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節

他完全忘記了週遭的一切,沉迷於這久違的吻中,陶醉於她的柔軟和甜蜜,可是卻突然覺得嘴唇一疼,然後猛地被推開了!
「你吻過我,就在洪清鎮的新鎮裡。」她的唇邊沾著他的血跡,臉上夾雜著無盡的憤怒和傷心,「可是你強行消去了我的記憶!你有什麼權利?你不是答應過我,你的那個了不起的法術絕不會對我用的,你答應過的!」
一瞬間,他明白她恢復了記憶,但她激烈的反應和臉上的神情嚇壞了他,「你聽我說,小夏--」他試圖拉住她瑟瑟發抖的身子,可是她卻拚命向後退去,和他保持著距離!
「你有什麼權利,那是我的記憶,那是我的過去,你憑什麼?!」小夏幾乎是尖叫著,臉上熱淚橫流。
從洪清鎮上回來,她就總覺得心中有什麼事一直刺痛著她,每次見到阮瞻她的內心都會混亂酸澀,她曾經以為那是她的暗戀造成的,但每當他和她無意間的皮膚接觸都讓她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直到這幾天,她的腦海中被人關掉的門突然透出了一點光亮!
而這個吻,證明了一切,證明了她的感覺沒有錯,這個吻就是打開這道門的鑰匙,讓記憶像潮水一樣突然湧到她的心裡,摧毀得她內心的溫柔點滴不剩!
「不是你想的那樣!」阮瞻進一步打算安撫已經激動得喪失理智的小夏,可小夏不聽。
「我只問你有什麼權利對我這麼做!」她沒有退路了,後背抵著牆,「就算你多麼討厭我,多麼後悔曾經吻過我,多麼想甩掉我這個女人,你直說好了,什麼那麼對我?我不會誤會,我會離得你遠遠的,讓你繼續縱橫花叢!就算我和我對你的愛在你心裡有多麼一錢不值,你有必要悔恨到非要我忘記一切嗎?我就那麼讓你感到無法面對嗎?你以為我會因為一個吻而纏住你不放嗎?不管你當時是因為遊戲心理還是因為一時的意亂情迷,我不會怪你,因為是我自己下賤,是我自己送上門的!但是你沒有權力拿走屬於我的東西!沒有權力把我玩弄於你的股掌之間。要我滾遠點就明說,我馬上就滾到你永遠也見不到的地方去!什麼要用這種方式羞辱我,你恐怕在暗中笑話吧。又一個拜倒在你腳下的白癡女人,竟然還奢望得到你的愛情!你--太過分了!」
「不是,我不是故意,你聽我說--」小夏的傷心讓一向冷靜的阮瞻都語無倫次了,心痛得要扭了起來。
「別過來!」小夏再度喝止想要接近的阮瞻,一下跳到桌邊去。桌上有一把裁紙刀,她一把抓起來對準自己的脖子,「你如果敢過來,我就讓你背上謀殺的罪名,你有本事拿了我的死魂再來消去記憶!」
看著那明晃晃的刀子,看著她細嫩的脖子已隱隱現出的血跡,阮瞻嚇得立即退後。小夏是火一樣的女子,無論愛與恨都是如此。他是做錯了,是他讓她燃燒,以前是因為愛,如今是因為恨!
阮瞻的父親什麼會這樣對待他?他有什麼苦衷或是秘密?而萬里和包大同能幫助阮瞻度過這『逢三之難』嗎?陷入僵局的小夏和阮瞻的愛情會何去何從?又會有什麼新的鬼怪跳出來鬧事?請看下一篇『賭神』。
第八篇 賭神 第一章 旗袍女人
恰逢國慶長假,川南一個名叫金石鎮的小鎮上也比平常熱鬧了些。只是來往於街上的人還是那些,外地客極少,除了本地的,就是附近十里八村的村民。
這裡的人不太幸運,在南方溫暖潮濕的氣候環境中,山卻是光禿禿的,沒什麼山珍異果,不能讓本地人*山吃飯,而且也沒有什麼風景名勝,沒有大批的遊客來光顧。好在,金石鎮地處幾個鎮的交會處,依*著農業和交通、住宿等方面的經濟貢獻,這裡雖算不上富裕,至少也不貧困。
其實,金石鎮能夠吸引附近村鎮的人頻繁來往的最主要原因是--那些地下的『娛樂活動』。只是那些全是非官方的,無論能創造多麼大的經濟效益,於鎮上的財政也沒有任何好處,大批的金錢流入了個人的腰包,所以金石鎮是個暗金湧動的地方。
此刻已經是接近午夜的時分了,鎮上的主街上行人稀落,除了幾個還在晚間營業的小飯館,一點燈火也不見,顯得格外蕭條和寂靜,然而這只是表面現象,熟知內情的人都知道,金石鎮平靜的地面下是多麼的熱鬧非凡。就像鎮上那間最大的、已經客滿的旅店,現在雖然黑漆漆一片,好像全體客人都已經入睡,但只要在知情人的帶領下穿過走廊盡頭的暗道,拐到地下一層去,隔三道門都能聽到裡面的喧嘩和鼎沸的人聲。
「大大大!小!小!唉呀!」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開啦,十五!」
「四跨四,小五管兒、稍帶蛾子、小六點--媽的!」
這個看似規矩、甚至有些土氣的旅店竟然是一間地下賭莊。
賭莊面積不太大,但是各種賭具和賭法俱全,整個大房間內煙霧裊繞、烏煙瘴氣;每個賭桌前都圍滿了人,個個神情投入。面貌、身材、妝容都粗俗不堪,但卻衣著暴露的女服務員穿梭來去,客人送去飲食、酒水和籌碼;滿臉橫肉、面露凶光的幾個大漢守在門邊和通道處,好像狼盯著肉一樣巡視著場內的情況;吆喝聲、咒罵聲、興奮的叫喊和不安的挑釁聲充斥到每一個角落,一眼看去,滿目俱是人性中最惡、最貪婪的眾生相。
「老何,快滾吧!再沒事來蹭白皮,當心我騙了你,讓你給大伙當兔子!」擔當牌九莊家的賭莊人員對一個瘦高的男人叫。
「涼瓜子,下回看好門,別讓他進來了!」另一個賭桌上主事的說,指了指門邊一個看來又橫又傻的大個子,「這個敗家拜業的倒楣蛋把他老子留下的產業和那麼惹人饞的老婆都賣了,也沒見他贏回一個錢回去,打來這裡那一天就不停的輸。故意讓他,他都不贏。老子幹這行那麼多年,還沒見過比他更衰運的。」他倒不是故意讓老何,就是想看看他究竟能不能贏一回,但結果讓他失望又驚奇,這個人,老何,可是衰到他家祖墳去了。
「也是,反正他也沒欠幾個錢。趕他走算了!回頭再把咱門莊的運氣也帶壞了。」又一個主事的說,「可別小看運氣這東西,邪得很!」
叫涼瓜子的打手聞言,走上來拎起叫老何的男人。老何太瘦了,竟然禁不住涼瓜子的一臂之力,用力過猛之下,像小雞子一樣被丟了出去,恰巧摔到一張賭桌下,驚得賭客四處散開。
「我可不站在這兒了,老何的身子躺過,肯定和埋死孩子的地方一樣,運氣低到壓腳面,那還不是輸起來沒完了!」被撞到的賭客暗叫晦氣,連忙換了個地方。
另一名打手見狀,快步走過來,抓著老何硬推到門邊,掰開他死扒著門框的枯瘦手指,把他狠狠丟了出去,然後『砰』地把門關上,似乎生怕衰運進門似的,自言自語道,「見過好賭的,沒見過這麼好賭的。他媽的,竟然這麼活著,老子算服了!」說著,忍不住從那扇小得不能算窗的窗洞向外看去,見老何撲倒在地,動也不動,當下也不在意,回頭繼續看場子,知道那個賭鬼只是偷喝其他賭客的酒,醉了而已。
像這樣的爛貨才沒那麼容易死,所謂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一點不假!
不出他所料,這個叫老何的男人確實是喝醉了,在地上趴了好長時間才起來。迷濛的雙眼左右看看,左邊是地下賭莊的厚重木門,右邊是黑漆漆的暗道,他猶豫了一下,先去拍打賭莊的門,拍了幾下沒人理,不死心地再拍,直到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出現在窗口,對他破口大罵才算嚇到他,爬起來向門外走去--
他昨晚夢到了牡丹花,解夢的說牡丹主富貴,這注定他的好運就要來了,馬上就會發財,所以他一早就變賣了他的床板,湊到一點錢去賭了一把。那床板是真正的硬木,又是整塊的,但卻連本身價值的十分之一的錢也沒賣到。可是他不管,只要能贏,什麼都會再回來的,還在乎兩塊床板嗎?
這一切他以為是財神的關照,因為他為了賭博已經把家敗得家徒四壁,就連結婚沒兩年的漂亮老婆也被他拐賣到外鄉去了,竟然沒想過他那兩塊床板還值點小錢,是早上他做著夢從床上掉下來,才猛然想起的。
他好久沒到這間他最喜歡的賭莊來了,所以好話說盡才得以進門,可是他自信滿滿來了,沒兩把又輸光了,他夢中的富貴並沒有來到。他又是絕望又是憤怒,賭莊裡的人都知道他已經不可能搾出餘錢,不肯賒給他賭資,可他賴著不走,在各個賭桌竄來竄去,只看著其他人賭博也無比過癮,順便偷喝那些賭得興起的人的酒喝。看著看著,心裡的羨慕、煩悶、不甘混著劣酒全部入肚,最後醉到站也站不穩,被賭莊的人丟出來!
秋天的夜風有些涼了,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被這夜風一吹,已經退去稍許的酒意又慢慢湧了上來,讓老何的腳步踉蹌、虛浮,如同整個天地都晃動了起來,慢慢走岔了路。
踢噠--踢噠--
聽著自己的腳步聲,他抬頭看了一下,月明星稀,夜色晴朗得很。什麼自己越走越黑呢?他停下腳步,四下看看,只見自己是身處在一條又黑又長的巷子裡,兩側的人家都大門緊閉,一點人氣也沒有。
他不禁苦笑了下,心想也是。這都半夜了,除了自己這賭鬼,還有正常人在街上閒晃嗎?可是,什麼那麼冷呢?雖然他的衣服也都賣光了,但現在才是農曆九月,在他們這個地方,天氣還熱得很,難道人倒了霉,連陽氣也弱了嗎?一點夜涼的寒意也受不住了!
而且,他好像是迷路了。這是哪裡,似乎沒有到過一樣,可是他土生土長在這裡,鎮上的哪一條街道是他不知道的,什麼這裡不認識?
他疑惑著,慢慢向前走。走了大約五分多鐘,竟然走到了盡頭!
沒辦法,他只好反身向回走,反正他也沒有事情可做,也沒有人等他,慢慢走吧,金石鎮才多大,天亮前一定會走到的。
他低著頭,扭轉身去,但卻像撞到什麼似的,被攔了回來。
「什麼人攔著老子的路,撞喪哪!大半夜的!」老何仗著酒勁喊了一句,沒有人回答他,只有女人的兩聲冷笑傳來。
這聲音很尖細,聽起來彷彿來自很遠的地方,偏偏近得又像是在耳邊,帶著京劇的味道,伴著一陣夜風吹來,沒來由的讓老何驚出了一身白毛汗,酒意醒了大半,用力眨了兩下眼睛,向自己眼前看去。
只見地面上有兩對繡花鞋,一對是正常大小,另一對卻是正宗的三寸金蓮鞋,不過兩對鞋卻是同樣的綠緞子面,滾著黑緞子邊,鞋幫上繡著粉紅色的牡丹花,黃色的花蕊,鞋頭各有一隻蝴蝶,看來華麗之極,但也古老之極。
再往上是四條白白的小腿,然後是大紅繡花旗袍的下擺!
有兩個人一直跟在他後面,可是他卻什麼也沒發覺!即沒有聲音,又沒有呼吸,雖說他酒醉,可是也不可能全無知覺啊!除非她們--不是人!
想到這裡,老何大駭,驚得一動也不敢動,褲子中淋漓一片,順大腿而下,那些酒意全化為尿液。
「姊姊,這個廢物行嗎?」一個女人說,那對正常大小的天足動了一下,似乎想離開。
「就是他了,賭性那麼大,又足夠喪盡天良,就是他吧,我不願意再找來找去啦!」三寸金蓮向前走了一步,嚇得老何差點死了,想跑,卻還是邁不動步。
「抬起頭來。」一個聲音陰森地輕道。從她們說第一句話,都是京劇念白的調子。
《驅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