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笑你媽拉個後腿!呂決心裡惡狠狠地罵道。不就是想看老子的熱鬧嗎?老子偏不讓你看!他抬起袖子猛地擦掉臉上的淚水,竟衝著始皇帝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一來又是引來嬴政一陣放肆的笑聲。
始皇帝一邊笑著,竟一邊伸出手摸了一下呂決那頭並不是特別長地腦袋。就聽他笑盈盈的說道:「徐卿家可知嗎?朕自幼在趙國為質,一十三歲回國登秦王位,二十一歲誅奸佞而親政,後經八年籌謀又歷十年征戰,終於建成這不世之功。呵呵。可是……可是這四十年來朕可以說從未有過一天真正地快樂過。
「在趙國時,時時都在擔心會丟掉性命;歸國登位後又臥薪嘗膽日日與等奸佞周旋;親政後也是許多事情紛至沓來,定國策以圖長遠,嚴律法以固民心……;十年征戰,更是寢不定席食不定簋……
「終於等到大業有成,本以為可以心安,未曾想竟還是夜夜憂心日日操勞。書同文。車同軌,度同制。行同論……那樣事情不得殫精竭慮?」
始皇帝說道這裡,闔殿文武盡皆山呼萬歲,李斯更是跪行幾步來到皇帝腳下,那張皺紋濃密地跟梳子一般的老臉上涕泗橫流:「陛下,為人臣者。君憂臣勞。君辱臣死。是吾等無能,未能替陛下分憂啊!」
呂決卻是心裡一動。似乎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
始皇帝又是一陣大笑:「眾卿平身!朕並無怪罪眾卿之意。朕只是說這四十年來從未有真真正正快樂過一天。」他又低頭看了一眼跪在腳邊的呂決說道:「可是今天卻是不同,其不同之處就在於這位琅琊來的徐卿家。哈哈……,四十年來能讓朕如此開懷者,徐卿家當屬第一個人耳!哈哈……」
呂決一陣懵懂,心說不至於吧!老子不就是在這大殿上狂了一把,妄了一把嘛!至於讓你高興成這樣嗎?
呂決懵懂,諸王公大臣們的臉上也都是茫然一片。
始皇帝又在一片蜥蜴奔行聲中回到了他地坐榻上,臉上想鱉住笑容,可是努力了半天沒鱉住,「噗」地一聲又笑了出來。他說道:「眾卿可知徐卿家到咸陽後都做了何事嗎?」
這下大殿上地王公大臣們更是不知道這位喜怒無常的皇帝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了,許多人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此時誰都沒有注意到廷尉李斯,老臉一紅,竟然跪在地上不敢抬頭了,估計這會兒正在禱告上天,祈求千萬別讓始皇帝把那天外宮門口地事給抖露出來呢。
可是這種事情一般都像那條可惡的「墨菲定律」一樣:事情如果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生。比如一塊蛋糕掉在地上,朝下的那面絕對是有奶油的那一面。
果不其然,就見始皇帝嬴政揚著寬大的衣袖抬手一指李斯那只能看見一個高高撅著的屁股說道:「眾卿可知,徐卿家到咸陽的第一天就在外宮門口把咱們的廷尉大人罵了個鮮血淋頭,說他是……呵呵……說他是師承孔孟卻轉以法家學說蠱惑於朕的大騙子。哈哈……」
本來這件事諸王公大臣們大都是有所耳聞的,可是沒想到今天皇帝竟然在朝堂之上說了出來。於是乎目瞪口呆者有之,滿臉尷尬者有之,而更多的卻是低聲竊笑。
皇帝很高興,呂決很無奈,而留給那位還撅著屁股的李斯的,就只有無限痛苦了。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從地獄到天堂再到地獄

「還有,」始皇帝笑道,「徐卿家到來的第二天,扶蘇和胡亥全都派人去給徐卿家送請柬,準備給他接風洗塵。」
諸王公大臣一聽這話,更是議論紛紛。好傢伙!兩位最有實力的公子竟爭著請這小子---哦,不對,應該是這「老」小子,這徐福可是自稱有一百多歲呢----爭著請這「老」小子吃飯?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要不是皇帝親口說出來的,無論誰都不會相信。
呂決卻是一驚:這事皇帝是怎麼知道的?難道……難道他也有類似於明朝那種東廠、西廠、錦衣衛之類的特務機構?真要那樣以後說話辦事可得小心著了……啊----呸!什麼以後不以後的,這一關還不知能不能過得了呢。
「可是……呵呵,」嬴政接著道,「眾卿可知朕的徐卿家在接到兩份請柬後是什麼態度嗎?」
你他娘的就挖苦吧!
呂決心說反正我也是活不成的人了,再給你們這些人增添點笑料老子也不在乎。不過他還真有點佩服嬴政,怎麼的嬴政給他的那份「調查問卷」裡也是有些不算正大光明的內容的,可人家就是敢臉不紅心不跳地拿出來在這兒侃侃而談。說真的,其實像給那幾位公子打卦算命的這種事呂決是準備好了在散朝後單獨接受詢問的。
群臣都在靜靜地看著他們的始皇帝,要知道剛才呂決賣關子是君前失儀,但這會兒嬴政賣關子可就是「語言藝術」了。當然,不會有人敢上前湊趣地問上句「為什麼」的。
「朕的徐卿家竟是把兩位公子的請柬都給回絕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嬴政臉上卻是沒有絲毫的笑意,而是目光如電,掃視著群臣。
剛才始皇帝說出兩位公子同時給徐福下請柬時,諸王公大臣們只是覺得奇怪,這「老」小子有什麼本事。能得到兩位公子殿下的共同青睞?現在聽說他竟全都給回絕了,一個個眼珠子全都瞪了起來,有人覺得覺得這徐福還是真傻,而多地人卻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覺得不可思議。呂決覺得更是不可思議。這會兒他還真不知道這始皇帝嬴政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了。他心說要不是你那份「調查問卷」的話老子能把兩位公子的請柬全都給回……
等等!我怎麼覺得始皇帝這話聽起來不像是在挖苦老子啊?
媽媽地,老子明白了。你個王八蛋這還真不是在挖苦老子。這他娘地是在當眾誇我啊!
嘿嘿!
今天這一關還真能過了都說不定。呂決的心氣兒又有點提了起來。
始皇帝下面地話可就是擲地有聲了:「以上二事說明什麼?衝撞李卿你們可能認為他莽撞;拒絕扶蘇和胡亥的請柬你們可能以為他愚魯。可朕卻以為正好相反,這正說明了徐卿家不畏強權,亦不結交強權……」
呂決已經規規矩矩跪坐好,雙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蓋上,雙目低垂如老僧入定狀。肚子裡卻是一陣假謙虛:陛下,您老別那麼誇我,再誇下去微臣可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今日徐卿家詆毀三大家之事,眾卿也許以為彼人可謂太狂妄了。然朕更以為非!」
嬴政的聲音雖然還是那股子特有的低沉味道。此時卻是在拔高了個八度在說了。「朕以為,這正是徐卿家最為可貴之處!徐卿家這這種做法可能有待商榷。然這種敢於向權威挑戰精神卻實在值得肯定。我大秦平定天下以來,這朝堂之上恭維的話多了,然爭論之聲卻越來越少;奉承的人多了,然敢於挑戰一切的人卻是越來越少!」
我最最英明的最最偉大地皇帝陛下,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呂決……哦不。我徐福哪怕赴湯蹈火亦萬死不辭。
諸王公大臣們正專心聆聽皇帝陛下的教誨,突然大殿門口傳來一陣「梆梆梆」地聲音。眾人都扭頭看去。原來是呂決在那兒磕頭如搗蒜呢。
始皇帝的話音稍微舒緩了一下說道:「還有一事應該眾卿均未見到,然卻未曾逃過朕的眼睛。剛才廷尉李斯在給太醫令定罪之時曾經故意用眼光威脅過徐卿家,眾卿可知徐卿家當時是何顏色?呵呵,當時朕也以為徐卿家很有可能會對李斯怒目相向,然卻是連朕都錯了。」說道這裡他微微一頓,繼而嗓音又提了起來:「徐卿家竟然只是微微一笑了之!」
「這又說明了什麼?」始皇帝已經在拍的坐榻「彭彭」直響了。「這說明徐卿家是在一心為朕著想;這說明徐卿家給朕的丹藥確實是他嘔心瀝血所煉製而成!」
冤枉啊陛下!呂決又在那兒搗蒜了。這實在不是微臣煉製地,這是他娘地徐市那老小子給您煉製的毒藥啊!要不是還沒失去理智,這會兒說不定他都已經衝上去把那盒「假藥」給搶回來了。
「眾卿----」始皇帝開始為呂決這幾天來地所作所為做起了總結,同時也是在批評他的諸位大臣們:「自李卿上《諫逐客書》以來我大秦廣招天下賢士。不管是出身於貴族抑或黔,但凡有一技之長,我大秦必任用之。像徐福這樣的人,雖然語言行為上略有瑕疵,但他卻是勤勤勉勉忠於王事。這樣的人朕還是要用的,並且還要重用!」
剛才呂決的心可以說還是拔涼拔涼的,可這沒一會兒的功夫卻又變得火熱火熱的了。
這叫什麼?呂決的臉上帶著淫淫笑意。這叫他娘的從地獄到天堂啊!
「不過----」嬴政說完這倆字稍稍一頓,並頗有深意地看了呂決一眼。這頗有深意的一眼所包含的內容怎一個複雜了得。
不過!?!?!?!
呂決猛地一抬頭,瞪著一雙小眼睛緊盯著高高在上的始皇帝。張得大大的嘴巴差點就脫口而出----陛下您剛才說的多好啊,這會兒您別「不過」啊!
始皇帝沒再理會呂決那充滿祈求的目光,而是管自把剩下的半截話說完:「……不過我大秦一向以嚴明法度而著稱。你這君前失儀之罪朕還是要治的!廷尉李斯!」
「微臣在!」聽到這話的李斯簡直就像剛打了雞血一樣,「滋零」又把身板跪得筆直。
「君前失儀當治何罪啊?」嬴政說這話的時候還真有點揮淚斬馬謖的味道。不過他不知道馬謖為誰,更不知道是誰在揮淚了。
《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