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恐懼讓奈荷想起了文森特,她在心中喃喃念道,森特,救我,救我……
「你應該感謝她,會讓你保全全屍。」
這個聲音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陰沉得像是死神的聲音,奈荷來不及多想,只覺得有一股風朝自己吹過來,風過,身子……變得好無力,她努力睜著眼睛,想看清那風的來處,卻已經沒有時間了,身子倒在血泊中,模糊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影子,奈荷沾滿血污的手抬了起來,朝那個影子伸過去,手剛剛抬起來,黑暗徹底侵蝕過來,一切,都結束了。
奈荷的講訴讓文森特寒毛倒豎,當時在黑暗裡的奈荷該有多害怕呀,文森特又喃喃道:「對不起,奈荷,我真的對不起你。」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奈荷的語氣突然淒厲起來,她突然吃吃笑了起來:「其實我應該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就不會遇上他了。」
崔穎歎了一口氣,女人的第六感果真靈驗,也好,既然奈荷說穿來,她也不用再顧忌文森特了,此時文森特終於明白過來,他結結巴巴地問道:「奈荷,你說的他是誰?」
「是搖光。」崔穎沒好氣地說道:「其實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已經不再是愛著你的那個奈荷了,她心裡有別人了。」
文森特回過神來,得到這樣的結論,猶如一記重拳打在心窩子上,痛,而且有些酸,崔穎的直接讓蘇柏有些意見:「姐,你也太直接了吧?」
「你懂什麼,感情這種事情,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崔穎不愧是在國外長大的:「難道要看著他欺騙自己,繼續現在的狀態?」
文森特衝到奈荷面前,雙手想要去搖奈荷的雙肩,想到剛才摸空的經歷,雙手握著拳頭縮到胸前:「是真的嗎?,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那個男人是誰?所以你在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有第三者了?」
蘇柏的脖子動了一下,險些扭斷了,呆子,人家奈荷都講得很明白了,文森特的反應讓奈荷有了一絲愧疚之心,她再也不像剛才那般理直氣壯了,她歎了一口氣:「森特,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年紀還小,那時候的我,還不懂愛情。」
一句不懂愛情就否定了與文森特的過去,這有些太殘忍了,崔穎是寫小說的,在她的小說橋段裡,曾經出現過這樣的情形,她並不會為其狗血程度而覺得不妥,就拿世界知名的廊橋遺夢來說,男女主角相識在錯誤的時間裡,但世人還是為他們的愛情所打動,可是,事情真發生在自己眼前的時候,看看文森特,再看看奈荷的狠心,崔穎就惱了:「喂,你怎麼可以這樣,變心也太快了吧?」
「你也是女人,看到吸引自己的男人難道不會動心嗎?」
第一百零二章鬼心
崔穎居然語塞,蘇柏覺得崔穎太不給力了,歪了一下頭,回頭看岳青,岳青沒有質問奈荷的心,倒是唐三成歎了一口氣,客觀來講,他倒是理解奈荷的,愛情這種東西,什麼時候和人講過道理,它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比人類還現實。
奈荷雖然理直氣壯,但面對文森特還是有些尷尬的:「我想,那個時候,我根本不懂什麼是愛,大家說我們在一起合適,我也這麼認為,所以安心地認為你是我男朋友,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你對我的好,直到我看到他。」
人死之後,魂魄離身,此時,魂魄的狀態會極不穩定,一方面形態發生變化,與生前肯定是有所區別的,在行動上還沒有適應,二來,突然面對自己死亡的事實,這種衝擊也會讓魂魄無依,嚴重的像其他那幾位受害者,魂魄馬上飄移出去,不知所蹤。
奈荷是最後死亡的人,所以當她的魂魄從身體裡猛然坐起來,又輕飄飄地浮起來時,周圍已經沒有同伴的魂魄了,向下望去,看到血流成河一般的墓室,還有斷裂開來的屍體,奈荷嗚哇一聲怪叫,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到處遊走,飄上飄下,她好不容易控制下來,就看到了那個男人……
他正對著那幅畫發呆,背對著奈荷,畫已經被重新掛在牆上,他的手撫在那條裂縫上,整個身體都在抖動,他在生氣,奈荷還未從自己死亡的事實中走出來,就被這個男人完全吸引住了,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很奇怪,居然是一身鎧甲,紫色的披風,奈荷一直認為,紫色是一種很難駕馭的顏色,就算是女人,也得出挑的氣質和絕佳的身材皮膚才可能襯得上這種顏色,落在這男人身上,卻再合適不過。
他的左手托著頭盔,上面鑲嵌著一塊通透的白玉,紫色的纓絡垂下去,紛紛撒撒卻利落乾脆,頭盔與鎧甲均是銀色,乾淨的銀,塵埃不沾,落入眼裡,又是順眼無比,他的右手撫在畫上,頭也挨上去,口中還在暱喃著什麼……
奈荷已然知道他是什麼人,卻拋卻了懼怕,全然被他吸引,她的身子飄浮在那裡,她不敢開口,此時也不知道,她是否還能開口講話。
「真是該死。」他開口說話,聲音猶如磁鐵一般,卻透著一股令人發怵的寒氣。
他轉過頭來,奈荷腦子裡「轟」地一聲炸開來,他目如郎星,鼻若懸膽,他是活人麼?唇上還泛著脂的光彩,長身玉立,一身銀色鎧甲和紫色披風襯得他英勇莫名,其實,是鎧甲襯人,還是這人將這一身鎧甲襯得倜儻?奈荷已經不知道了,只是,眼下的短小疤痕讓奈荷有些意外,倘若沒有這疤痕,這容貌只怕是潘安也要氣炸在土裡,可有了又如何,也只是為他平添了幾分邪魅的味道!
人若有心,此時應當心跳加速,為遇得這良人激動不已,只是鬼沒有心,所以奈荷的魂魄只是上下飄搖,像老黑白電視機屏幕上的影子,來回折動。
那男人看到奈荷,冷笑一聲:「怎麼,不急著去投胎麼?」
「你,是你殺了他們,不,我們?」奈荷話也說不利索了,居然抖抖擻擻起來,全然不是平時的自己,更不是在文森特面前的自己了。
那男人再也不理會奈荷,將牆上的畫取下來,小心地捲成一卷,突然消失,他和自己一樣,不是人,這是奈荷得出來的唯一結論,奈荷事後才知道,自己是托了那畫的福,因為她精準地看出畫中人與作畫者的牽絆,這讓她保得了一個全屍,而死的最慘的就是弄壞畫的張傑。
「怪不得,當初只有你保得了全屍,原來裡面還有這一出。」蘇柏聽得入了神,只是他想得有些歪,他在想,假如死後,魂魄離體的那一刻,會是什麼感覺?
文森特原本止住了的眼淚,在消化完這一切之後又淌了下來,被背叛的感覺將他傷得體無完膚,手裡的眼鏡就要掉在地上了,唐三成不忍,走過去,拍著他的肩膀:「森特,看開一點,其實你和奈荷,已經陰陽兩隔,原本就不會有什麼結果了。」
「所以,當時你還在笑,嘴角含笑,我一直在想,你是在死前想到了我,所以才笑的,所以我一直是在自作多情。」文森特抽了一下鼻子,今天,作為男人的自尊,已經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憤怒:「你怎麼可以這樣!」
奈荷歎口氣:「鬼假如還有心,現在我的一顆心就只為他在跳動了!」
第一百零三章保重
這話讓文森特的身子癱軟在地上,一個大男人就坐在那裡,無辜地像個孩子,奈荷終於不忍:「以後照顧好自己,我和你,早就沒有結果了,你要的真相我給你,你就再也不用被它糾纏,以後可以好好過日子。」
一句再也不用被它糾纏,就將兩人的過去撇得一乾二淨,崔穎這回倒是站在了奈荷的一邊,事已至此,再糾纏也是沒有用的,還不如忘記過去,重新有個開心,哀莫大過於心死,這個坎一旦過去了,對文森特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是他讓你來的?」一直沉默的岳青終於開了口:「下禁言咒的是他,讓你講出一切的也是他,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他沒有錯。」奈荷說道:「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屬於自己的身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已,活著的人可以,為什麼死了的人不可以?」
「所以吸鬼魄,吞生靈,有人毀了他的屍身,他就痛下殺手?」蘇柏的小宇宙爆發了:「連你都知道,生前的事情是生前的,死後明明可以有一個新的開始,你這根本是雙重標準嘛,是吧,少年?」
岳青已經握緊了拳頭,奈荷笑道:「為了他,我什麼都可以做,就算他不領情也好,這只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與他無關,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一眼,對我說的話,十根手指頭就可以數完,這些又怎麼樣,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文森特的心又向下一沉,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鼻涕都淌了下來:「和你在一起那麼久,這段話是你說得最感人的,可惜,不是對我。」
崔穎與蘇柏對視一眼,頭皮都有些發麻了,他們倆同時頓悟了一個道理,因愛生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文森特站了起來,沉著一張臉就往外走,蘇柏正要追出去,唐三成搖搖頭:「沒事,有人會跟著他的。」
蘇柏180的智商一轉,就知道那人是誰了:「白墨軒?」
唐三成並不回他的話,他看著奈荷:「你還有沒說完的話吧。」
「其實他並沒有交代我要說什麼,不要說什麼,他只是解開了禁言咒,可是我懂的。」奈荷說道:「他希望我說這些,至於目的是什麼,我不關心,我只關心他的想法,我能替他做什麼事。」
真是無藥可救了,唐三成說道:「你自己保重。」
保重二字咬得很重,唐三成見多識廣,什麼樣的愛情方式沒有見過,可像奈荷這種死鑽牛角尖的,他還是頭一回見識,除了保重,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奈荷笑了一下,並非苦笑,反倒是滿足的笑,身子慢慢隱沒,直至完全消失,崔穎確認她不在了,這才罵了一聲:「這女人真是……」
思索了好一會兒,崔穎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可以形容她的詞句,只有一巴掌拍到蘇柏的後背上:「你小子可要吸取教訓,以後找女人,不能找這種類型的,否則,你就是炮灰,懂嗎?」
莫名其妙挨了一記的蘇柏有些冤:「關我什麼事,我喜歡的女人……嘿嘿,不告訴你們。」
「喲,難不成你已經有心上人了?」崔穎何等聰明,馬上嗅到了蛛絲馬跡:「我怎麼在空氣中聞到了有姦情的味道?」
蘇柏難得差澀一回,居然臉紅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龍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