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我把信封裡的紙抽出來看上面所寫的詩。喔,現在我全明白了,這個可憐的啞巴魚!我差點兒笑出聲來。但我強壓著,裝出一副極嚴肅的神情,把詩拿給他看。
「看,你看看吧!」
他讀著詩,臉變得越來越蒼白。
「這……些,他……他不應該寫成詩!」他結結巴巴地說。
「是誰剛才還說這樣的壞主意他是絕不會去做的?是誰說知道區別我的和你的?是誰對我說了謊並騙了我?你給我大聲唸唸這首詩!」
「我……我念不了!」
「念!那是對你的懲罰!那樣我也許可以寬恕你,你這個奶渣糕竊賊,你呀!」
「你真的會寬恕我嗎?」他用從來沒有過的膽怯聲問道。
「是的。」
他開始念詩,我聽著,聽他怎樣結結巴巴地念下去。
深更半夜的啞巴魚,
把糕點當成了奶渣,
但心裡忐忑不安,羞羞答答地說:
「我餓過頭了!」
「在我睡著的時候,你吃了一整塊奶渣糕?」
「是的。」他承認道,臉上露出一副窘相。
「一整塊奶渣糕,那有多大呀,這麼大,只有一頭大象才能把它吃下去,你是怎麼吃下去的?」
「太可怕了,幾年以後如果再讓我聽到『奶渣糕』這個詞,我還會發抖。但當時我不能剩下一丁點兒呀,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吃完了,接著,倒霉的麵團便開始在我胃裡膨脹起來。」
「那你倒不用擔心把你憋死,而是把那頭餓獅憋死。你倒想想看,老闆娘是數過她做的糕點的。」
「這我想過了,但我沒想到他們還會把這事抖出夾。親愛的薩普,你可以相信我,這麼大的一塊方方正正的糕點,上面還有許多的黃瓜沙拉和酸奶油,你吃下去,那感覺真是沒法說。」
「哼。」
「並且,」他停了一下繼續說道,「不僅身體難受,還得經受精神上的打擊。譬如只能看著你吃鮮美的大土豆糰子,自己又不能吃,這真是殘酷,真是對我的懲罰。還有滑雪撬!看您那副得意的樣子,兩隻眼睛都在笑,可我的胃裡像有條大鯨魚給魚鏢射中了,翻江倒海,只得在你的後面捂著肚子滑。我好像吞下了幾千顆利牙,它們在胃裡到處咬著。我告訴你一句話……」
「停一下!」我憋不住大笑起來,「幾千顆牙齒咬著!這個比喻倒不錯,很能讓人同情。我倒是很同情這條被鏢刺中了的鯨魚。」
「什麼?」他叫道,高興地跳了起來,「你是說……真的……親愛的薩普?你是說我現在又可以打起精神再……」
「再什麼?」
「……我想說,再吃一塊奶渣糕,當然不是偷來的。可憐的薩普,連你也受到懷疑……」
「不,」我打斷他的話,「弗朗茨聰明得很,他早就知道你餓過了頭的毛病,知道那是你一個人幹的。您是在無意之中給他們帶來了無窮的快樂。」
「謝謝!我並不感到那麼快樂。你想他們會不會很生我的氣?」
「不會的。儘管如此,我們是不能再到他們那裡去了。在你的名聲上總是粘著一塊奶渣糕,想抹也抹不去。把東西整理一下,我們走吧!」
「好的,走吧!你不生我的氣吧?」
「我沒生氣。」
送來的啤酒放在那裡還一口也沒喝。這時,他把那杯啤酒推到我面前叫我先喝:
「你先喝吧,薩普!」
「為什麼你自己不喝,啞巴魚?」
「因為我十分感謝你,願意作點犧牲,把一切都讓給你。」
「謝謝!但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要。」
「為什麼?」
「我很遠就聞到它已經酸了。」
「我倒沒聞到,但有一隻臭蟲死在裡面,你沒看到?」
「噢,怪不得那麼大方地送來酬謝我。」
「是的,這只臭蟲我也讓給你一個人享用。走,我們動身吧!」
我們打起了行李上路,不一會兒就把法爾克納鎮甩到了後面。
天並沒有像弗朗茨昨晚所說的那樣下一整夜的雪。我們一路走得很順利,至少開始時是這樣的,我們只用了兩個半小時就到了高森格綠鎮。一打聽才知道,我們要找的人是昨天中午到達這裡的。一位牲口販子出於憐憫,用他的雪橇馬車把他們帶到勃蘭鎮去了。我們也趕緊趕往那裡,儘管路上的雪比法爾克納一帶厚多了,我們還是決定在中午時趕到。
勃蘭鎮不大,我們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小酒館,門前停著那位販子的雪橇馬車。我們找到了他。他一早趕到亨利希格綠去,又從那裡剛剛趕回來。他告訴我們,那位婦人對她年邁的父親照顧得真是無微不至,但老人也許活不了多久,因為他坐在雪橇裡自己已經支撐不住了。
「我是從格拉利茨來的,」他繼續說道,「很想把他們帶到那裡去,但我沒辦法,我得在這裡宿夜。當她知道我認識格拉利茨的所有人後,就向我打聽一位與她丈夫沾親帶故的樂器製作家。她想在他那裡呆幾天,因為她以為他很富有。遺憾的是我沒有好消息可告訴他,因為那位樂器製作家只是做做幫工而已,並且把掙來的錢都用來喝酒了。由於經常酗酒,他找不到什麼工作,大約在一年前就離開那裡了。到哪裡去了,我卻不知道。」
「那位婦女就走了?」
「是的。老闆想免費留他們過夜,可他們還是走了。」
「肯定是因為他們的期望落了空,覺得再到格拉利茨去沒有多大意義了。但她還是去那兒了吧?」
「是的。」
「就走通常走的路?」
《藏金潭奪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