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家裡的事全部處理妥當,我們便匆匆收拾好東西,趕晚上八點的一趟航班直接飛到了昆明。
  這個季節的昆明雖然沒有北京那麼寒冷,夜晚的溫度也確實沒高到哪裡去,街上更是穿什麼的都有。
  我們剛下飛機大叔就聯繫到人來接機,順便安排了賓館讓我們休息一晚,待到明天天亮再出發去大理。
  前來迎接我們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看起來是大叔的熟人,兩人一見面就互相拍著肩膀寒暄。
  那男人外號老烏魯,是土生土長的昆明人,周遊在雲南各地以賭石為生,什麼金三角的都去過幾次。
  賭石這種買賣說來有趣,它是通過交易翡翠原石來博取利益,未經任何加工的翡翠原石被他們成為毛石,這種毛石表面通常被一層風化皮包裹,只看表面無法知道其好壞,一塊毛石几萬到幾百萬不等。賭石界有一句行話:賭石如賭命。賭石靠的就是眼力和運氣,賭贏了,一塊石頭賺幾百倍,賭輸了,走眼了,那毛石打開來一文不值,血本都要賠進去。
  老烏魯橫行雲南這麼多年,從未看走眼過,所以行內給他取了個「賭石王」的稱號,不過多數都喜歡叫他老烏魯,因為這貨實在太能叨逼叨。
  據他說,昆明這邊的季節不明顯,基本上一年到頭穿什麼的都有,雲南十八怪之一就是四季的衣服同時穿。
  「我們這從十月以後氣溫降下來了,大多數是早晚冷,中午出太陽的話還比較暖和,穿短袖都行。反正這邊就是溫差不大,冬天沒有你們冷,夏天沒有你們熱。但是有一點。南方冬天沒得哪樣暖氣,所以外面多冷裡面就一樣,泥馬賣逼,冷的蛋碎啊,甚至有時候外面還比家頭熱和,因為雖然氣溫低但外面出太陽嘛。」老烏魯邊領著我們去找賓館,邊唸唸叨叨的說著,他雖然會說普通話,但說急了難免摻雜一些當地的土話,搞的我半懂半不懂,聽快了還以為他在罵人。
  在賓館休息了一晚,換上適時的衣服,第二天早上我們坐上了老烏魯的車,一路沿著老路開往大理。
  老烏魯這輛車雖舊,車燈都刮壞了一個,但勝在結實耐用,因為車上有違禁物品,所以他專挑了老路去走。
  雲南的老路外地司機一般都不敢開,一是這邊路途過於顛簸,二是彎大,全是盤山公路,非常危險,不熟悉路的很容易出岔子,老烏魯以前接過一個女老師來雲南,那女老師是山東人,進了雲南以後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我想這大概就和北京的路是一個道理,各地都有各地開車的習慣,一般新手司機在北京開車都會有一個適應期,剛開的時候會很難分清拐彎的時機和紅綠燈,過了適應期就好多了,至少不會再出現卡在路中間擋道,不知道該往哪裡開的情況。
  雲南這些老路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沒人查,許多司機選擇老路的原因就是可以不交過路費,這也間接導致本來就破舊的老路被壓的坑坑窪窪更加崎嶇難行。
  據說他們這練車的新手司機都是由教練帶著到老路來練,速度絕對不超過四十,比上高速要安全的多。
  我們用了一下午時間到達大理,又在老烏魯的帶領下進入蒼山。
  蒼山又名點蒼山,由十九座山峰從北到南組成,北起洱源鄧川,南至下關天生橋,很多地方都已經成為旅遊景點。
  老烏魯帶我們去的地方是蒼山與其他山脈相連交錯之處,屬於仍未開發的地區,人煙較少,海拔較高,離洱海也有一段距離,這裡已經完全是大山深處,盤山路陡而危險,老烏魯卻開的毫不在意,幾次都讓我以為會翻到山下。
  我心驚肉跳的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心想這雲南的老路走一次回去夠我吹噓兩年,稍微恐高一點的到這非得嚇尿不可。
  想著,我扭頭看了看坐在我和紀璇中間的刀烽,發現這位爺已經開始閉目養神,完全不把眼前的驚險當回事,倒是那只黑貓,時不時露出頭向外撇兩眼,似乎也有些懼憚山路的陡峭。
  「還有多久能到?」紀璇靠著車門,有氣無力的說道:「這路太顛了,我都快吐了。」
  「璇姐,你總算體會到我們坐你車時的感受了。」我委婉的提醒紀璇,她自己的駕車技術也沒好到哪去,馬上遭到紀女王兩記飛鏢眼。
  「小姑娘冒急,馬上就到,前頭就是李家寨。」老烏魯邊開車邊微微轉過頭對我們說道:「前一陣他們在鬧封山,也認不得現在咋個樣了,一寨子人內訌,人心惶惶的,你們怕是要白走這一遭。」
  「封山?」大叔聞言吃了一驚,立刻問道:「怎麼會封山?山裡只有這一條路進去麼?你之前來是什麼時候?」
  老烏魯頓了一下,答道:「也就五六天前,聽寨子裡人說是有一批人偷摸進去鬧出了大動靜,好像是用炸藥炸山啦,李家大頭才決定封山,不給那批人下來,要活活給他們死在山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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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封山,我們四個臉色都不太好,一來這邊不是自己的地盤,我們沒辦法強行進去,在人家的地界不好惹麻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二來看老烏魯的意思,要進入這座山只此一條路可走,也就是說我們這次的行動可能會受到阻撓。
  但是按照刀烽和大叔的性格,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目標落空的,這就免不了動用一些非常手段,而這些非常手段往往是讓雙方都不愉快的。
  我大學時有個師兄是湖南某個少數民族的,他跟我講過許多他們村裡的事,說在那種相當封閉的村落,村裡人說的話就是一切,警察什麼的完全管不到他們那裡,倘若有人找麻煩,直接上去打死,屍體扔山裡沒人知道,講道理在他們那根本行不通。
  那個師兄從小被灌輸的思想就是萬事靠拳頭說話,他還告訴我,惹誰都不能惹這種村民,也不要觸犯他們的忌諱,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當老烏魯說起封山,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最好不要和這裡的人起衝突,刀烽和紀璇身手再好,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我和大叔戰鬥力不強,到時候就只有吃癟的份。
  大叔顯然也明白這點,狀似無心的瞟了我們一眼,問老烏魯道:「用炸藥炸山的那幫人是什麼身份,難道和我們目的一樣?」
  老烏魯點了點頭:「很有可能,這種不懂事的我年輕那哈見多了,不過寨子頭的人曉不得,他們以為是來搗亂的,覺得會威脅到他們自己的安全,麼就想整死那批人,按李家大頭的意思,就算那批人出來了也不能給他們下山克。你們克了也不要多問,外人管不了這個,到時候給讓你們進山,就看李家大頭咋個說了。」
  嗯了一聲,大叔微點下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從他的臉色來看,應該已經想好了極端的解決方法和後路,以大叔忽悠人的本事,沒準那李家大頭就被他輕而易舉拿下了。
  老烏魯顯然和大叔深交已久,不僅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還能一眼看透大叔在想什麼,見他滿臉有把握的樣子,便搖了搖頭。
  我對大叔的瞭解僅止於表面,並沒有真正摸清他背後的勢力和背景,但從老烏魯對大叔的態度來看,他們兩個的交情必定無比深厚,因為如果是我,我肯定不能在大叔換了一身皮之後照樣面不改色和他交談。
  車子繼續向前行駛了大概一個小時,我們終於來到老烏魯口中所說的李家寨,這李家寨是個漢族的寨子,房屋都很普通,就是磚瓦堆砌的,寨子裡有幾家的媳婦是傣族人,只有那幾家的屋子是竹樓。
  竹樓掩藏在寨子最裡面,相隔很遠,我大致瞧了一眼,看到這幾個竹樓是分上下兩層,上面那層一看就是住人的,距地面大概兩三米的樣子,下面那層則堆放了一些雜七雜八的用具。
  老烏魯說正宗的傣族是沒有姓的,他們是母系氏族,喜歡生女兒,和漢族通婚的才會有姓,而且最忌諱別人闖進自己的主臥,叫我們沒事不要去招惹。
  南方的寨子比北方的村子要小很多,老烏魯把車停在村外,帶著我們進村找到李家,發現村裡管事的李老大正好在家。
  我們進到堂屋,李老大的媳婦正端著盤子往旁邊的廚房走,看上去是剛吃過晚飯,李老大坐在椅子上抽煙,看到我們進來愣了一下,隨即招呼道:「哪樣風挨你刮來啦,我這個月手頭緊,沒得錢挨你玩毛石,這幾個是哪樣人?」
  聽到李老大問話,老烏魯忙走過去笑道:「這次來不是跑生意,是我有幾個朋友,放假麼來這邊玩玩,想進山開開眼,瞧瞧我們這點呢些別處沒得呢新鮮東西,我就說帶他們過來你這點,給方便麼就給他們進山去看看?」
  「旅遊?」李老大聞言懷疑的瞅著我們,似乎不信老烏魯的說辭,但是礙於面子不好直接說穿,便擺手道:「整不成整不成,這久村子上出大事,不方便接待外人,你還是領他們回克算了,只消隔幾天事情處理好掉麼我再找人去喊你。」
  他們二人的對話雖然夾雜了許多當地的土話,我們仍舊能夠聽出幾分意思。
  我聽李家大頭話說的這麼死,好像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不禁皺眉看向大叔,卻見他曲起手指打了個暗號叫我們不要做聲,靜觀其變即可。
  果然,馬上就聽到老烏魯說:「真的是旅遊來了,我騙你整囔,你只消給他們在這點玩幾天,我回克搞定手上這點事情,就來接他們走,保證不會給你添囔麻煩,我這幾個朋友也是常年在外頭混的人,哪樣事都懂,不消擔心他們會亂來,我的人品你還信不過該?」
  說完,老烏魯從袖子裡滑出一個小盒子,走近兩步塞進李老大手心。
  李老大抬眼看了看老烏魯,輕輕打開那小盒,看到裡面的東西後臉上掩飾不住的露出喜悅,隨即合上盒蓋,假裝考慮一番後說道:「既然你仿這種說,我也不能不賣你這個面子,我兩個幾十年的兄弟交情了,麼今天就給他們住下來嘛,我克安排人騰兩個空房間出來。」
  收好了小盒,李家大頭便大步邁向屋外。
  待李老大出門,老烏魯馬上對我們道:「他給你們住下來,也不一定放你們進山,我走後你們還是處處小心點,不鬧出大事他不會為難你們,能不能進山就看你們自己了,過幾天我再來接你們。」
  「放心吧。」大叔拍拍他肩膀,「我心裡有數,你不用擔心那麼多。」
  「唉,老吳你就是心裡想的事太多,我才擔心啊。」老烏魯歎了口氣:「有些事查不清就算了,何苦為難自己。」
  大叔搖搖頭,示意對方無需多言,自己主意已定。
  李老大給安排的住處是寨子裡最不起眼的角落,也是幾間磚瓦房,讓我們暫時在這裡住下,吃飯再到他家去。
  至於房間的分配問題,紀璇要獨自一間,大叔說為了我們好最好不要有人和他一起睡,於是最後結果是我和刀烽擠一張床,其他兩人各自一間。
  由於老烏魯之前的叮囑,我們晚上都沒有出去亂逛,尤其夜裡的深山寒冷異常,待在屋子裡都冷,更別提外面了。
  我們聊了沒幾句,便各自回房間休息。
  我和刀烽兩人睡一張床,難免有點尷尬,不過都是大老爺們兒,那尷尬很快就消失,習慣了也就沒有太多顧慮,何況這裡別的不多,被子倒是很充足,不至於讓我們倆蓋一個。
  我脫掉外衣,兩下竄到床上,留出裡面的空位對刀烽道:「反正也沒事做,早點睡吧,明天起來去寨子周圍轉轉,也許能找到其他進山的路。」
  刀烽看了眼我旁邊的位置,點點頭,沉默的翻身躺到裡面。
  我見他躺下,便關掉燈鑽進了被子。
  這寨子地處深山卻有電燈,說明比較富裕,我以前跟同學去山東遊玩,曾見過一個村子,那裡不僅沒有電,就連像樣的路都沒有一條,窮困貧瘠的讓我幾乎不相信那是在山東,我們進到一個村民家時發現房頂居然是那種一整根圓木的橫樑,沒有自來水,喝水都要到院子裡去打。從電視上看到貧困山區,和親身經歷過的感受完全不一樣,後者是絕對的震撼。
  閉上眼睛,聽著旁邊刀烽沉穩的呼吸,忽然想到,似乎很多時候我和他的相處模式都是如此,不是兩個人都沉默且安靜,就是只有我一個人在講,刀烽永遠表現的那麼冷漠,廢話從來不多,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是故意這樣。
  睡的迷迷糊糊時,感覺有人在慢慢向自己靠近,一個熟悉的氣息逐漸覆蓋在身上,迫使我睜開眼睛。
  「刀烽?」我張開嘴,驚訝的看著刀烽半趴在我身體上方,因為屋裡太黑沒有光亮,只能隱約看出一個影子。
  「別出聲。」刀烽摀住我的嘴防止我再次開口,他微微挪動一下,壓低聲音說道:「外面有人。」
  聞言,我這才明白他是在聽屋外的動靜,不過想到半夜三更竟然有人在我們房間外面鬼鬼祟祟,心裡就如同紮了根尖刺一樣難受。
  究竟是誰在外面,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李老大已經答應老烏魯接待我們,應該不會是他派來的。
  那麼……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開始恢復更新,真的很抱歉這麼久沒更,主要是這兩天身為雲南人的好基友龍筱雨龍大媽家裡出了點事,天天都在往醫院跑,作為雲南卷的技術指導,這貨不在我不敢亂寫,於是只好苦苦等待她上線
  昨天被封面君臭罵一頓,她說不想理你,衷心的希望你從此沉迷遊戲再也不寫文
  我說真沒法寫,沒人給我翻譯雲南人的話,難道你想看到一篇充滿北京口語的雲南篇麼
  所以說,文裡所有雲南的土話,其實都是我寫好然後讓龍大媽翻譯出來的,苦逼不解釋,完美主義者桑不起,抹淚
  順道一提,文裡其他對雲南的描述也都是咨詢過龍大媽以後才下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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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步聲在窗口附近徘徊,聽的出來人不止一個,並且有意放輕了動作,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似乎在查探屋內的動靜。
  我感覺到伏在我身上的刀烽繃緊了身子,渾身散發出狠厲的氣息,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如果這時候有人闖進來想幹掉我們,他馬上就能躍起躲避或者乾脆衝過去擰掉他們脖子,完全不用擔心那些人能夠對我們倆造成什麼傷害。
  不過想到紀璇和大叔單獨在其他房間,我就忽然提心吊膽起來,萬一這些人都是魯莽的山民,看到我們四人中有漂亮的女人,所以趁晚上想來騷擾,那璇姐的危險就大了。
  以前聽說過許多類似的事情,我有點害怕外面那幾人會用什麼下流的招數,對璇姐做出不軌之事。
  大叔那傢伙精明的很,身份又特殊,我倒不是很擔心他會有危險。
  聽著窗外的聲音漸漸遠去,我趕緊拿開刀烽的手,低聲道:「這些人是來幹嘛的?他們是不是去璇姐的房間了?咱們要不要跟出去看看。」
  刀烽聞言低頭斟酌了下,隨即輕巧的翻身下床,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響動。
  「走。」他看了我一眼,聲音低沉。
  我麻溜的竄下床,衣服都顧不上披,就跟著刀烽悄悄打開門來到外面。
  半夜三更,寨子裡安靜異常,夜晚的山風凍得人手腳發麻,剛出來沒兩分鐘,我耳朵就已經沒什麼知覺了,手腳都有些僵硬。
  我小心翼翼跟在刀烽後面,生怕弄出聲音讓那幾人發現。
  刀烽扭頭看到我縮緊衣服,凍的牙關打顫,想了想說道:「你先回去。」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是怕我耐不住凍,忙擺手道:「沒事,北京比這冷多了,趕緊過去看看璇姐。」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其實我心裡知道北京要比這好很多,因為有暖氣,現在都流行地暖了,不出門基本體會不到嚴冬的寒冷,可是南方這邊不同,沒有暖氣的支撐,屋子裡涼成一片,人多的可能還好點,人少的根本感覺不到那點二氧化碳。
  刀烽見我意志堅定,便不再耽擱,帶頭往紀璇的房間走去。
  紀璇和大叔的房間離我們有一段距離,大叔的稍微近一些,我們饒過大叔的房間後,馬上看到幾個黑影猥瑣的圍在紀璇房前,他們有五個人,看起來都是人高馬大的爺們兒,時不時交頭接耳幾句,讓我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古術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