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節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崔穎問道:「那孩子的戾氣完全消失了。」
「我伸手摸了他的臉,在心裡告訴他不要害怕,我會抱著他,讓他不再孤獨。」蘇柏說道:「很奇妙,抱住他的時候,他生前的事情都出現在我腦子裡,就越覺得他可憐了,想著要讓他看到陽光,離開暗不見天日的井底,有了這個想法之後,突然就失去了知覺。」
「看來是在那個時候附上你的身的。」岳青說道:「因為你,他有了離開的勇氣吧。」
「那個孩子究竟是什麼人?」老道長走了過來。
「道長,這道觀有些年頭了吧?」蘇柏問道:「他七十年前就在井底了。」
「七十年前?」老道長說道:「那一年道觀才剛剛建起,這口井也是那年打出來的。」
「七十年前,他不過四歲,一出生母親就死了,又因為身體孱弱,被視為家裡的剋星,在這個世界上艱難地度過了四年以後,被親生父親遺棄在山裡,是活活餓死的。」蘇柏的眼角紅了:「道觀建起來的時候,碾碎了他的屍骸,小小的屍骸捲入土裡,和在泥裡,打井的時候又沉入地底,從此就被這口井鎮壓住,魂魄不能離開,他才那麼小,所以不甘心,更覺得憤恨,被父親拋棄的自己呆在不見天日的井底,所以,怨氣才會那麼重吧,可是,在這次之前,他並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我信他,你們也要信我。」
嬰寧愣愣地看著蘇柏的臉,蘇柏的眼淚就這樣淌出來,順著他的眼角滾落,嬰寧從未見過蘇柏的眼淚,這個傢伙,內心也有這麼柔軟的地方嗎?一直都有的吧,比如宮素素,那個他愛極了的女人離開的時候,也是這麼哭的吧?
想到這裡,她的眼角也不禁紅了,蘇柏抹了一把眼淚,繼續說道:「真的好可憐吧,呆在那裡,沒有人發現他的存在,在那麼冷的地方,屍骸也被捲在泥裡,根本不完整了吧,現在好了,他見到了陽光,現在解脫了。」
「天生童子命。」唐三成說道:「命運多舛,幸好遇上了你,是你的態度打動了他吧,願意拼了力氣離開那裡,蘇柏,我不得不承認,你身上有些不一樣的東西,就是白墨軒,他身上也未必有這種特質。」
蘇柏只要聽到贏了白墨軒就很高興了:「我說的吧,其實我比姓白的強,對不對?」
老道長歎息一聲,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他走了嗎?」
是那個年紀小的道士,他扶著柴房門,身子仍然虛弱得很,雙腿一直在晃,蘇柏走向小道士,蹲下來:「上次你掉到井裡的時候,他也告訴了你同樣的話吧,他說他很冷,求你抱抱他,是不是?」
小道士紅著眼睛說道:「可是我太害怕了,我不敢,我不敢……」
嬰寧心裡一酸:「好不容易等來人發現自己的存在,可是被拒絕了,所以心生忿恨,才讓你們變成這個樣子,可是,這也不能怪你,你年紀還小,看到那種情形肯定會害怕的。」
小道士抹了一下眼睛:「以後不會了,以後真的不會了。」
老道長摸著小道士的頭:「要學會同情與接納,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孩子,有了這件事情,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以後你會成長得更快的。」
小道長若有所思,唐三成看著這孩子的面相,欣慰地說道:「死而後生,後來會有福的,這道觀說不定會因為這個孩子改變運勢。」
「真的嗎?」老道長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當然好。」
「以後就能見分曉了。」唐三成說道:「這井裡的童子已經被超渡,我們留下來再住六天,每天替那些道長去除毒氣,六天以後,希望道長不要食言。」
「這是一定。」老道長只覺得神清氣爽:「之前所說的什麼交換的東西也不要了,誠信這種東西就算是有交換也不是可以守住的,重要的是人心啊,人心。」
唐三成笑道:「道長說得是,受教了。」
「我從你們身上受教才是,現在外面還有你們這樣品質的人,真是不可思議啊。」道長抬頭看著這道觀:「玉圭放在這裡真是委屈了,你們帶走吧。」
唐三成舒了一口氣:「多謝道長。」
第五百二十四章承諾
接下來的六天,唐三成與岳青每天都替那些道士驅毒,蘇柏與嬰寧曾想找到那個童子命男孩的屍骸,但往下挖了幾十米後,一無所獲,看來屍骸是徹底沒有去向了,蘇柏每想到那個孩子的臉,就要哀聲歎氣好一陣子。:
此時,兩人坐在山裡的小溪邊上,蘇柏又是一陣歎息:「怎麼可以消失得那麼乾淨呢,雖然說已經死去,可是屍骸是這個孩子曾經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據,他來過,雖然記得的人不多。」
「原來你這麼多愁善感。」嬰寧脫掉了鞋子,讓雙腳泡在溪水裡:「我媽說過,男人的眼淚是很珍貴的。」
「喂,你幹嘛脫鞋子?」蘇柏問道:「聽說過沒有,古代的女人不能讓腳出來的,尤其還要給男人看到。」
「現在又不是古代,我只是想感受一下溪水的溫度。」嬰寧說道:「溪水也很涼,和井下差不多吧。」
「嬰寧……」蘇柏說道:「你第一次用自己的真氣救我的時候,在想什麼呢,因為這個傢伙長得不錯,所以想救救他,還是單純地想救一個人呢?」
「那一次嗎?」嬰寧說道:「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掉,和你的長相沒有一分錢的關係。」
蘇柏有些失望,扔了一塊石頭到溪水裡:「真是的,我還以為是因為我長得帥的原因,但我這次也是一樣,就是想把他帶出陰冷的井底而已。」
兩人一時無話,蘇柏就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溪水裡嬰寧的雙腳,長這麼大,蘇柏第一次看到老媽以外的女人的腳,嬰寧的腳很漂亮,蘇柏突然明白為什麼有男人糾結一雙美足了,在水裡的那一雙足,如羊脂白玉一般,真想觸碰一下。
幽美的山中風景裡,這樣的景致原本是極好的,可是,曲炎的臉突然出現在腦海裡,打破了蘇柏心中的平靜,他有些賭氣地轉過頭,盯著另一邊的一片樹林。
嬰寧抬起頭,看到蘇柏生氣的臉,嘟著嘴巴問道:「你沒有話對我講嗎?是因為賭氣嗎?」
被嬰寧說中了心事,蘇柏一時語塞,良久才說道:「我是想說,可是讓曲炎那個傢伙破壞了,所以我就賭氣了,嬰寧,我的心不知不覺就被你佔據了,以前我不願意承認,覺得是對素素的背叛,是我鑽了牛角尖,可是,當我好不容易放下的時候,曲炎出現了,他對你的感情我一清二楚,越清楚,我就越遲疑。」
嬰寧嚥了一口口水,然後扭頭看著蘇柏:「炎哥哥說,他會一直看著我幸福,所以我決定,在炎哥哥沒有找到自己的幸福之前,我會陪在他的身邊,我能為他做的只有這件事情了,蘇柏,你願意等我嗎?」
蘇柏目瞪口呆,這就是青丘族的特色嘛,當他們直接的時候真是夠直接的,但一股狂喜湧上心頭,所以,嬰寧最終要的還是自己!
「多久我也會等。」蘇柏說道:「曲炎那個傢伙得盡快啊,不能讓他拖了我們的後腿,看來我有空得找找他了,多留意一下身邊的女孩子,嬰寧……」
蘇柏抓住了嬰寧的手:「我有沒有辦法和你一起到老呢?」
嬰寧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什麼?你反悔了嗎?猶豫了嗎?」
「姓白的說你們會活得很久很久,雖然不是永生,但會比我活得久,如果我在你前頭死了,你以後要怎麼活?」蘇柏說道:「以你的個性,一定會很苦的。」
嬰寧傻傻地看著蘇柏,這實在不像是大個子會講出來的話,蘇柏不敢看嬰寧的眼睛,繼續說道:「我突然能夠理解青丘的規矩了,與異族通婚,尤其是與人族通婚的話,其實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吧,不管是男方還是女方,只要是普通人,七八十歲已經是高壽,終究還是會死,另一方會很痛苦吧,如果真的愛了,衝破了阻撓在一起,最終要怎麼面對生死大關?活下來的一方該有多苦。」
嬰寧聽得入了神,她傻傻地看著蘇柏的側臉,心裡頭酸酸地:「也許我不一樣呢,我的父親也只是普通人,我身上只有一半的青丘血統,或許,我不會活很久。」
「傻丫頭,現在在說什麼傻話呢。」蘇柏歎口氣:「我問過白墨軒了,他說像你這樣的情況,的確沒法與正宗血統的青丘族相比,可是比起我們普通人,至少要多活幾百年,幾百年,丫頭,我都想妥協了呢。」
「不可以。」嬰寧緊咬著嘴唇:「你剛才說的話不算數了嗎?」
「傻丫頭,當然算了。」蘇柏說道:「我只是想把一切都講明白,在我們面前的會有什麼困難,除去曲炎不說,最大的關口就是生死關口了吧?」
「你是龍族後人,不會活得很久嗎?」嬰寧馬上閉緊了嘴巴,蘇柏非但不會活得很久,而且因為逆鱗的原因,險些死掉呢,現在多虧了唐老闆的福,還好端端地坐在自己身邊。
「差點死掉呢,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所以才會擔心,在邁過曲炎那道大關以後,我和你的將來,真是堪憂呢。」蘇柏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看來我以後得對轉輪王客氣一點,不能再嘲笑他臉黑了。」
《龍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