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甲板上的人們表情凝重,劍拔弩張,目光異常的盯著江面上,好像正與江面的什麼東西僵硬對持。
「何老,發動機已經恢復運轉,可以重新發動了!」虎子對何老說。
何老的面容有些僵:「就算發動機能夠運轉我們怕是也走不了了!」
「為何?」虎子濃眉一揚。
盧皓藍努了努嘴:「過來看看外面吧!」
外面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們懷揣著好奇心走到船舷邊上,伸長脖子往外看,江面上的景象驚得我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我半張著嘴巴愣在那裡,任由河風像鞭子一樣抽打我的臉。眼前的景象恐怖萬分,只這一眼,便成為我這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夢魘。
渾濁的江面上出現了無數的黑色漩渦,那些漩渦大小不一,最大的直徑近五米,最小的也有一米,那些漩渦相互拉扯著,就像在江面上布下的一張巨網,又像是密密麻麻的馬蜂窩,看得人頭皮發麻。
當然,漩渦並沒有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景象遠不僅於此。
在每個漩渦的中間,都有一個亡魂冒出來,在那種大漩渦裡面,更有十幾個亡魂簇擁在一起。放眼望去,江面上冒出的亡魂密密麻麻,沒有上萬也有數千。這些亡魂彷彿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死灰色的肌膚,灰中帶青的面容,眼角掛著猩紅色的血淚珠子,他們就像木頭樁子一樣挺立在水中,不沉下去,也不浮出水面,這麼多亡魂竟然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就那樣無聲無息地盯著船上的人。
江面上飄蕩著黑色的霧氣,那一張張死人臉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媽媽呀!」我嚇得腿肚子鑽筋,連站都不太站得穩了,爺爺趕緊伸手攙扶著我,將我帶下船舷。
蔡四喜這小子的心理素質確實過硬,他指著江面上的那些亡魂問虎子:「義父,為何江面上會出現這麼多的亡魂?」
虎子的臉上也露出了少有的凝重神色:「這是百鬼日行!看樣子我們這次遇上的對手很棘手呀!」
「義父,那為何會出現百鬼日行呢?」蔡四喜追問道。
虎子說:「百鬼日行就是眾多鬼魂在大白天裡出現,我們都知道,鬼都是怕見到光的,這麼多鬼魂在大白天冒出來,違背常理,確實是詭異莫名!我估計這些亡魂是被一個更加可怕的厲鬼操縱著,那厲鬼用鬼霧遮擋了陽光,所以這些亡魂大白天的也敢冒出水面了!」
「那麼……那麼這些亡魂又是什麼來頭呢?」蔡四喜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虎子指著江面說道:「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靈魂葬身長江,這幾千號亡魂也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快聽!這是什麼聲音?」何老突然說道。
眾人閉上嘴巴,凝神傾聽,遠處的江面上彷彿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
那歌聲空靈縹緲,婉轉淒涼,忽而拔高,忽而壓低,如泣如訴,聽的人心神俱蕩。
四周變得更加安靜,那歌聲也愈發清晰起來,竟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
此詩本是唐代銅官窯瓷器上面的題詩,今被人譜寫成樂曲,竟有種說不出的悠揚動聽,其中又夾雜著纏綿悱惻的淒涼和無奈。
當時我年紀還小,也不太懂得詩句含義,但是女人的歌聲竟然我潸然淚下,連我自己都感覺到莫名其妙。
而更加令我感到惶恐不安的是,我隱隱覺得,這個女人的聲音竟然跟夢中女人的聲音極為相似!
吧嗒!
有水珠落在我的臉上。
我剛開始以為是霧氣,隨手一擦也沒有在意。
但是那水珠卻接二連三地落在我的臉上,我忍不住抬起腦袋,然後……我竟然看見爺爺在哭!
是的!
爺爺在哭!
在無聲的流淚!
晶瑩的淚水順著爺爺蒼老的臉頰涔涔滾落,爺爺的身軀也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爺……爺……你這是怎麼了?」我一臉訝然地望著爺爺,長這麼大,我還是頭一次看見爺爺的情緒如此失控。
爺爺紅著眼眶,遠眺著鬼霧籠罩的江面,又說出那句讓我困惑不解的話來:「她來了!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啊!」
她到底是誰?
爺爺口中的她到底是誰?
這個「她」,跟我夢中所見到的那個女人,她們之間有沒有什麼聯繫呢?
還是說,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我的腦子已經開始不聽使喚了,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墜入了一團迷霧當中,完全不知所謂。
我快要瘋掉了!
我真的快要瘋掉了!
「大家注意,目標出現了!」何老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
一曲歌罷,江面上竟然又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寂靜的江面上突然變得熱鬧異常。
在人們驚詫的目光中,數十米開外的江面上,出現了一個直徑約二十米的超大漩渦。那個漩渦就像一隻黑色的鬼眼,在江面上緩緩旋轉,濃郁的鬼霧自漩渦中飄蕩出來。然後,一頂大紅花轎自水中緩緩升起。
《借屍填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