轉,清麗的如同鶯歌燕啼,那戲詞我還聽得出幾分熟悉,聽著還像是那一腔花木蘭似的。
等我睜開眼,眼前又是那幅熟悉的場景,大石獅子矗立門口,不過這一次看來,那石獅子好像修繕了一番似的,分外的威嚴,我抬頭望著頭頂上的那幅牌匾,彼時的「程府」兩個大字不知道怕哪去了,整幅牌匾居然是空蕩蕩的一片。
吱扭扭的一聲,我眼瞅著那兩扇紅大門慢慢的打開了,靚裝依舊,一襲大紅色的旗袍,繡著幾朵清秀的梅,一張臉上帶著一絲柔意的笑,淡妝濃抹之間都是勾人眼球兒的狐媚子,就這一笑,我感覺心裡壓抑的那一股子恐懼和憋屈,瞬間就是煙消雲散了。
熟悉,陌生,感覺是說不出的奇怪,但說實在的,我站在這程家宅子的門口,第一次感覺這老宅子居然是如此的親切,沒有了以往的那股恐懼和膽戰心驚,反而...有了一股家的親切感。
「爹...」稚氣未脫的一聲,那小鬼嬰眼巴巴的望著我,肉嘟嘟的小臉兒上笑的可是燦爛的很,我不由自主的應了一聲,這一聲幾乎是不受控制,完全是應於本能,就感覺這一聲爹,我應得是理所應當。
若不是程家老宅子困住了那小娃娃,我敢說,這小子早就絕對是屁顛屁顛兒的跑過來了。
「真沒想到.....你還會回來看看我們娘倆!」小花旦兒笑盈盈的一句話,我頓時感覺心裡一陣子翻滾,說實在的,若不是我在那桑樹林子裡遇見要命的東西,這回來的心思.....還不知道到什麼時候呢,小花旦兒這一句話,直接戳到了我心口上,這一瞬,我忽然感覺一股子說不出的愧疚感。
他們在等著我....而我,卻是逼到了迫不得已才回來了。
小花旦兒笑臉盈盈的望著我,望著她帶著殷切的目光,我竟然不敢與她直視了,不自覺得低下了頭。
「這次來.....我是遇見事了,我...我....」
我了半天,到了嗓子裡的話我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這就像欠了人家一個人情,怎麼都感覺張不開這個嘴,我慢慢地抬起了腦袋,瞅著小花旦兒,她依舊是帶著一絲盈盈的笑,但恍然間我感覺她有像是輕吐了一口氣,雖然臉色依舊,但那種若有若無的失落感...我感覺在我心口裡紮了一刀似的。
我吐了口氣,邁開腿朝著老宅子裡走過去了,小花旦兒慢慢的給我讓開了路,那小鬼嬰則是黏糊糊的湊到我跟前,肉嘟嘟的小手捏著我的衣角,或許是因為愧疚,或許是因為一種感情的使然,我不自覺的彎下腰抱起了小鬼嬰。
肥嘟嘟的小身子,帶著幾分冰涼,但抱上去的那種觸覺依舊是軟綿綿的,除了沒有那一點點的溫度,和那雙看上去略帶幾分滑稽的青黑色眼圈,我感覺不出這娃娃和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有什麼不同。
我一抱起小鬼嬰,這孩子樂的咯咯的就笑了,一隻手抱著我的脖子,小腦袋一頭扎進了我的懷裡,那種親暱,那種依賴,這一瞬....我感覺心頭的那股子愧疚被猛地挑了起來,心裡卻又帶著一絲淡淡的喜悅感,這種感覺...好複雜。
我扭頭望了一眼小花旦兒,她嘴角一翹,望著我忽然就笑了,這種笑和剛才的笑臉盈盈不同,會心的一笑,我與她相見不止一次,見過她又怒有笑,但這次的笑.....她是發自心底的高興,像是一種被接受的解脫.....她一笑,我也有點兒如釋重負的笑了。
「走吧...我們....我們進屋裡說!」小花旦兒好像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那絲會心的笑悄然隱匿,一擺手指著正廳的屋子,就在前面帶路。
我跟在後面,路過老宅子的院子,形形色色目光緊湊著我,有老有少,一見我過來,人們紛紛跟我打著招呼,我一一的點頭示意,懷裡的小鬼嬰也對著他們咯咯的笑,這一眼望去,都是有手有腳的常人,人、鬼,這一刻感覺沒有什麼區別,也許是因為死裡逃生,現在處在這麼一群鬼堆兒裡,我沒有害怕,反而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親切感。
進了正廳的屋子,小花旦兒倒了一杯茶放到我跟前,我把小鬼嬰放在大腿上,小花旦兒輕拂了一下劉海兒,杏花眼兒,柳葉彎眉,這個不經意間的動作,忽然間平增了幾分嫵媚,我望著小花旦兒,不自覺的竟然望出了神兒。
小花旦兒好像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一隻手在我眼前晃了下,「看什麼呢,也不知道眨下眼,眼珠子都快流出來了!」
小花旦兒這麼一說,我頓時感覺不好意思了,趕緊著低下了腦袋,說實在的,說到了我還是個半大小子,被小花旦兒這麼一笑話,我感覺臉刷一下子就給紅了,這時候,小鬼嬰居然摸了摸我的臉,咯咯的笑,「娘...你看,爹的臉紅了....嘿嘿..嘿嘿!」
小鬼嬰這麼一逗,弄得我更不好意思了,小花旦兒咯咯的也跟著笑了,「沒想到啊....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臉紅....臉皮子不是挺厚的嗎,有事兒知道往我這跑,沒事也不知道在哪風流快活去了,也不知道瞅我們娘倆兒一眼來,哎....」
小花旦兒的一笑轉而變作了一抹怨的歎息,我趕緊著抬起了腦袋,沒想到這小花旦兒還記著這個茬兒,她這不說還好,這一說我還真感覺一股手足無措的感覺,真感覺沒臉在這坐著了。
「我...其實我...我....」我支支吾吾的一時間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錯,我是真錯了,不過,不是我不惦記著這裡,而是我心裡畢竟潛在著那麼一絲絲的恐懼感,這無關於人品,乃是一種人的本能,一句人鬼殊途,不是一個世界上的人,心裡總有一點兒潛在的排斥感。
見我抬起了頭,小花旦兒一雙媚眼兒正瞅著我,說來,我們也是相隔了半個世紀的人了,真要論起年歲來,這小花旦兒都可以當我奶奶了,這多少年的時間,雖然沒出過這老宅子,但時間沉澱的那股歲月滄桑,依舊是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
「你還怕我嗎?」小花旦兒忽然這麼一問,我更感覺啞口無言了,怕,說不上怕,但潛意識裡感覺到一絲絲的排斥,我愣了兩秒,「搖搖頭,以前怕....現在..不怕了!」
第五十一章得罪了什麼人?
「呵呵....沒事,說怕我也理解,畢竟那一句人鬼殊途擺在那,這麼多年了,進過這老宅子裡的人也不止你一個,見到我起色心的我見過,直接被我嚇的背過氣的我也瞧過,人嘛....總感覺鬼是個多麼可怕的東西似的,人怕鬼,哼哼....可是你知道嗎...有時候,人卻比鬼可怕的多。」
小花旦兒的一句話讓我起了個激靈,她說的不假,有時候比起鬼來,人反而更可怕的多,說來,小花旦兒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不就是虧在了人這個東西上了!
我心裡知道小花旦兒是個好人,或許更應該說是個好鬼,除了第一次次逼著我配了陰婚之外,自始至終我都沒感覺她對我的惡意,甚至她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有些時候人的潛意識總是控制不住了,這種怕也是,但聽著小花旦兒這一句話,我忽然感覺那種怕淡了下去,小花旦兒到底是經歷過歲月的人,這一句話頓時點醒了我。
我點了點腦袋,」也是......人也就是多了副皮囊,說起來,百年之後,咱們都是一樣的東西!「
「哼哼....那可不一定!」小花旦兒莞爾一笑,「人和鬼的區別你是這麼認為的,可我認為.....喪了良心的人,百年之後沒準兒還不如鬼呢!」
小花旦兒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又一次說的我是啞口無言,我苦笑著點點頭,「對,你說的在理,你說得對,說得對!」
小花旦兒坐了下來,一臉嬉笑的問了句,「那現在,你還怕我嗎?」
我搖著腦袋,剛要說個不怕,可是抬頭一瞅小花旦兒,到了嘴邊兒的不怕瞬間就給嚥了下去,小花旦兒臉上支離破碎似的血口子,長髮散亂的飄在身後,一雙血紅的眼神裡佈滿了血絲,那張臉...比起第一次她的發怒都猙獰的多。
我撲通一聲就給坐到了地上,小鬼嬰輕盈的落到了地上,趕緊著過來扶我,嘴裡還嘟囔著,「娘..你別鬧了,再鬧爹就被你嚇跑了!」
瞬間的工夫,小花旦兒又恢復那股媚態天成的儀容,這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轉眼的工夫可是讓我出了一腦門子的汗,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兒,真是嚇了我一跳。
我趕緊著爬起來,小花旦兒瞅著我一臉的狼狽,噗嗤一聲就給笑了,「膽小鬼,看嚇得你,這就當你忘了我們娘倆的懲罰了,讓你沒個記性!」
小花旦兒一手半掩著嘴咯咯的笑著,一副小家碧玉的姿態,我瞅著不好意思的就笑了,小花旦兒媚眼兒瞟了我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男人的心思,那句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可是為你們人準備的,尤其是你們男人,說什麼不怕....如果我一直是剛才的那副嘴臉,你敢說你不怕!」
我愣了一下,摸了摸後腦勺,我發現這一次來,這小花旦兒就跟衝鋒鎗似的,每句話都是鋒芒畢露的,說的我是啞口無言,我也是無了奈。
「說起來,你小子還真有點兒怪,說傻吧,你也不傻,但要說精明,有時候還冒著傻氣,剛才你就不知道騙騙我們娘倆兒,說一句想著我們,來看我麼一眼會死了還是怎地!」小花旦兒斜瞟了我一眼,一臉埋怨的說道。
我趕緊著點頭,陪著一臉的笑,「對對,我就是想著你們娘倆兒才過來的,咋樣,這次可算是滿意了吧!」
小花旦兒瞅著我,眼皮子向上一挑,「哎呦,看你這說的這個不情願,看我們娘倆兒一眼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你要是不願意看,大門就在那開著呢,我也沒法子出去找你,你可以走啊!」
《大紅棺材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