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

我知道他這是ji將之法,想以此來逼我立即現身,生怕我躲在暗處對他形成未知的威脅。雖明知如此,但我還是難以抑制心頭的怒火,況且我也的確沒有後續的計策可施,繼續藏著也是毫無意義。於是我朝王子使了個顏se,兩個人『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邁過草叢,逕直向眾人所在的位置走了過去。
由於高琳站在圈子外面,所以她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我們。當年的三個同學互相對視,誰也沒有說出半個字來。人還是那三個人,然而如今的身份和關係,卻已經有了天差地別的巨大轉變。
高琳的表情略顯尷尬,與此同時,她的眼神中還包含著一絲無助和絕望,令人能隱隱感到一種悲切之意。我不明白已經變化為血妖的她為何會流lu出這樣的情緒,是有意作偽,還是真有什麼難言之隱。不過此時我的心思全然沒在她的身上,只關心大鬍子和季玟慧等人不要受到任何的傷害。
那姓孫的遠遠見我過來,竟滿臉jiān笑地拍起了巴掌:「幕後英雄終於現身了,歡迎,歡迎!按理說咱們也不止一次打過交道了,今天能見到本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我極為厭惡他那份小人的嘴臉,把手一擺,不屑地回道:「裝孫子就免了吧,有那閒工夫回家跟你親爺爺裝去,我可不敢高攀你這號親戚。再說要論起幕後的英雄,天底下誰敢跟你老相提並論?在別人背後耍手段,使伎倆,都是你老的拿手絕活,我哪配得上幕後英雄這幾個字!」
要說起嘴吐毒蛇的能力,我絲毫不遜於王子的水平。天津人本來就是能說會道,俗話說「京油子,衛嘴子」,後半句指的就是天津衛的人嘴上功夫相當了得。那姓孫的被我一陣奚落,本來還掛著笑容的臉上立即就變得難看了許多。
聽見二人鬥起嘴來,王子豈肯充當看客?他急忙上前一步,操著一嘴濃郁的京片子斜眼問道:「哎呦,您就是那位姓孫的大爺吧?久仰啊!久仰啊!嘖嘖嘖,您可真是大人物啊,一直跟旮旯裡貓著,想見您一面可真是比見皇上還難啊。咱們幾個可一直都在暗地裡掰手腕兒呢,還一直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呢!怎麼茬兒,今兒個給咱爺們兒賞個字號吧?」
那姓孫的哼了一聲,鐵青著臉,並不回答王子的問話。
王子嘿嘿一笑,不依不饒地繼續追問道:「哎呦喂,您還害臊是怎麼著?那得,您要不願意說我們也不為難您,您不是姓孫嗎?我們就隨便跟後頭加個字,咱叫著也能方便點兒不是。忘了跟您說了,我們這哥兒幾個都叫我王子,其實我也ting喜歡這名兒的,要不您也跟我同名得了,我倒是不嫌您噁心。」
我心說王子這張嘴可真是損透了,這不是明擺著管人家叫孫子嘛,他這樣的罵人方式要比滿嘴髒字的污言穢語還犀利百倍。有的人就是這樣,往往被人指著鼻子破口大罵的時候,總能裝出一幅清高的姿態,好像不屑與之鬥口一樣。而當其被人抓住短處奚落譏諷一番,就再難抑制心中的怒氣,那層道貌岸然的虛偽外皮也就由此被脫了下去。
果不其然,聽王子說出這樣難聽的話來,那姓孫的雙目立時凶光陡盛,若不是大鬍子手中的細鎖還纏在他的脖子上面,恐怕立馬就要下令開火了。他知道繼續與我們這樣做口舌之爭也討不到什麼好去,只得朝挾持著季玟慧的那名黑衣漢子擺了擺手,迫於無奈地選擇了妥協。
貼在臉上的匕首剛一放下,自始至終都在強行控制著情緒的季玟慧終於在此時顯lu了真情。她雙眼中的淚水急速積聚,奪眶而出的那一刻,她突然間不顧一切地向我跑來,一頭就鑽進了我的懷裡,抽抽噎噎地不停哭泣。
長時間的壓抑和恐懼使這個女人變得脆弱不堪,如果我仍然沒有現身出來,她或許還能繼續堅持。然而當她最為掛念也最為依賴的人出現在她眼前之時,她心底的唯一防線也被徹底擊垮,無論如何也堅強不起來了。
見到她平安無恙地脫離了虎口,我也終鬆了口氣。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受盡折磨,我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一邊輕撫著她的頭髮,一邊親wěn著她的額頭以示安慰。
高琳恰巧在此時走了回來,站在距離姓孫之人的不遠處,一語不發地凝望著我們。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幽怨,其中卻又包含著一種若隱若現的悲傷和失落。我不知道她這又是在刻意表演,還是在她那顆已經被妖化了的內心之中,真的對我存有一絲微弱的好感。只是……這一切都已經變得不再重要,屬於我們過往的一切,都已經幻化成煙霧隨風而去了。
眼下的局勢頗為微妙,儘管姓孫的已被我們牢牢控制,但我們也無法真的置其於死地。倘若姓孫的被我們殺死,他手下那幾十人的機槍必會同時開火。而姓孫的那邊應該也不會輕舉妄動,適才大鬍子的一番猛攻已經給出了明確的信號,只要對方仍以武力要挾,我們也絕對不會任其擺佈,屆時勢必會有一場豁出xing命的瘋狂拚殺,雙方誰也討不到好去。
想通了此節,我將抽泣中的季玟慧交給王子,隨後穩定住心神,一步一步朝人群中走去。
最終我在那姓孫的面前停下了腳步,雙手背後,學著他的樣子,似笑非笑地溫聲問道:「是這就開打?還是咱們談談……q!。

第二百九十九章 往事
第二百九十九章往事
那姓孫的是個老江湖了,眼前的局勢自然能夠看得明白我和王子手裡都拿著陸大梟等人留下的機槍,若真是對射起來,說不定就能誤傷到他。況且他始終在我們背後偷偷搗鬼,顯然是對我們有什麼目的或企圖,也不可能不由分說全無顧忌地說殺便殺,從而讓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
此時聽我主動要跟他談談,他自然是喜出望外。一來能緩解眼前的局勢,不讓自己再受那扼頸之苦。二來也是可以找到轉機,或許能從我的口中套出什麼重要的消息。
於是他立即將yin沉的臉又轉為了微笑:「好呀!這也正是我想說的。」只是由於他脖子上依然被細鎖纏繞,一時不敢做出點頭的動作。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跟他大兜圈子,伸手指了指季三兒、丁二等三個被俘之人,又朝著他脖子上的纏yin鎖努了努嘴。
姓孫的當然明白我的意思,若要談判,就需雙方均釋放各自的人質,互無戒備地坦誠交談。
他低頭不語沒有回應,似是在心中權衡利弊。的確,如果將那三人就此釋放,他手中便再無可以要挾我們的籌碼。雖說憑他此時的人多勢眾,若當真開打必會以我們幾人的失敗而告終,但這對他來說還是一筆賠本的買賣。不僅要折損自己的許多隨從,並且我們幾個若是喪命,許多重要的信息他也就徹底無從得知了。
過了一會兒,他眉頭一皺,牙根一咬,終於朝著那群僱傭兵擺了擺手,頗不情願地歎息著說道:「放人吧。」
一句話說罷,他手下的眾人均把本已舉起的槍口放了下去,橫眉立目地朝著三人瞪視了幾眼。怎奈這是主人的吩咐,他們也不敢違背其意。
三人相互攙扶著緩緩走來,除了季三兒的tui腳還算靈便,玄素師徒全都顯得虛弱不堪。經過我身邊時,丁二對我苦苦一笑,季三兒則ji動得淌下了兩行熱淚。
見三人大抵還算平安無恙,我懸著的心也總算放下了一些。隨後我和大鬍子對視了一眼,示意他可以放開此人了。
大鬍子的戰鬥經驗要比我和王子豐富百倍,又怎會看不懂眼前的形勢?對方既已妥協釋放了人質,我們若是依然還不放人,對方勢必會不擇手段地搶回人質。與其越鬧越僵,還不如賣個人情給他們,也可以給接下來的談判增加幾分誠信度。
在眼神交流過後,大鬍子立即把手腕一抖,頓時鬆開了對方脖子上的細鎖。
姓孫的一邊揉搓著自己的脖子,一邊史無前例地做著深呼吸,彷彿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吸到氧氣似的。看來這細細的絲線的確在他心中埋下了yin影,或許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吃到這麼大的虧吧。
我沒有足夠的耐心等他喘息均勻,吳真燕的事情還沒有解決,不能再在這裡浪費時間。於是我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蹤我們的?為什麼要跟蹤我們?」
此刻,那姓孫的終於恢復到了最初的狀態。他長出了口氣,jiān笑著說道:「先別直奔主題,還沒做過自我介紹呢。鄙人姓孫,孫悟,感悟的悟。」
話音剛落,一旁的王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叫什麼?孫悟?你爹看《西遊記》看多了吧?直接叫孫悟空不就得了?」
我聽到這個名字也有些想笑,沒想到這個神神秘秘的人居然會叫這樣古怪的一個名字,豈不是每報出一次名諱都會讓人產生無盡的聯想?不過從另一個層面來看,他這名字應該不是假的,若是假名,完全可以避免這個頗顯尷尬的字。
孫悟被王子笑得面生怒se,他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瞪了王子一眼,隨後伸手指向不遠處的血湖說:「借一步說話,咱們到那邊去談。」
我知道他是不願被王子不時的嘲諷打斷談話,也就沒再多說什麼,跟著他一起走了過去。
二人來到湖邊,孫悟掏出一盒中華煙來遞給我一根。我擺了擺手,掏出自己的煙來點了一根。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又不知道他在煙裡放了些什麼。
孫悟當然明白我的心思,他微微一笑,邊把香煙點著,邊望著遠處感慨地說道:「別想太多,要害你我早就害了,你小的時候我就見過你。」
聞聽此言,我微微一驚,心說此人也就三十六七歲,相貌上應該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如果我小時候見過他,應該有些印象才對,可我怎麼就完全記不起我在何時見過他呢?轉念又一想,此人歷來都是謊話連篇,詭計百出,他說出來的話,十句有九句可能都是騙人的,沒必要絞盡腦汁地苦苦思索。
他見我沒有追問的意思,便主動繼續說道:「怎麼?不相信?十幾年前,你父親曾經帶著你到處尋訪鑒寶的名家,為的就是你脖子上的那個吊墜,這件事你不會不記得吧?」
我心頭一緊,立時甚為驚訝地凝望著他,想認真地看清此人的相貌。他口中所言之事確曾有過,那還是我父親剛剛撿到魙齒之後不久的事情。只不過由於無人識得此為何物,父親覺得沒必要為了這樣一個小物件勞師動眾,因此也就將此事擱置不理了。如今這個叫孫悟的人突然提及那段往事,這說明他確確實實是見過我的。可是這件事情已時隔多年,他為什麼會記得那樣清楚?莫非這麼多年他始終都在暗中監視著我麼?
還未等我發問,孫悟便主動說出了其中的隱情。他首先告訴我,他也並非什麼大jiān大惡之輩,之所以近一段時間搞出這麼多事來,其實也是受人所托,為了賺到一份酬金才這樣做的。這一切,還要從十幾年前的某一天說起。
孫悟的故鄉在浙江嘉興,家裡祖祖輩輩都是做古董生意的,原本也是一個富甲一方的豪門大戶。六十年代末,席捲全國的紅se運動終於把矛頭指向了他的家族,抄家、批鬥、勞動改造,除了年紀還小的他,全家老少無一倖免。好好的一個大家庭,就這樣被搞得七零八落,死的死逃的逃,就連住了上百年的老宅也被一把大火夷為了平地。
孫悟被一個遠房的姨媽帶到了江蘇,過著寄人籬下的艱苦日子。離開浙江的那一年,他才剛剛年滿4歲。
在那個時代,人們的生活水平很差,只能靠著有限的糧食湊合過活。他在姨媽家中住到10歲,在這六年時間裡,姨媽相繼生了三個子女。夫妻倆要同時養活四個孩子,本就拮据的生活不免顯得更加艱難。逐漸的,夫妻倆開始對四個孩子有偏有向,屬於自己的三個孩子總能吃得更好更飽,而孫悟卻時常要緊咬著牙關去忍受飢餓。
這樣的生活使他變得越來越是偏ji和孤僻,對這一家人也漸漸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在他huang上養病期間,還要忍受著三個弟弟妹妹的言語排擠和白眼。
《活人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