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老蠻,快丟掉,你這是捧著什麼?!」村主任揮了一下手中的火把,示意他把東西丟入棺木內。
  「你們在說什麼呢,這是一個新生的嬰兒啊,你們知不知道,就在剛才你們逃跑的時候,這棺內的女人竟然……竟然……竟……然……」二舅原本亢奮無比的話驟然變得死氣沉沉,最後竟然啞口無言了,從周圍幾人拿著的火把光亮看手心,他的手裡再也不是捧著一個新生的紅撲撲的粉粉的令人憐愛的胖嬰兒了,這個小嬰兒竟然無比靈異地變成了一小堆沾滿了黑色液體的小骨頭,一截又一截,那個跟拳頭大小的小骷髏,五官幾個小窟窿猶在咧嘴朝著二舅微笑……
  有那麼幾秒鐘的死寂。「啊!!!」二舅一把把這捧黑色的小骨頭往後一撒,同時直接撞撞跌跌遠離了棺木。
  「媽呀,這,這到底怎麼了,這都什麼玩意了?」二舅驚恐萬狀地指著那些被散落在淤泥上的骨頭,聲音顫抖。

☆、第三十三章:夜裡燒棺材(2)
  「老蠻,你剛才都看到了什麼?」村主任忙走過去扶起二舅,手掌心抓在他的肩膀時,竟然能感覺到他體內骨骼與心臟的強烈戰慄。
  「我看到……看到……媽呀,不,不,不是這樣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二舅嘴裡哆嗦著直搖頭,他一直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那個嬰兒呢?哪去了?哪裡去了……」
  「什麼嬰兒?哪來的嬰兒?」幾人聽著滿頭霧水,不禁四處張望。可是空寥寥的夜色中,這片沉寂的河□□除了他們幾人還有一口被挖出來的棺木,哪會有一個嬰兒的影子呢?
  「我剛才,剛才……」二舅依舊是驚魂未定,語無倫次道,「我手裡明明捧著一個嬰兒……是真的,剛剛生下來的……」
  王大有看著仍是一臉迷離的二舅,心忖有些不妙,看是老蠻遇到不乾淨的東西了,他拿著帶火的火把就朝二舅的頭上敲去:「你奶奶的是中邪了,你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了你知不知道?」
  二舅被火把敲在天靈蓋上,又痛又熱,一下子醍醐灌頂,頭頂還有一撮小火苗燃著,他趕緊用手捂著滅了,空氣裡多出一抹頭髮被燒焦的味道。
  「看來這棺材積怨太深啊,陰氣過重,靠近的人會發生不測的,就趁著這夜裡,咱們把它燒了吧?」有人建議。
  看到二舅屢次三番情況不對勁,其餘人也是點頭附和:「沒錯,燒了一了百了了。」
  「等等……」二舅突然制止眾人,然後從王大有手裡搶過火把,逕直跑到棺材處,往裡一照,一幕匪夷所思的場面又把他給怔住了。棺木內,那團屍蠟除了被他用木棍挑破的頭部溢出未干的□□液體外,屍蠟皮囊內的人根本就沒有出來,黑色的皮囊好端端的浸泡在淺淺的黑水中,散發著惡臭。
  「難道這又是活見鬼了?」二舅揉了揉眼睛,他還是無法從剛才的場景回到現實來。悵然若失有些會不過神,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巡視棺木裡的東西。
  棺內依舊是一裘屍蠟,屍蠟皮囊裡裹著腐爛的屍骸。只不過二舅只感覺自己剛才恍惚中進入了一個虛空,一個世界裡,現在被逼回了原處。
  轟隆隆……
  好些天的乾燥與溽熱,氣旋回流,蒼穹的天際邊有雷聲陣陣,低沉而持續,並且還能看到一絲絲閃電若隱若現,天氣又來了個大急轉彎,這是要下雨了。
  「快點做決定吧,要是現在就燒了它,估計還能趕在下雨之前燒為灰燼。」一村民眺望著遠處的閃電,發現閃電的地方還算挺遠,雖然有夜風朝這邊微微吹來,但好在夜風不急,把陰雲到送到頭頂也也得花上一個小時左右,這個時間足夠燒掉棺材了。
  二舅有些猶豫,總感覺花費了大周折才挖出這麼樣東西,一下子就毀掉了,未免有些得不償失,不過,要是不燒掉,把人家沉睡百年的屍骸掘出河床,今夜就這麼放著遭受風吹雨打,天打雷劈的,也是過意不去。估計在場幾人,唯有他最關心這棺木的處理了。

☆、第三十三章:夜裡燒棺材(3)
  「別想那麼多了,我看這棺材就是邪棺,放在村子裡夜長夢多,誰知道這麼放著一夜會發生什麼,萬一這玩意一夜之間詐了屍,第二天開門一個旱魃站在門口乞討,這誰受得了哇?幾小時之內詐屍不是不可能,你們仔細看看,這屍骸暴露在空氣中的部分已經發生些許變化了!那是屍變的徵兆啊……」一村民這麼說,大伙也就重新打量了暴露在外面的屍骸,的確是發現面部形成了一層淡淡的黴菌一般的東西,怕是被氧化了造成的。再這麼下去,恐怖真是會長出一層長長的毛來。
  也不知道真能詐屍假能詐屍,凡事都得做個最壞的打算,百年的屍骸詐屍,那就是修煉了百年的旱魃精,要是出去禍害人間,那還得了?誰也沒有跟旱魃打過交道的經歷,聽說像拉薩、日喀則、林芝經常傳出旱魃的地方的人們都是在家裡的門口用木板釘上門頂,目的是讓入口變得更低,從而阻止直立的旱魃進入屋內害人。而本村裡煞婆仙之類的人物看見真的旱魃也只能望風而逃或者自行祈禱了。
  「那就燒了吧!」二舅在短短的時間內思想劇烈鬥爭,最終妥協,說話間還不忘再看了一眼裡面的屍骸。
  有人去岸邊原來的看守棚上找到了一盞煤油燈,裡面的煤油還是滿的,都把它倒進了棺木內,而其他人皆是把看守棚直接拆掉了,把裡面的木頭,蒿草蓋頂,尼龍麻袋,各種能燒得著的都搬來了,皆數丟在棺木周圍。為了使棺材燒得更快更徹底,二舅掄起鋤頭,把棺蓋鋤開,弄成一條條的木材擱在屍骸周圍。
  打火機一點著,乾柴和著煤油很快就燒了起來,眾人都圍在棺木旁邊,默不作聲,只聽得火苗烘得未乾的水分嘶嘶響,繼而緩緩在空氣中瀰漫一股□□物被燒焦的味道。火焰帶著絲絲如血跡的光潺潺升入夜空中,不時發出辟里啪啦的爆裂聲。
  王大有從口袋裡掏出幾枚硬幣,當做銅錢,朝火堆裡拋了進去,嘴裡不知道在喃喃妮妮地念著什麼,也沒有人去問。二舅則是望著熊熊的烈火發呆,其實他腦海裡還是不時浮現出女屍分娩嬰兒的場景,而那個剛出生的嬰兒似乎還捧在他手心裡。
  「聽說有這麼個傳言麼?」王大有突然對村主任說道,「有人說夢到燒棺材是要陞官發財了,大火預示著旺,棺材預示著財,夢裡的火燒得越旺,那麼這個人的生意會財源滾滾。如今咱們可是真燒了棺材了,看這火勢,指不定後半年咱們有望成為村裡的富翁叻。」
  「呵呵,是麼?」村主任只是冷笑一聲,沒有太在意王大有的話,繼續看著眼前的火堆發怔。他像是給村裡處理了一件額外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對是錯。從他的複雜的表情來看,作為一名村主任,這麼武斷地就同意了燒掉棺材的事,總有些不妥,內心似乎還在反覆斟酌著利弊。

☆、第三十四章:半夜鬼敲門(1)
  第三十四章:半夜鬼敲門
  「這棺材能燒多久?」不禁有人問。
  「總之,能不能燃燒殆盡,在大雨來臨之前,它也能燒得差不多了。」一人看著棺內冒出的青煙判斷道。
  夜裡燒棺材,這話傳去去聽起來比較詭異,為了不讓此時在村裡成為一項談資,從而遭受到各種不必要的緋聞,大伙都商榷著在外頭彼此別說漏了嘴,直接跟他人解釋燒掉棺木,把屍骸埋了。
  二舅現在的心情最是難以理清,覺得很多莫名其妙的頭緒在此時都成了灰燼,他也不想再往那方面想,既然棺木已經燒著了,看到河塘四周都是空曠一片,而且未乾的水窪水坑還是有許多,即使火焰再大也不可能蔓延到幾百米的岸邊。便對大伙道:「既然棺木燒著了,咱們也不必在這裡看火,都回去得了。明天再過來瞧瞧燒得怎麼樣便是。」
  眾人都點頭同意,收拾了一下,都一起打道回村裡去。
  夜色下,十來人舉著火把,緩緩朝著岸邊走去,身後是燒得嗶嗶啵啵的棺木和屍骸,而那水分蒸發的聲音一直持續不散。嘶嘶嘶嘶……
  一些動物在草叢的縫隙裡露出驚駭的雙眸,死死地盯著河床中央的那堆篝火,自取滅亡的飛蛾繞著火焰開始了它們下一輪的涅槃重生……
  二舅回到家裡,已經是夜裡九點多,忙活了一天,筋疲力盡,把鋤頭鎬鍤等工具直接丟在門外,熱了一些飯菜狼吞虎嚥填飽了肚子,便燒了一大鍋熱水,然後放進去很多馬鞭草馬齒莧等中草藥,混合滑石粉攪拌,兌了幾瓢冷水,自個跳進澡盆裡,搓洗白天的淤泥和汗液。之所以放這些中草藥,是因為二舅白天粘上的那些黑色液體還有突發的紅斑,怕再次復發,這中草藥算是專治濕疹類皮膚瘙癢的。
  二舅不但身子皮膚後,臉皮也超厚,但是藥水泡到瘙傷的痕跡還是痛辣得他咬牙切齒。
  洗好了身子,擦把擦把干了,回自己的房間準備休憩。就在二舅要關掉窗戶時,窗外嗖得一個黑影掠過,緊聽得門外放鋤頭鎬鍤工具的地方發出一些聲響,驚得他心中一涼,趕緊伸頭四處張望。
  村裡的人都有個習慣,一般十點來鍾村內就萬籟寂靜了,翌日幹活得起早,因此前夜村民們都睡得挺早,現在也是村民開始進入夢鄉的時候,除了村裡一些看門狗發出的嗾嗾犬吠,或者野貓追逐發春尖叫,幾乎是沒有特別大的聲音了。
  剛才那瞬間晃過的影子既像是巨大的蝙蝠,又像是野貓攀爬過屋簷,更像是一個人影經過,難道都這麼夜了,還有誰沒睡,在外面蕩悠?
  二舅的房子不算偏僻,但是坐落巷子的徑尾,家裡也算有點錢,起了兩間房,老人們住在祖宅,他在新房,兩屋隔得並不是很遠。要說老人夜裡出來走動情有可原,但是這麼極速地掠過,連影子都看不清根本說不過去。

☆、第三十四章:半夜鬼敲門(2)
  看到外面靜悄悄的,除了蛐蛐之類昆蟲的鳴叫,再沒看到別的,他也就放下心來,直接躺在□□關了燈。
  夜更深了,二舅腦海邊還牽掛著兩里地外燃燒的棺木,也不知道現在燒得怎麼樣了,火苗還著未著……就這麼想著,他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是否驗證了那句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二舅進入夢鄉不久,他便被噩夢驚醒,他竟然夢到了棺材裡的那個腐爛的女人,而那個腐爛的女兒竟然就跟他同床共枕!他夢囈著側過臉輾轉身子時,那張流著膿滴著液水腫糜爛的臉赫然就躺在他的枕邊,嚇得他夢中尖叫,一時間難辨真假,什麼時候是現實,什麼時候是夢。
  由於白天太累的緣故,二舅一直屬在半睡半醒狀態,被噩夢驚醒了,過了半分鐘,又重新進入了夢鄉,睡了醒醒了睡,仲夏子夜,加之天氣有即將下雨之勢,人睡在榻上總是有些不自然,即使睡著了生理上還是有些心浮氣躁,村裡蚊蟲甚多,無疑又給浮躁的氛圍多加一層煩悶,以至於他什麼時候起來喝了幾口冷水繼續躺下,什麼時候去門外尿尿都渾然不清,貌似雲裡夢裡的有這麼一回事,不知自己是真去做了還是沒有做。
  睡夢裡多次轉輾反側,這一次他進入了一個漫長的噩夢裡,而此夢境裡尤為真切。
《棺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