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我想,我們的表現比他預期的要好,這讓他很不開心。他一定是氣得發瘋,才會用這條蛇來誤導我們。湯瑪士,請在一覽表上加上一筆:他想愚弄我們。」
塞利托的移動電話響了,他打開手機,回答說:「埃瑪寶貝,你查到什麼了?」他一邊點頭,一邊在紙上做著記錄。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對大家說:「是出租車的失竊記錄。艾維斯公司上周有兩輛車在布隆克斯區的分公司被盜,一輛車在中城被盜,這些車都可以排除在外,因為顏色不符,分別是紅色、綠色和白色。國際出租公司沒有車輛失竊。赫茲公司被偷了四輛,三輛在曼哈頓,失竊地點分別在下東區、中城和上西區。其中兩輛是綠色,還有一輛——這輛有可能——是棕色的。不過,另外有一輛銀色的福特汽車在白原市被盜,我認為應該就是這輛車。」
「贊成,」萊姆說:「白原市。」
「你怎麼知道?」莎克絲問:「莫娜莉說車子可能是銀色,也可能是灰棕色。」
「因為我們這位先生住在市區,」萊姆解釋說:「如果他要偷像汽車這樣明顯的東西,會盡可能地遠離他的安全巢穴。就是這輛福特車,你說呢?」
塞利托又向埃瑪詢問了幾個問題,然後抬起頭。「福特金牛座,今年的新款式,內裝是深灰色的,車牌號碼無關緊要。」
萊姆點點頭。「他會改裝的第一個東西就是車牌。你替我謝謝埃瑪,要她先去睡一會兒,不過別離電話太遠。」
「有新發現了,林肯。」梅爾?庫柏叫道。
「什麼東西?」
「那些膠狀物質。我正在檢索資料庫,比對它的品牌名稱。」他盯著屏幕說:「搜索結果……我看看,這東西絕大部分與『遠離煩惱絲』相吻合,是市面上銷售的一種直髮劑。」
「這種東西根本不管用,但對我們倒很有幫助。可以讓我們把目標鎖定在哈萊姆區,你們說呢?把教堂的數目縮減到最小。」
班克斯把三份本地報紙的宗教廣告欄快速地瀏覽了一遍:「我數了數,共有二十二座教堂。」
「最早開始做禮拜的是什麼時候?」
「有三間在8點開始,六間在9點,一間在9點半,剩下的都在10點或11點。」
「他一定會選擇最早開始禮拜的其中一間。他已經給我們好幾個小時去尋找答案了。」
塞利托說:「我已經通知豪曼重新集結緊急應變小組的隊員了。」
「要不要也找戴瑞?」莎克絲說。她想起他一個人站在外面街角的孤零零的身影。
「關他什麼事?」塞利托嘟囔著說。
「哎,讓他加入也好,他一心想逮住那傢伙。」
「帕金斯說他可以隨時支援。」班克斯也說。
「你們真的想讓他來?」塞利托皺著眉頭問。
莎克絲點點頭。「是的。」
萊姆同意了。「好吧,他可以率領聯邦安全保衛小組。馬上派人分頭到這三家教堂去,盯住所有出入口。但是告訴他們別靠得太近,我不想把嫌疑犯嚇跑。也許我們可以在他開始下手時逮住他。」
塞利托接了一個電話。他抬起頭,閉上眼睛。「我的上帝。」
「壞消息來了。」萊姆喃喃地說。
第68節:電子郵件
塞利托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點點頭說:「總部接到911報案電話,報案人是中城公館飯店的值班經理。他說有位婦女帶著小女孩,在勒瓜迪亞機場打電話到飯店,說她們馬上搭出租車抵達。但已經過了很長時間,這對母女遲遲沒有出現。由於現在所有媒體都在報道這起綁架案,所以他覺得有必要趕緊報告警方。那位婦女名叫卡羅拉?岡茲,從芝加哥來。」
「媽的,」班克斯憤怒了。「還有一個小女孩?應該把街上所有出租車都攔下來,直到抓住那混蛋為止。」
萊姆感到非常疲倦,頭痛得要命。他想起有一次在一家炸藥工廠勘察犯罪現場時的情景。一些製造炸藥的硝化甘油流了出來,滲進一張扶手椅裡,萊姆在檢查這條線索時,被硝酸熏得頭痛欲裂。
庫柏電腦的螢光屏閃動起來。「電子郵件。」他說著按鍵調出郵件,仔細閱讀。
「他們已經把緊急應變小組收集來的玻璃紙樣本全做過偏光測試了。他們認為,我們在珍珠街現場的骨頭裡找到的那一小塊碎片,是來自夏普瑞超市。那塊碎片與這家超市使用的最為接近。」
「很好,」萊姆說,歪頭指向牆上的一覽表:「劃掉其他連鎖店和超市,只留夏普瑞,看看還剩哪些地點?」
他看著湯瑪士用筆一個個劃掉圖表上的店名。最後剩下四個:
百老匯大道與八十二街路口
格林威治大道與銀行街路口
第八大道與二十四街路口
休斯頓路與拉法葉路路口
「剩下的地點分別在上西區、西村、切爾西區和下東區。」
「但他也有可能到任何地方的夏普瑞超市買這些東西。」
「哦,他當然可以,莎克絲。他可能在到白原市偷車時,順便買回這些東西,或者在去克裡夫蘭探望他老媽的時候。不過你要知道一點,當嫌疑犯覺得他們的計劃天衣無縫的時候,就會懶得再去處處掩蓋痕跡。最笨的——或者說最懶的——甚至會把還在冒煙的手槍往他們家屋後的垃圾車裡一扔,就出去尋歡作樂了;稍微聰明一點的,會把槍裝在水泥料桶裡,丟進地獄門;更精明的,會悄悄溜進煉鋼廠,把槍丟進五千度高溫的熔爐裡。不錯,我們這位嫌疑犯是很精明,但他就像有史以來世界上所有的罪犯一樣,也一定有他的局限。我敢打賭,他認為我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去尋找他或他的藏身地,因為我們會全身心地投入到他刻意設計的線索上。顯然他錯了,這正是我們最終會找到他的原因。現在,讓我們抓緊時間看看,能不能離他的巢穴再接近一點。梅爾。你在上一個受害人的衣服上,有沒有什麼發現?」
然而,潮水幾乎把威廉?埃弗瑞特衣服上的所有東西都沖刷乾淨了。
「你說他們發生過打鬥,莎克絲?嫌疑犯和那位埃弗瑞特先生?」
「也算不上什麼打鬥,埃弗瑞特只是抓住他的襯衫而已。」
萊姆咂了一下舌頭。「我一定是太累了。剛才應該想到叫你刮刮他的指縫,雖然他泡在水裡,但總還能……」
「在這裡,」她說著,舉起兩個小塑料袋。
「你刮過了?」
她點點頭。
「但為什麼會有兩個袋子?」
她先舉高其中一個,然後又舉起另一個。「左手,右手。」
梅爾?庫柏大笑起來。「林肯,我看即使是你也想不到要把左右手分開裝吧?真是一個好點子!」
萊姆咕噥說:「區分左右手,也許會有一點兒刑事鑒證價值吧。」
「哈哈,」庫柏仍笑個不停。「萊姆這麼說,表示他也覺得這個想法很漂亮,只是慚愧自己沒有早點想到。」
庫柏接過袋子檢查。「裡面有一些磚頭碎屑。」
「排水管附近沒有任何磚塊。」莎克絲說。
「碎屑很小,上面還沾有什麼東西,不過我看不出來。」
班克斯問:「有沒有可能是來自牲畜場的坑道?那裡不是有很多磚塊嗎?」
「全都拜我們這位安妮?奧克麗(AnneOakley,19世紀末的美國女神槍手,隨馬戲團巡迴演出,生平事跡曾被拍成電影《飛燕金槍》。——譯者)所賜。」萊姆脫口而出,又帶點歉意地對莎克絲點點頭。「不過,別忘了,在她拔出左輪手槍一通狂射之前,嫌疑犯早就離開了。」然後他皺起眉頭,發現自己的身體繃得太緊了。「梅爾,我想用顯微鏡看看這些磚屑,你有辦法嗎?」
庫柏過來檢查了一下萊姆的電腦。「我想應該可以聯上。」他先用一根纜線插入複合式顯微鏡的影像輸出端口,另一端接上自己的電腦。然後,他打開那個大手提箱,翻找了半天,取出一根又粗又長的灰色纜線。「這是傳輸線。」他連接起兩台電腦,把一些軟件傳到萊姆的康柏電腦上。五分鐘後,萊姆就能在自己的屏幕上看到庫柏在目鏡中看到的東西了。
萊姆仔細審視著這些在屏幕上被放大到巨大的磚末,大聲笑了出來:「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看到附著在磚末上的那些白色的斑點了嗎?」
「那是什麼東西?」塞利托問。
「看上去像膠水。」庫柏猜測。
「沒錯,來自清潔滾筒。真正小心的罪犯,會用這種東西把他們身上可能殘留的痕跡清除乾淨。但是它也有反效果,就是或多或少會有一些粘劑從滾筒上脫落,粘在衣服上。所以我們可以斷定,這些磚屑是來自於他藏身的巢穴。他身上一直沾有磚末,直到埃弗瑞特揪住他時,把它們嵌到自己的指甲縫裡。」
「這些磚末能告訴我們什麼線索呢?」莎克絲問。
「這些磚塊很老,而且價格昂貴——便宜的磚塊因為添加了填充物,很容易滲水。我猜他藏身的地方如果不是公共機構,就是哪個富人蓋的房子,年頭至少在一百年以上,說不定還要更老。」
「啊,又有新發現了。」庫柏說:「又找到一塊看起來很像手套碎片的東西。如果這副倒霉的手套繼續崩碎下去的話,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直接採集到他的指紋了。」
萊姆的屏幕閃動了一會兒後,上面出現一小塊皮革碎片。「發現有趣的地方了嗎?」庫柏問。
「它不是紅色的,」萊姆一邊觀察一邊說:「和我們得到的其他碎片不同,是黑色的。拿去做微光譜儀檢測。」
庫柏立即著手進行檢測。不久,他用手拍拍電腦屏幕,說:「是皮革沒錯,但染料不同。也許它沾上了別的顏料,要不就是褪色了。」
萊姆努力伸長脖子,想仔細看看屏幕上的那塊碎片。突然,他發現自己不對勁了。有大麻煩了。
「喂,你沒事吧?」莎克絲問。
萊姆沒有回答。他的頸部和下巴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一種類似恐慌的感覺,從他受傷的脊椎頂端發出,一直竄到頭皮。接著,好像有誰觸動了溫度調節裝置,他寒冷的感覺和身上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全消失了,他開始冒汗,汗水從他的臉上涔涔流下,渾身瘙癢難耐。
「湯瑪士!」他虛弱地說:「湯瑪士,它又開始了。」
接著,他大口地喘著粗氣,頭部的劇痛沿著顱骨內壁四下發散,燒灼著他的臉。他緊咬牙關,搖晃頭部,試圖用各種方法中止這難以忍受的折磨,可是,沒有一樣管用。他覺得房間裡的光線開始閃爍不定,痛苦是如此的劇烈,他本能的反應就是逃避它,用自己多年不動的雙腿快快跑開,遠遠逃離這種痛楚。
「林肯!」塞利托吼道。
「看他的臉,」莎克絲驚叫:「紅得發亮了!」
《人骨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