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舉目望著這兩個看不透的老狐狸，兩個老傢伙同樣是目光炯炯的看著我。
我搖頭苦笑，「你們...你們這是我逼我啊！」
「呵呵...九斤兒，你又何嘗不是...在逼著爺爺啊！」老爺子點頭笑了一絲。
老瘸子晃了晃腦袋，「哼哼，說得上誰逼誰啊。說白了.....咱都是被命逼著走的人，九斤兒...這事兒，可就看你的一句話了，你應了....我就替我孫女應了！」
「爺爺...你..」
一聲輕靈入耳，冷不丁的一晃身影站在了他身後，目光盈盈，宛若一波秋水漣漣生光，瞅著那雙眼，我不自覺的就低下了頭兒，我竟然...不敢與她對視！
「孫女..你..」老瘸子猝不及防的扭過頭兒，望見程曦的一瞬，臉色也是陰晴不定的變了樣兒，「孫女..你..你難道不願意？」
程曦站在門口兒，盈盈如水的目光望著我。
「爺爺...你覺得..你孫女就嫁不出去了嗎。你就這麼著急把我扔出去！」程曦一臉怨瞅著老瘸子。更瞅著我。
我清楚..她的高傲，就像她能看得透我的心思！
恍然一瞬，我感覺整個屋子氣氛尷尬詭異到了極點兒，說不出的壓抑，嗆得我竟有股子窒息感！
老爺子一手拍在我肩頭兒，「九斤兒...決斷不在一時，你也千萬別意氣用事，事兒...你好好想想，我等你答覆，也等著你...給人家一個交代！」
老爺子眼眸一動，伸手把那竹筒兒遞給了我，他的意思..我懂。他這是在給我解這個尷尬的局！
我點頭兒接過了這竹筒兒，沒說話，跟老瘸子也是點了點腦袋，此時的他，驚愕中帶著幾分木訥，他知道程曦對我的心思，可是他...卻看不懂程曦的心！
施捨強求的東西，她都如棄敝屣，更何況，是一個人，一顆心！
我沒有抬頭，一直朝著門口走去，臨至門口一瞬，我不經意望了程曦一眼。她也在望著我，或者說...自始至終她都在望著我，臉色平靜如水，眉目怡靜如鏡，僅僅一瞬，我點頭出了門。
我..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我沒有停步，一直的出了門，剛邁出兩步，老古怪迎頭走了過來，我抬頭一望，老古怪臉色像是積了一層雪，一臉說不出的急切，那眼神兒裡的意思，不言而喻！
「師父...」我輕叫了一聲，沒二話，僅僅這兩個字兒，老古怪一臉陰沉當下就散了大半，一點頭兒，「好...好徒弟，你的意思我明白！」
我點頭一下，沒吭聲，直接扭頭朝著裡屋走了去，現在，我啥都不想說，也不知道到底該說點兒啥，現在感覺著，這嗓子裡就像卡著根兒刺，上不來，下不去，說不出的難受...
回到屋裡，我一頭仰在炕上，腦子裡昏昏沉沉亂成一片，今天這一頓話，我聽著竟是前所未有的累，親爺爺逼我，老瘸子逼我，一步一個，步步把我逼得退無可退，當初，這可是我賴以依靠的脊樑骨，可如今.....卻成了我的心頭刺兒。
我躺在炕上，真想著徹頭徹底的大睡一覺，即便是做夢，即便是見鬼，夢裡的我，好歹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放開了膀子干，可如今....我竟是無路可走！
「這要是真逼得我沒路走了....哼哼，那我就自己開自己的路！」
我嘴裡叨念著，閉上眼，把這句話一股腦兒的塞進了夢裡頭兒，昏昏沉沉的腦子，似睡非睡，那種朦朦朧朧的感覺，像是在做夢，但感覺卻又模糊的很，混混沌沌一瞬，又像是過了好久好久，恍然一個激靈，我猛地睜開了眼，奶奶...正站在我身前！
「九斤兒...別這麼睡，容易凍著了，蓋上點兒被子！」奶奶笑著，一手給我蓋上了被子。
這一個激靈，我也是沒了睏意，起身抹了把臉，」沒...沒事了，我這...我這也不困了，奶奶，怎麼，你過來找我...有事兒？「團找團亡。
「也沒啥事兒，就這好多日子沒瞅見你了，怪想念的，這不是想跟你嘮嘮嗑嗎？」奶奶說著笑了笑！
我點頭笑了，「行.行..那咱就嘮嘮，不過，奶奶咱們說好了...咱倆嘮歸嘮，爺爺說的那事兒，您可別勸我了！」
奶奶瞅我搖了搖頭，「勸你，勸你啥啊？我連你們說的啥都不清楚，咋勸你啊！」
奶奶笑了笑，「九斤兒啊...勸，我是沒啥勸你的，雖然不知道你爺倆到底說了點兒啥，但我看得出來，你倆鬧出了分歧！」
「你倆的事兒...我不清楚，但你爺爺的意思，我還是知道的，九斤兒啊，好說歹說吧，你也別怨你爺爺，其實...這也怨不得他，命，這都是命，有所得，那就必然有所失，說起來....這天底下的事兒，還是公平的很，但該有該無的，該是誰的，誰也躲不過去！」
我望著奶奶，一臉的莫名其妙，「奶奶...你這話兒到底是啥意思啊，我怎麼...我怎麼聽不太懂啊！」
奶奶聽我這話就笑了，「你當然不懂，你也不需要懂這些，人啊，知道的越多，那就活的越累，平凡是福....傻小子，其實也是一種福氣，可惜的是....誰也不願意當那個傻子！」
「哎，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這啥道理，也不用我多說了吧，別人不管說了啥，其實那也就是參考，真正拿主意的，那還得是你自己！」奶奶笑著瞅著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奶奶不勸你啥，也不想給你啥壓力，我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你嘴上可能不說...但心裡恐怕早就有了主意，想啥，做啥，自己掂量好了，誰都是一輩子，誰都有誰的路，顧忌太多了，往往就不敢走了！」
「九斤兒，不管幹啥，不做，你可能惦記一輩子，但只要做了...那你可能就得後悔一輩子，啥事兒，你只要開了頭兒，那你就得結這個尾！」奶奶笑了，別有深意笑了。
我瞅著奶奶，這平時少言少語的老太太，說的這兩句話，竟是深不見底的深沉，字淺言概，可是句句說到了我心坎兒裡頭兒。
聽著這話，奶奶這意思，聽三分像是在勸我，剩下的幾分意思，反倒想是在慫恿著我什麼，以前，我感覺最看不透爺爺，現在，我反倒更看不透我這奶奶了！
老人這話，那就像陳年的酒，喝在嘴裡，總是能咂出別樣的味兒！
知道的越多，人活的越累，我不知道這兩位老人都知道點兒什麼，但我知道....他們活的是我想像不到的累！
人活著...原來就是為了累！
話，說完了，奶奶一手攏了攏我額邊的頭髮，緩緩的起了身子，「九斤兒...該說的我都說了，至於怎麼做，那就看你自己的了，不管咋說，做長輩的，絕對沒害你的意思，不管你咋決定，我這當奶奶的都沒話說，人活著....別太畏首畏尾了，咋活著不是一輩子啊，你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我聽著奶奶這話兒，重重的點了點腦袋兒，「對..奶奶，你..你說的對！」
奶奶笑了笑，「好啦，九斤兒...你歇會吧，一會，十點的時候，你去我們屋子一躺，你爺爺...應該是找你有事兒？」
」有事？「我皺了下眉頭，「爺爺..他有啥事兒啊？」
「啥事兒，你就問他吧，我又不過問你們之間的事兒！」奶奶笑著搖搖頭，「九斤兒啊，把自己想說的，想做的，那都理清了，一會兒，跟你爺好好兒說，你爺爺...其實是最不容易的那個！」
奶奶歎了口氣兒，也沒再言語什麼，讓我好好休息著，她扭身朝著門外走去了！
我抬頭兒一瞅鐘錶，已經夜裡八點多了，不知不覺，我那一覺竟然睡了大半天，恍惚著，我還真沒感覺著自己做夢，難道...這夢裡的咒，到了家裡頭兒就不治而愈了，難怪老爺子當初臉色那麼平靜！
不過想到這，我心裡還真多了份心思，當初小花旦兒說過一句，這村子裡可能有著什麼東西，這才讓她無法入我的夢，我這夢裡的咒...莫不是被那說不清的東西給壓下去了吧！
不過想歸想，這莫須有的東西還不知道是真時間，還沒準是老爺子，神不知鬼不覺的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段呢，這事兒...誰也說不好！
我琢磨著奶奶剛才的話兒，那話兒可是極有深意，感覺著，就像她老人家早就摸透了我心裡的意思。但事實上...真的就如此嗎！想到這...我嘴上不由得就笑了，我的親奶奶啊，我一直摸不透你們，可這一次....你們就真的摸透我了嗎？
十點，現在時間還早點兒，我泱泱的起了身子，出了門，門口兒愣了會，瞅著幾個屋子裡明晃晃的燈光兒，人，都還在，但現在，我不想見任何人！
我扭身拐了個彎兒，柴房屋子的門半開著，我推門進去，其實這柴房老早了，算得上老太爺當初的屋子，老爺子說是留個念想，這屋子就留到了現在，那兩口棺材，也就擺在了炕上！
我瞅著兩口棺材，這一時間，心口像是憋著個鉛塊兒，有感有傷，說不出的勁頭兒，當初答應小花旦兒的話兒，現在還歷歷在目。可如今一條岔口兩條道兒，我竟然不知道如何邁腿，小花旦兒，老瘸子，老古怪，程曦，還有...還有我家這老爺子，重重的一切，種種的人，我不想割捨任何一份情誼，也不想傷了哪一位的心，可終究是...天不遂人願，事與願違....世事難料！
我摸出竹筒兒，這竹筒早就被我貼身透的溫熱，摸著竹筒兒，倚著這兩口棺材，屋頂兒掀開的幾塊兒破瓦透著月光，映在了我這臉上。
「小花旦兒...要是你，你會怎麼走！」
一抹月光，皎潔如水，映在我眼上，我眼瞅著一彎曉月，透著半塊兒瓦片兒，映在我眼上，傻愣著瞅在那，這不知不覺的，我竟然出了神兒。
一晃一瞬，我猛地一個激靈，我沒做夢，更沒人驚動我，只是我瞅著那半片兒殘瓦映著的光，映過來的...竟想是一行字。
第二十六章爺爺的故事
我抬頭瞅著那一抹明暗交錯的影子，身子微微側過去半分，這半邊兒彎月亮的通明。眼瞅著五個大字兒，正好被斜映在了棺材蓋兒上，我定睛瞅了過去，當下被驚得一愣....
「算盡天機手！」
嘴裡叨念的念出這五個字，心裡頭兒竟是一股子說不出的震撼，算盡天機...好狂的一句話啊，即便當初三國的臥龍諸葛，明朝的妙手劉伯溫，恐怕都不敢妄稱一句算盡天機，能寫下這句話的，恐怕....
我恍然一晃神，瞅著那四個偏折的大字兒，「這在我家房瓦下面的東西。難道這...這是我陳家人......！」
回想著柳州的一道兒，那一句陳家三代無庸輩，幾乎磨得耳根子都疼了，可這句話到底從何而來，老爺子半句不吐。我更是無從得知，可瞅著這五個字兒，我心裡忽然哆嗦了下，如果我陳家人真能擔得起這五個大字兒，那這句陳家三代無庸輩，還真是所言不虛啊！
順著月光照過來的影兒，明暗交錯，那半片兒殘瓦裡頭兒。還真映出幾分刺眼的光兒，這眼瞅著，我心裡一尋思，那房頂瓦片兒底下，絕對是有著什麼東西！
我這四下一望，正打算著找個墊腳的東西，扒房梁瞅瞅，可忽然間一聲吆喝，驚了我一激靈，「九斤兒...那柴房裡頭兒，是不是你？」
這聲音一聽，錯不了是老爺子，我當下應了句，「是。是我，爺爺您..您找我有事兒？」
我當下扭身出了門，老爺子正立在門口。瞅著我出門，愣下點了點腦袋，「對...是找你有點兒事兒，走著，去我屋裡頭兒說吧，這亂七八糟的事兒啊，咱們爺倆兒啊，得好好嘮嘮了！」
老爺子沒說二話，帶頭兒就朝屋子裡走，我緊隨其後，一進屋，屋子裡空空如也，這大晚上的，奶奶早就不知去向了，但我明白，奶奶這是為了避嫌，給我和爺爺騰出了個地方！
老爺子炕頭兒一坐，沒二話就先點著了個煙卷兒，裊裊的煙兒往上冒著，老爺子悶頭兒抽著煙，坐在那大幾分鐘，愣是一句話兒都沒說。
這氣氛靜的壓抑，我又愣了幾秒，實在是忍不下了，張嘴就問了句，「爺爺，有啥話兒，您就直說吧，我在這聽著呢，咱們有啥事兒都好商量！」
老爺子一抬頭兒，瞅著我就笑了，「哼哼...好商量，說著好說，但我這真要說出口了，這事兒....恐怕就不好商量了！」
老爺子這剛說一句，氣氛頓時就變了味兒，弄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話兒了
「哎....不管好不好商量，該說的....我終究是還是要說的。」老爺子叼著煙卷兒，「九斤兒...話頭兒也別等著我給挑起來了，我知道你也是一肚子疑惑，不如這樣...咱爺倆兒來個公平的，你問我三個問題，只要不切及一些家族機密，爺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也問你三個問題，至於該怎麼回答...你自己看著辦就行了！」
老爺子這句話，我半喜半憂的皺了下眉頭兒，這話兒裡有門道兒，家族機密，何為家族機密？倘若我三個問題三句話，老爺子都來句家族機密，那我這豈不是....！至於我該怎麼說....我還能怎麼說，有啥事兒，我還能瞞得過這個老狐狸？
我一琢磨，張嘴笑了笑，「爺爺，您這句家族機密，說的可是有點兒遠了！「
「不遠不遠...該怎麼說，爺爺心裡頭兒有桿兒秤，就這...難道你還信不過爺爺？」老爺子笑了笑，話說到這份兒上，我也是無話可說了，不過細一想，老爺子也沒必要跟我耍什麼心眼兒，我的事兒，他恐怕比我還清楚，再者說..我的事兒，他就是直接問了，我還能不說咋滴！
我一點頭兒，「行，爺爺....那我這一肚子的問號，就給您透透底兒？」
「爺爺，您....」我剛一張嘴，忽然語氣一頓，瞬間是變了話音兒，「您跟我說說，這二十七條魂外加小花旦兒母子解救投胎的法子，這問題...應該跟家族機密沒關係吧！」
老爺子瞅著我樂了搖頭兒，「九斤兒啊，你小子...還跟我動起心眼兒來了，哎，這....可都算得上三個問題了！」
「爺爺，你這...」我聽著就皺起了眉頭兒，老爺子一擺手，「得了，我也就是隨便兒一說，我這當爺爺的，還能跟你較這個真兒！」
老爺子點了點頭兒，「這....其實算得上三件事兒，二十七條魂、小鬼嬰...還有那個小花旦兒，這三者可是各有不同，解決的法子也是大有迥異！」團縱撲才。
「二十七條魂，本是大火之下，怨至死，本身最大的是怨氣，消了那股子怨之氣，這投胎的事兒，自然是水到渠成，不過老宅子那場浩劫，他們本身沾染了不少的死氣，死氣雖可滋養陰魂，但死氣過剩，可是會阻了他們投胎的陽氣，怕落得個夭折啊！」
老爺子捻滅了煙卷兒，「那群遊魂野鬼我也見過一面，聽那瘸子說，程家人祭拜了陰魂，還供上了三年長生牌位，這二十七條魂兒的怨氣，應該也已經散了！至於那過剩的死氣...相比起那個小花旦兒可是好了太多太多，我告訴你個渡死氣的法子，消除自然不難！」
「那個小鬼嬰，說來算是最容易的了，母胎致死，可怨天，但不得尤人，幸好他又落得個天真無邪的性子，身上的死氣也沒多少，若是他甘願的話，爺爺現在便可以超度他投胎轉世。先天致死，又是無故遭災七十餘年，這本是上天欠他的一筆人情債，今生債，來生還。今生情，也是來日報，來生，他恐怕少說也得生的個榮華富貴家！」
老爺子語氣一頓，瞅著我愣了幾秒，「至於小花旦兒，她...可是最麻煩的！」
「這血衣染身，自殺而死的事兒咱們尚且不說，單單這一身的死氣，那就是近乎解不開的死疙瘩！」
「九斤兒...這死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事兒，不管是壓制還是吸收，這所需的陣法符圖，天珍地寶之物，那都是極為苛刻的東西！」
老爺子從懷裡摸出一張紙，「這裡面的東西，回頭兒你自己看看吧，是難是易，我不多說，你看明白了，也就想明白了！」
接過爺爺手裡的東西，沒多看塞進了兜裡，事兒，我心裡早有掂量，有了這東西，我心裡忽然就踏實了很多！
老爺子長舒了一口氣兒，「這該說..爺爺可都告訴你了，九斤兒...還有兩個問題，你接著問吧！」
我愣了下，點頭兒應了下，「行...爺爺，那您...能不能給我說說您的故事！」
「我...」老爺子聽著一笑，「哼哼...我的故事...」
「我，我的故事....！」
老爺子面色僵直的瞅著我，還想在回味著他的過去，半晌，他點了點頭兒，「九斤兒....你問的，真的是爺爺的故事？」
一聽這話兒，我不由得皺了眉頭兒，這話裡的意思，我貌似有點兒搞不明白，但我終究還是點了點腦袋，「對，爺爺，我聽得就是您的故事！」
老爺子搖頭兒笑了笑，「爺爺....沒有故事！」
我一聽，嘴角猛抽搐了下兒，「爺爺您這話....」
爺爺點頭兒一笑，「爺爺不騙你，你爺爺我...陳老歪，八十多年來，我的故事，就是你眼裡的故事？」
第二十七章一句詩
我聽著一皺眉頭，老爺子隨即來了句，「九斤兒。爺爺沒有故事...但既然問到這了，爺爺就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別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