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九斤兒....你！」
老瘸子一把把我攙了起來，我打了個趔趄，勉強的站住，一雙眼望著小花旦兒，望著小鬼嬰，望著那二十七條魂，望著眼前一切的一切。
心如刀絞....
我朝前邁了兩步，兩條腿幾乎都是打著顫，老瘸子和老古怪伸手就要扶我，我一甩手，盪開了他們的手！
「九斤兒...你..」
「傻小子..你..你這是...」
我望了兩個老東西一眼，那一個眼神，僅僅是一個眼神讓他們收住伸出來的手！我知道...他們能懂我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三章賭
我朝前走著，拖著幾乎要站不起來的身子，小花旦兒望著我。小鬼嬰望著我，二十七條魂個個目瞪口呆的望著我！
「放了...放了他們....這死棺，我幫你破！」
「你....就憑你..還想破死棺？」鬼面人瞅著我，忍不住笑了一聲！
「對...就憑我....！」我點了點頭！
「就憑我身上....有這破死棺的符圖！」刺啦一聲，我一把扯下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背後血紅一片的符圖！
「符圖...你小子..居然有符圖！」鬼面人驚呼了一聲，猛地朝前走了一步。
「九斤兒...你..你要幹嘛，你別傻了..趕緊回去！」小花旦兒急聲喊了句。縱女圍弟。
我扭過頭笑了笑，沒搭理小花旦兒，繼續說著，「怎麼樣...憑這個可以了吧！」
「放了她們兩個...我現在就幫你破死棺印！」
「哦？」鬼面人點頭笑了笑，「哈哈哈...符圖。沒有你身上的符圖，老夫不是照樣可以破了這死棺印。陳家小子...你真以為一張符圖，你就有和老夫討價還價的資本了嗎？」
我搖了搖頭，「我知道...我知道沒有符圖，你照樣有破死棺的法子，可是...你覺得，比起我身上的符圖...哪個更保險點兒呢？」
我咧著嘴角強笑了一聲，「老東西...別以為我不知道...哼哼，即便是用我身上的符圖破封，那死棺內死氣洩露的幾率都是不小....憑著你那歪門邪道的法子，你覺得...你有多大把握！」
那鬼面人聽著愣了一瞬，整個正廳宅子裡悄然靜了一片。所有人都在注視著我與這個鬼面人的對決，不出武力，不動手腳，一言一語的交鋒，事關著生死存亡！
「好..好..好啊！」鬼面人忽然點頭笑了一聲，「哈哈哈....陳家小子，原來...我還小看了你啊，沒想到...沒想到你有幾分膽色，還懂幾分門道兒，哈哈哈....還不是個徹頭徹底的廢物啊！」鬼面人嘶聲笑了一句。
「陳家三代...三代人盡無庸輩，到了你這一輩.....本事是沒傳下來多少，但膽色...好歹是留了幾分！」
「哼哼...不錯。你小子說的對，完全對，我的法子確實是個偏門，符圖解印才是正道，如果真有符圖的話，我也不會冒險走偏門，陳家小子....不得不說，你還真說動了我！」
「嘿嘿...說動了那是最好..咱們都省事兒來的方便，來吧...放了那娘倆，我這就過去幫你破死棺，解封印，如何！」我笑了笑。微瞇著眼縫盯著那張鬼面，我看不見他的臉色，更分不清他一絲絲的情緒，我一個嫩牙子菜，第一次面對著這麼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攻心機，斗城府，這是一種壓力，一種打心底裡來的壓力。
鬼面人聽罷當即是一聲大笑，「陳家小子，你是在跟我說笑嗎，我放人...然後你過來？小子....你是不是覺得我老糊塗了，這種小把戲就想糊弄過去！」
「別廢話，你先過來...然後我再放人，別給我耍那些鬼心眼兒，跟老夫來這套，你還嫩的多！」
」哼哼....我先過去！」我搖頭笑了笑，「我過去了你不要放人，你說...我是扯得過你，還是咬的動你啊，你這...你這一句話，可是把我往絕路上逼啊！」
「哼哼..哈哈哈...絕路，我逼上你絕路又怎麼樣，小子....你覺得你有資格和我討價還價嗎？我本就是打算著走偏門破死棺，有了你身上的符圖..那是最好，即便是沒有，老夫拼上一把也能得了這死棺，為了多那幾分勝算....讓我拿手裡所有的底牌來賭你...哼，老夫沒那個膽識，也沒那個是魄力..你..你也不配！過不過來就一句話，來...你就賭我會放了這娘倆，不來...悉聽尊便，我這就破死棺，開印！」
「哼哼，別忘了....人質可是在老夫手裡，你沒資格跟我講條件！」鬼面人冷聲笑了一句。
猶豫，彳亍，這一瞬，我微瞇著眼縫瞅著那張鬼臉，忽然感覺這老東西吃像是定我了，對，我是沒資格讓他退步，這次對決，他本就是佔據著絕對的上風，論心智，我這嫩牙子菜對他這老狐狸，論底牌，我靠的只有一張符圖，而他...卻是硬生生的抓著我的軟肋，抓著我輸不起的軟肋！
這一次....我輸得無話可說，但我...我必須賭！
我一抬腳...朝前邁了一步！
「九斤兒..你別傻了...趕緊著回去，你過來了是自投羅網，這事兒...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小花旦兒喊了句，臉上頓時花容失色，小鬼嬰老遠瞅著我，一雙小眼兒淚眼朦朧一片，強抿著嘴角沒哭出一聲。
老瘸子和老古怪一群人當即是大喊著，「九斤兒..回來，你過去了也就白搭進去一條人命，這..這老東西的話信不過的！」
「傻小子...你這幹嘛呢，你這是去找死你知道嗎，跟我回來..回來啊，算我老東西求你了，給我回來，那老王八說話還不如放屁呢，你別給我沒事找事兒去！」老古怪扯著嗓子吆喝著，招呼著一隻手，伸腿就朝著我邁了過來。
我扭頭望著老古怪一眼，沒有說話，但我眼神裡的意思，我知道他看得明白，老古怪瞪著老眼瞅著我發愣，一咬牙，一抬腳又是邁了過來！」
「師父.....別讓我後悔一輩子！」
一句話，那邁出來腳恍然停在了半空，老古怪呆呆的愣在那，瞅著我，一瞬間，那雙老眼忽然就模糊了，忽然...他又笑了，一種很苦澀的笑，那種苦澀就跟我今時今日所處的感覺一樣，苦碎了心，苦酸了眼，但卻又是說不出的苦楚！
老古怪點了點頭，緩緩的收回了那隻腳，「好..你去吧，九斤兒..今天，你要真有個好歹的話，老子就讓這群龜孫子...全部給你陪葬！」
一句話說的很平淡，平淡的令人發冷，但絕對是毋庸置疑的肯定，我，在場的所有人，沒人會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儘管...我想不到他還有什麼法子！
我點頭笑了笑，扭身邁了出去！
「是男人....咱們一口吐沫一個坑，不論敵友，我尊你一聲前輩，我陳九斤今天就信你一次，希望...咱們男人說話，別當成了放屁！」
我拖著這幾乎半個殘廢的身子，一步步朝著那挪了過去，我也只能挪過去，最開始這老東西一拳一腳，那幾乎是要了我半條命，要不是奶奶塞給我的紅布包，我這條命早就交代在這個老東西手裡了！
看得出，他對我老陳家恨，恨到了骨頭縫裡的恨，我心裡也清楚，我邁過去這一瞬，一條命十有**已經是交代出去了，但我必須賭，我沒得選擇！
不賭人心，不賭善惡，我賭的是....不到最後，誰也不敢說誰輸誰贏！
「九斤兒...你別過來....你回去，你回去啊！」小花旦兒嘶聲朝我喊了，一臉嬌容早就哭的是淚流滿面，看一個人真情假意，我看的就是一雙眼，這一瞬我看的清清楚楚，痛苦，憂心，難過，那雙眼裡除了酸澀的淚就只剩無盡的痛心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牛皮袋子
三年前，我瞎過一次眼，三年後的今天。我相信我不會再瞎第二次，人心隔肚皮，我被人騙過多少次，但我從未被鬼騙過一次，有時....鬼反倒比人可愛的多！
「爹..爹，你回去吧，我不要你來救我們...你回去吧，爹，你不要過來了！」小鬼嬰乾澀沙啞的喊了句，那本來稚嫩銅鈴般的嗓音，如今聽起來竟像摩擦的砂紙，乾澀澀的擦著我的心。酸澀苦楚，說不出的疼！
我朝著小鬼嬰笑了笑。「傻孩子，你都叫我爹了..我不來救你誰來救你啊，這聲爹....那可不是白答應的！」
「我...我不叫你爹了..我以後再也不叫了，爹..你回去吧！」
我聽著苦笑，「傻孩子...」
小花旦兒淚眼朦朧的望著我，那眼神我懂，她是讓我走，可自打我邁出去這一步，我就沒想著再回頭。
「別說了...我既然邁出這第一步，那就絕不會再回過頭去了！」
「從當初的陰婚...到現在，我恨過你。懼過你，憐過你，可能.....也愛過你吧！」
「一日夫妻...就是一輩子的夫妻，我給你蓋過紅喜帕，跟你喝過交杯酒，你叫過我一聲相公，他叫過我一聲爹.....我，就是這的一家之主！」
「我沒用...我沒本事...我就是個廢物，可我終究還是個男人，即便我不能為你遮風擋雨，但至少...我能陪著你頂上去！」
「你不是說過嗎？人沒本事可以學....人要沒了良心，那就全沒了！」
「我沒本事....恐怕也就剩這顆心了。沒了他..沒了你們..我還剩什麼？」
「今天，我就是來還債的，來還我陳家人的債...來還我陳九斤的債！老爺子說過，陳家人可以沒本事，但陳家不能沒良心...不能有慫人！」
我說過....我會抱你們娘倆回去....現在，我抱你們娘倆回去！」
我一步步朝前邁著，像是在跟小花旦兒說著話，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老遠的望著她，小花旦兒閉著眼...滿眼的眼淚依舊是衝破了眼角，滿目悲傷....淚流滿面！
「九斤兒...你知道嗎，我現在真後悔....真後悔我早生了近百年。真後悔我變成鬼才遇見你！」
「一直聽他們說...投胎做人是件多好的事兒，可我為人一世，卻感覺...還沒做鬼這些年來得舒心，來得實在！做人...受苦一生，做鬼...我好歹還遇見了你！」
「我一直抱怨老天無眼，但現在想想...或許，你就是老天爺給我最大的慰藉！」
小花旦兒淡淡笑了，那一笑間彷彿又回到當初夢裡相逢的一幕幕，夢裡的她...遠比這現實中的她幸福快樂的多，這一笑...好像又重歸舊日，一瞬芳華絕代，一笑嫣然！
「若有來生....生，相守一世，死，九相隨！」
小花旦兒笑著，我也跟著笑了，這一瞬，什麼人鬼殊途，什麼生死陌路，一切的一切，我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心裡已經是打定了主意，如果今天我能把她帶回去....即便是鬼，我也願守她一輩子！
我拖著身子，一步不停，一路到頭，這一路我走的很慢，但我感覺這一瞬過得太快太快，幾個念頭，幾個瞬間，我陷在那份久違的夢裡....剛觸摸到了一絲絲的溫暖，夢...已經醒了！
我望著小花旦兒，望著小鬼嬰，相隔不足五步，這一刻，她們近在眼前！
離著那鬼面人不過也就咫尺之遙，我扭頭那張鬼臉，忽然我感覺著，現在給我一把刀，我這兒小胳膊細腿兒，照樣敢跟這老東西拼幾分鋒芒！
除死無大事...連死我都不怕了，我還懼他什麼！
「我來了...放人吧！」
平平淡淡的一句，四目相視，我死死地望著那張鬼臉，鬼面人微微的點了點頭，「陳家的人..有種！讓老夫想不到的....居然還是個情種兒，哼哼....感人啊，說的老夫都感動了！」
鬼面人笑了一聲，「不過....感動可不能當飯吃，你家老爺子沒告訴你嗎，想要成大事兒的，那就得心狠手辣不要命...就你，哼，依舊是個廢物！」
「哼，無知小輩兒，連這點兒都不知道還敢跟我鬥心眼兒，今天....你給我留下，她們也別想走！」一言未罷，那鬼面人猛地一抬手朝我抓了過來。
「哼，早就知道你這老王八說話不算數！」我咧嘴冷森森的一笑，一把從背後扯出個牛皮袋子，砰的一聲，蓋子悄然落地....
「給老子見鬼去吧！」
一甩手，一片黑氣朝著鬼面人湧了過去。
鬼面人雙手狂抓一遮擋，手裡的小鬼嬰直接甩了出去，我一縱身一把接住了小鬼嬰，嘶聲大喊了句，「趕快救小花旦兒！」
「啊....陳家小子..你居然敢陰老夫！」鬼面人一手趕緊著擋著臉，那牛皮袋子甩出去的瞬間，鬼哭狼嚎，陰風鬼氣，黑兮兮的一股東西蜂擁般撲向了鬼面人，張牙舞爪，啁哳鬼叫聲幾乎撕裂了人的耳膜，那裡面層層疊疊的一片鬼東西，滿臉血污的鬼臉，一頭紅白之物的人頭，鬼手鬼腳，鮮血橫肉，血淋淋的血霧夾雜著一股漆黑如墨的鬼氣，一瞬間包裹住了鬼面人！
嗚嗷..嗚嗷..咿呀....
一瞬間鬼哭狼嚎，嘶吼慘叫聲差點兒掀起來老宅子的房頂！
「三千鬼怨...是魅老頭兒收集的魂怨氣！」
不錯...這就是鬼店掌櫃的送我的那個牛皮袋子，我從沒有打開過，也從不知道那裡面到底是什麼，但這...卻成了我最後的底牌。
賭的一把，贏...扭轉全局，輸，必死無疑，索性....我還是贏了！
一瞬間，所有目瞪口呆的人都醒過了神兒，人潮夾著鬼影朝著那邊兒蜂擁般湧了過去，正廳裡的一片黑衣人當下揮起了鐵鏈子抵擋，那鐵鏈子上沾著屍油，正廳裡面又是零零點點的一片火堆子，一溜的黑鐵鏈子掄開了，屍油沾著火苗子，幾乎眨眼間就把那正廳宅子掄成了一片火海。
老瘸子三拳兩腳豁開了一個口子，直奔著那三口紅棺材竄了去，老古怪一甩打鬼鞭，剛要朝我奔來，我一個眼神，老古怪點頭就應了，打鬼鞭勾著房梁，一縱身的工夫就竄上了三口棺材前，眨眼一瞬的工夫，正廳屋子....刀山火海，屍山血海，廝殺聲，叫罵聲，血淋淋的鮮血夾著白肉，鬼哭狼嚎聲連成一片....這不是人間，這就是地獄！
最前面的白老班主吆喝一嗓子，「陳家小子...我老鬼謝過了，今生不能報，來生做牛做馬報答您這個大恩！」
「白家班子的男女老少.....跟我老頭子救人！」縱巨協亡。
「做人被人欺負了一輩子...難道做鬼了還得被人欺負，拼了，拼了！」
「老幼婦孺去救雨梔...白家班子的爺們兒，跟我去撕了那個老鬼！」
歇斯底里的一嗓子，二十七條魂齊喝喝的一聲吆喝，黑漆漆的一片鬼影朝著小花旦兒湧了過去，這一瞬，那一聲久違的咿呀彈唱，好像又在老宅子的裡迴盪開來，定軍上，依舊是那曲定軍山.....
退後難免吃一刀。
眾將與爺歸營號，
到明天午時三刻.....成功勞。
我瞅著那黑漆漆的一片鬼物，那就是一群逼瘋了的狼，找著了這一個豁口子，那就是拼了命的要把他咬碎了骨頭扯爛了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