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刀淵似是看出我的想法,猖狂的笑了起來,他拔掉自己胸口的黑髮,渾厚的聲音中透出一絲沙啞:「你殺不了我,沒人能殺的了我,不過放心,我受了致命傷,暫時動不了,你可以放心去找你的刀烽了。」
  我愣了一下,思考著他這句話的意思,心說難道這刀淵真的有不同於凡人的地方,即使受到致命傷也能安然無恙,最多只是暫時不能行動而已?
  這實在太詭異了,也讓我一時無法真的相信他。
  於是我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搖頭道:「你生還是死都跟老子沒關係,我現在要去找刀烽,你別礙事就行,不然我也許會做出一些自己控制不了的事。」
  這不是說出來唬人的話,只是事實而已,剛用了破軍和貪狼這兩個禁術,說實話我現在精神很不穩定,體內那種不安和暴躁讓我頭痛欲裂,眼前閃過無數血腥暗影。
  我按了按額角,又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清醒一點,心裡不斷默念道:我馬上就來了,刀烽,你要好好活著。同時回想起定宗墓中,和刀烽相擁滾下暗河的畫面,那讓人安心的溫暖體溫和觸感至今都印在我腦海裡。
  深吸一口氣,我拿出繩索,整理好背包,不再去理會刀淵,然後在他刺人的注視下將繩索栓在深溝邊緣的一座獸形石像上,這石像張著大嘴,面容有些扭曲,我卻無心去觀察它,只想趕緊下到底部。
  我讓小海抱著我,這樣一旦繩子長度不夠,她可以用頭髮幫我下去。
  沒想到我剛剛攀下兩米,忽然從上面掉下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那東西先是摔到我後背,接著伸出爪子勾住我衣服,爬動幾下,倉惶鑽進我懷裡。
  我嚇了一跳,隱約聞到一股血腥味,心下一動,便勉強抽出左手探進衣服內去摸索,果然摸到那古怪的鱗甲和毛茸茸的腦袋。
  「小黑貓?」我輕聲叫道,馬上感覺它在我手指輕輕咬了一下。
  我鬆了口氣,重新用雙手攀住繩索,繼續一點點向下挪去。
  這黑貓渾身的血腥味,剛才跳下來的動作又略顯遲緩,估計是受了很重的傷。也就難怪之前沒有看到它,應該是傷的太重躲到了暗處,看到我下來找刀烽才趕緊跟了過來。
  原本有小海的前車之鑒,我以為小黑貓也是懼怕刀淵才臨陣脫逃,現在看來,這黑貓對刀烽果真是重情重義,比起小海當初不知要好了多少倍,如果不是有縱鬼印支撐,小海這樣的惡鬼絕對不會為我所用,活物和死物始終是不同的。
  歎息一聲,我加快速度向下攀爬,小海附在我背上,不時用頭髮幫我減輕壓力。
  不知爬了多久,我身上帶的繩索都已經用光,這時候只能依靠小海,我盡力轉動身體,抱緊小海的同時護住懷裡的黑貓,在一切尚未明朗的情況下慢慢下降。
  這過程既漫長又心焦,好幾次我都快要等不及,想一閉眼乾脆跳下去算了,就當陪刀烽。但是理智告訴我,在這裡死掉毫無意義,這樣做就算是刀烽也會看不起我。
  待到雙腳終於踏上平地時,我放開小海,急忙將狼眼調到最大光亮,邊喊著刀烽的名字,邊四下尋找起來。
  這深溝下面似是天然形成的,而且比上面要潮濕許多,腳底黏糊糊的不知道有些什麼東西,用手電照也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片,我以為是苔蘚一類的植物,細看之下又覺得沒那麼簡單。
  我來來回回在大致的區域內尋找了好幾遍,都沒有看到人影,反而讓我找到被刀淵扔下來的那塊護符。
  將護符擦乾淨放進兜裡,我環顧四周,皺眉想到,既然護符在這裡,刀烽應該也離的不遠,怎麼會到處都看不見人影呢,難道是他自己醒來離開了?
  這個念頭剛在腦海中閃過,又立刻被我否定,刀烽傷勢嚴重,再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幾乎是必死無疑,怎麼可能再自己站起來離開。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下面有什麼我沒有想到的生物存在,或者有其他人到了這裡……刀烽可能被救走了,也可能……
  我攥緊兜裡的護符,咬咬牙繼續往前走去,心想無論怎麼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刀烽真的出了意外,我就幫他報仇,然後把他的屍體帶出這裡好好安葬……如果他沒事,那我就用這一輩子的時間來好好待他,即使他不能接受我,我也要讓他知道有人時時刻刻在想他,做不了愛人,至少也要成為兄弟。
  不過想到這個,我心裡其實也沒準。
  我雖然覺得男人女人沒有什麼不同,但刀烽不一定這麼想,像他那麼保守的傢伙,不知道會怎麼看待我……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懷中的黑貓突然冒出頭來,我腳步虛浮頭腦混亂,就沒有注意到它,直到它用頭拱我並不時發出斷續的叫聲,我才反應過來。
  我不明所以的低頭看向黑貓,就見它拱我兩下,又扭頭衝前面叫兩聲,似乎是在為我指路。
  難道說它知道刀烽在哪裡?
  想著,我加快腳步朝前面走去,越是走的快,小黑貓在我懷裡越不安分,那焦躁感傳染了我,讓我恨不得邁開大步飛跑起來。
  這深溝下面的路崎嶇複雜,好在有小黑貓引導,讓我少走了很多彎路。
  終於,在一處隱蔽的洞窟中,我看到了類似人的影子,那洞窟入口處十分狹小,我猴急的鑽進去時不慎撞碎了幾塊邊角,一下子驚動了裡面的人。
  「刀烽?」我著急的叫著,手中狼眼掃過去,就看到一個男人正蹲在地上。
  他抬手擋住自己的臉,不悅的說道:「小子,你再照我就不客氣了啊。」
  我一愣,這才趕忙將手電調轉方向,再扭頭看過去時,就發現那男人正蹲在刀烽身邊,一隻手還大大咧咧的在他身上亂摸。
  我敏感的察覺到刀烽胸口微弱的起伏,安下心來的同時對那男人說道:「嘿,趕緊拿開你的賊手,那是你能碰的麼!」
  「我救了他,為什麼我不能碰?」男人聞言站起身來,笑著轉頭看向我。
  他衣服上別著一支小巧的手電,那光亮雖然沒有狼眼強力,卻足以讓我看清他的面容。
  只是這一眼,就讓我驚訝的僵在原地,遲遲回不過神來。
  「你……你是那個……」我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卻笑著一擺手,對我指指地上的刀烽,道:「你還是先來看看你這位朋友吧,他右手脫臼了,我剛幫他接好,不過內傷也很嚴重,幸好肋骨沒斷,你最好帶了急救用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帶、帶了。」我狠狠一點頭,心裡閃過一抹殺意,想到這些都是刀淵所謂,就後悔之前為什麼不真的殺了他,雖然他說自己不會死,但如果割掉腦袋,我就不信他還有本事活下來。
  看到我眼裡湧現的殺機,男人歎息著搖了搖頭,說道:「你小小年紀就這麼重的戾氣,小心以後會萬劫不復,你這樣最好不要用封鬼術。」
  「我?」我正掏出酒精和紗布準備幫刀烽處理右手的傷,聽到他這麼說不禁停頓了一瞬,隨即邊小心翼翼的擦拭刀烽右腕,邊低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上次在醫院遇到你,你身邊帶的那只惡鬼等級不低,這次又在這裡碰到,別告訴我你是不小心掉進這裡面的。」
  那男人找了個較大的石頭坐下,看著我的動作說道:「我是什麼人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我也是楚家人,而且我不會害你們,來這裡的目的和你們一樣……我叫楚問天,你叫什麼?」
  「我叫楚揚……他是刀烽。」我回頭看了這個楚問天一眼,心裡奇怪楚家什麼時候有過這麼一號人物,我怎麼從來沒聽過他的名字,也完全想不起來有一個叫楚問天的親戚。
  楚問天沒責怪我沒禮貌的探尋,而是轉頭看著我身後的小海,問道:「你是楚家這一代的當家?天分極高,就是心態不好,封鬼術越高級越考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你看你這隻鬼奴,厲害倒是厲害,卻一臉的怨氣,鬼主心態不正,鬼奴也好不到哪兒去,以後必定會出亂子。」
  聽他這麼說,我一下就想到醫院裡看到的那只男鬼,心裡一比較,果然是完全不一樣,那男鬼威猛異常,骨子裡煞氣十足,卻又透著一種難得的正氣,的確與尋常的惡鬼不同,至少在我眼裡,那鬼奴看不出一點「丑」與「惡」,相較之下,小海就顯得陰暗凶狠許多,如果再加上一身紅衣,那簡直就是小說裡的厲鬼索命。
  我有點尷尬,心想自己平時也是行得直坐得正的大好青年,怎麼用了幾次禁術就變成這樣了,不過回想剛剛那種殺人的念頭,真的覺得自己的心境變了很多。
  「這……大概是之前太憤怒了,所以有點心急。」我扯了扯嘴角,幫刀烽大概處理完身上的傷口之後,便將他小心的扶好抱在懷裡,也靠著一塊石壁坐了下來。
  知道刀烽不會有生命危險,我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看著他閉著眼睛溫順的躺在我懷裡,不禁將人又抱緊了些。
  我想起刀烽的右手早就受過傷,這次又被刀淵弄到脫臼,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忙問道:「他這手……不會有事吧,會不會落下殘疾?」
  「那倒不至於……」楚問天搖了搖頭,道:「我救治的及時,你又幫他包紮過,只要以後小心點,別再把手傷了就行。」
  「那就好。」我輕輕握住刀烽的手,低頭思考片刻,說道:「你之前的問題我忘了說,楚家這一代的當家該是我老爹,還沒有輪到我,你看上去比他年輕一些,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而且我也沒見過你,難不成你是海龜,多年未曾回國?」
  「海龜?」楚問天被我問樂了,笑著擺手道:「我看上去像有錢人麼,你沒見過我正常,就算你爺爺也不一定知道我,何況你這個毛頭小子。」
  「嘿……」我也樂了,心說這可奇了怪了,還有我爺爺都不知道的人存在,難道說他是楚家不可外傳的私生子不成。
  我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追問,而是就封鬼術的問題與楚問天討論了許久,權當接受前輩指教。只是沒想到,這一番討論下來,我才真正明白,這個楚問天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他對封鬼術的瞭若指掌已經到了可怕的地步,許多我沒有想過的地方,他都瞭解的非常透徹,楚家有這樣一位高人在,又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境地?
  聊著聊著,我們二人都有些倦意,想來自從進入黃金城,已經不知過了多少小時,此時困意上湧,我也就不再顧忌可能追來的刀淵等人,何況有楚問天這位老大哥在,老子怕他個鳥。
  想著,我便將懷裡的刀烽又摟了摟,在他溫熱的頸間磨蹭兩下,這才心滿意足的睡了過去……

62 chapter 62.
  也許是抱著刀烽的原因,即使靠著冷硬的石壁,我也睡得很是舒服。
  迷迷糊糊中,我臉埋進刀烽領口,鼻尖觸到那溫熱的皮膚,便不自覺的蹭了幾下,之後覺得不夠,又學著以前對女友做的,在他靠近肩膀的地方輕輕吻了吻。馬上就感到懷裡的身軀顫了一下,隨後是一個熟悉的低沉嗓音:「喂……楚揚……」
  「嗯……刀烽……」我睡意朦朧,在那個地方吻了又吻,明知自己連眼睛都沒睜開,心裡卻還腦殘的想著,大爺的怎麼還沒落下吻痕,我明明都咬了這麼多口……
  這時候一聲輕笑落入耳中,就聽到旁邊有個人開口道:「這鬼小子打什麼主意呢,你乾脆把他揍醒算了,不然一會兒真吃了你。」
  聞言,我打了個激靈,立刻清醒過來,抬頭看到楚問天坐在旁邊一臉戲謔的盯著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方。
  「唔……我、我剛才在做夢?」我嘿嘿笑了兩聲,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隨即低頭去看懷裡的刀烽。
  楚問天在我睡著的時候東拼西湊點燃了一個火堆,大概正是有這熱源的關係,我才沒有在這種陰冷的地方睡出什麼毛病來。
  刀烽顯然比我醒得早,他被我抱的死緊,幾乎動彈不得,只能用那雙幽黑的眸子看著我,搞得我倒有點不敢回視他了。
  「那什麼,你什麼時候醒的?」我胡亂扯個話題,眼睛瞄了瞄他依舊蒼白的臉色,忽然想到同樣重傷的小黑貓,連忙摸了摸衣服,驚道:「咦,那隻貓呢,之前還窩在我衣服裡……」
  「這呢。」楚問天見我一副不在狀況的模樣,嘲笑道:「睡了一覺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你這小子……」
  我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就發現那只黑貓蜷縮在火堆旁邊,睡得十分愜意,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哦。」我有點尷尬,正不知道說些什麼,刀烽就用手推了推我,想要自己坐起來。
  「喂喂,你手上有傷,小心點兒。」我急忙托住他後背,幫他靠坐在石壁邊,然後握著他的右手腕仔細查看起來。
  「沒事。」刀烽想要抽回手,卻被我握住,便說道:「他手下留情了,只是脫臼,沒有骨折,不用擔心。」
  「你還幫他說好話?他差點要了你命!」我見刀烽如此平靜,不禁怒道:「手下留情還能把你扔下來?我都奇了怪了,他到底是不是你親哥。」
  我這句話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刀烽卻真的搖了搖頭,回道:「那個人的確是刀家人,但他不是刀淵……他之所以扔我下來,是因為我告訴他如果他不殺了我,我一定會殺了他。」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驚訝道:「不是刀淵?那他為什麼說自己是……如果他真的不是,那你大哥……」
  「大哥死了。」刀烽打斷我的話,低下頭沉聲說道:「他拿走了大哥的身份證件,偽裝成大哥本人,我也是剛知道這一切,所以才想殺了他。」
  我看到刀烽面容平靜,放在膝蓋上的左手卻攥的死緊,便知道他在努力掩飾自己的心情。
  聯想到這傢伙平時隱忍的性格,我輕輕在他右腕摩挲幾下,說道:「你要是真想殺了那人,我就幫你,別什麼事都想著自己去幹,現在的『刀淵』那麼強,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應付的。」
  刀烽也知道對方的厲害,眼神黯了黯,點頭道:「我會小心。」
  「嘖,誰讓你小心了,我的意思是……」我有點急了,看刀烽的樣子根本就沒把我的話往心裡去,不知道他是不想牽連我,還是根本不信我會幫他。
  「行了行了。」在一旁聽了許久的楚問天看到我猴急的模樣,擺手道:「如果我沒猜錯,你們口中所說的這個刀淵,是你用了禁術也沒能殺掉的吧,面對這樣的高手,你們兩個小子最好繞道走,準備不充足千萬別硬來。」
  「你怎麼知道的?」我吃驚的問道,想著自己應該沒有跟他說過與刀淵交手的事。
  「猜的。」楚問天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這個刀家的小子被人從上面扔下來,你緊接著就下來找他,必定遇到了那個刀淵,再加上你眼睛周圍的縱鬼印還沒消失,我就猜你已經和那人交過手。」
  經過他的提醒,我才明白剛才刀烽為什麼盯著我看,於是我歎息一聲,搖頭道:「那個刀淵有古怪,我的確打敗了他,但是沒有殺死,那傢伙強到一定境界了,心臟被貫穿也死不了,我真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人,而且他也說了自己死不了,頂多就是暫時不能動……」
  「死不了?」楚問天忽然有些激動,強壓著聲音問道:「你確定你刺中他心臟了?」
  「當然確定,我還走到他面前看了看。」
  「那你們就真的不能再和他硬碰硬了。」楚問天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臉凝重的警告我們:「也不要妄想能殺掉他……至少,在弄清這地宮下面的東西前,不要再去招惹他。」
  聽楚問天話裡的意思,他應該知道一些情況,不止是刀淵,還有這地宮中的事情,可惜等我要繼續追問的時候,他卻一聲不響的站起來走了出去,好像不願意再多說什麼。
  我和刀烽對視一眼,便放棄了刨根問底的打算。既然人家不想明說,我也不好去強求。
  刀烽的右手因為脫臼的關係,腫的相當嚴重,我知道他肯定疼的厲害,但是為了能盡快恢復,也只好狠下心幫他擦藥換紗布,好在楚問天的手法不錯,應該很快就能好起來。
  這期間我找了各種借口,趁機抱著刀烽吃豆腐,雖然知道自己這樣很不道德,但如果等刀烽好了,那我肯定一點邊都甭想沾上。
  俗話說的好,有便宜不佔那是王八蛋,何況我是真心喜歡刀烽,會想和他親近也是自然。
  刀烽好幾次被我鬧的身體僵硬,礙於手傷和我諸多的借口而不便發火,也就讓我愈加得寸進尺。
  不過我並沒有對刀烽表明自己的心意,他也許會奇怪我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黏人。
《古術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