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我這種人哪裡還有資格奢望愛情!」李落淚的神色一下黯淡下來,「我目前四處漂泊,衣食無著落,她跟著我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我也明白,一旦我身上的新鮮感和神秘感沒有了,她很快就會棄我而去。不過,我有遠大理想,這個理想一旦實現了,那我就會一下從地獄進入天堂,我的生活也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說到理想,李落淚重新變得神采奕奕起來,他望著窗外,陶醉在自我遐想的世界之中。
「你的理想是當一名歌星?」
「如果只是歌星,那我可以告訴你,我現在已經是了。」李落淚牛氣地說,「歌星就像你們警官的警銜一樣,也要分三六九等的,我的理想是當頂級歌星,讓自己的歌紅遍大江南北,甚至紅遍全世界!」
「那祝願你的美夢能夠成真。」老畢吸了口煙,微微一笑說,「理想猶如一個人的信仰,有信仰的人,再苦再累的生活對他來說都不是問題,有的時候,他還會將這種生活當成是一種磨礪和考驗,正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我覺得你一定要堅持下去,千萬不能放棄。」
「畢警官,你說得太對了!」李落淚感動得差點落淚,「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你這番話真是說到我心坎裡去了,我一直堅守理想,堅守自己的精神家園,可很多時候,我的堅守、我的追求並不被人理解,甚至還遭到了不少人的嘲諷,其實……」
「好啦,關於理想這個話題,咱們改日再聊好嗎?」老畢擺擺手,打斷了李落淚的長篇大論,「你能告訴我這個叫燕子的女孩是什麼來頭嗎?」
「說實話,我也不清楚她的來歷。」李落淚搖了搖頭,「我覺得她可能是上帝賜予我的開心果吧,上帝看我一個人太孤獨太淒苦了,於是派她來撫慰我心底的創傷。」
「李落淚,請你嚴肅一點!」小陳在一旁提醒。
「我真的不知道她來自何方,」李落淚聳了聳肩,兩手一攤說,「那天晚上我唱完歌,下班走出夜總會時,她在門口截住我,說是要跟著我走。我開始以為遇上了精神不正常的人,後來她一再表白,並且擠出了兩滴可憐巴巴的眼淚,於是我信了,便把她帶了回來。我也曾經問過她家住哪裡,她說,你在《橄欖樹》裡不是唱過嗎——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
「她不介意你住的地方曾經發生過命案?」
「我當時就對她講過,我說我住的地方是鬼屋,院子裡一個女鬼,樓上也有一個女鬼,這兩個鬼整天打架,吵得人無法入睡,可她聽了後,不但不害怕,反而興致勃勃,說要和我一起捉鬼。」李落淚歎了口氣說,「其實我之所以願意帶她回來,除了孤獨寂寞需要情感撫慰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什麼原因?」
「那天晚上你們和趙所長走後,我經歷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這件怪事現在想起來都還讓我感到後怕。」李落淚說,「過去我從不相信鬼怪,但現在我有點信了,因此晚上一個人住在這裡,我有時會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我知道這種感覺在短時間內無法消除,所以我同意讓燕子和我一起住,從某種程度上說,我是借助她為自己壯膽。」
「你能講講你經歷的那件怪事嗎?」
「那晚你們走後,我上床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我以為你們又回來了,於是趕緊起床,打開門一看,外面什麼都沒有,正當我想關門的時候,一個女子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她穿著一件白色素花連衣裙,身材苗條,面容姣好,渾身上下充滿誘人魅力。『你是誰?』我有些奇怪地問。她搖搖頭,突然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小妹,你到底是誰啊?你不要哭好不好?』我一下子慌了,心想深更半夜,要是被人看到,我就是有八張嘴也說不清。女子還是不說話,她一邊哭,一邊低著頭就要硬往我屋裡沖……」
李落淚說到這裡,臉色煞白,嘴唇微微顫抖。

「你說的這個女子到底是誰?」小陳問道。
「我也不知道。」李落淚說,「當時我迷迷糊糊,感覺一切像是在夢中,但那個女子的面容又是如此真切,甚至連她脖子上的那一塊胎記,我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說的這個人,就是二樓的遇害者杜芬芳。我們把屍情公佈出來後,你應該看見過照片,並且在腦海中留下了較深印象,所以才會有如此真切的夢境。」老畢吸了口煙說,「後來的情況如何?請你接著講下去。」
「她硬要往我屋裡沖,我因為擔心有人看到說不清楚,所以擋在門口不讓她進來。這時她生氣了,張開嘴狠狠咬了我一口。一股鑽心的疼痛從手臂那裡傳來,我大叫一聲,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渾身上下大汗淋漓。」
「你描述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而已,」老畢說,「置身於目前的這種環境之中,晚上做這種夢並不奇怪。」
「如果只是單純的一場夢,我就不會感到後怕了。」李落淚哆嗦著說,「當時夢醒之後,我感到手臂那裡十分疼痛,拉亮燈一看,果然發現右手臂上有一個暗紅色的牙印。我大吃一驚,趕緊爬起身來,顫抖著走到客廳裡,這一看不打緊,我一下子被巨大的恐懼感擊倒了。」
「你看到客廳的門是開著的,對嗎?」老畢不動聲色,「你所經歷的一切,虛虛實實,亦真亦幻,讓你懷疑一切不是在夢中,而是現實世界裡真的發生過。」
「你說得太對了!」李落淚不禁對老畢肅然起敬,他的臉色更加蒼白,「當時我的門確實是敞開著的,外面一團漆黑,一股冷風吹進來,讓我渾身直打哆嗦——說真的,過去我從不相信鬼神,天不怕地不怕,但在那一刻,我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害怕。」
「你的門是否沒有關,或者關了但沒有關好,被風一下吹開了呢?」小陳說。
「不可能,那晚你們走後,我把門關上,還用手使勁推了推。」李落淚說,「就算門沒有關好,它自己開了,但那個牙印又作何解釋呢?不瞞你們說,這兩天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一想起便毛骨悚然,渾身戰慄——幸好燕子及時出現,每晚陪伴在我身邊,否則我真擔心自己會崩潰。」
「其實你不用擔心,」老畢說,「門是你自己打開的,而牙印,也是你自己咬上去的。」
「怎麼可能?」李落淚大惑不解,「我是一個思維正常的人,自己做的事情難道自己都不清楚嗎?你越說越讓我感到糊塗了。」
「我並不懷疑你的思維能力。」老畢微微一笑,「你過去夢遊過嗎?」
「夢遊?」李落淚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說,我那晚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夢遊?」
「畢老說得沒錯,讓我來描述一下你那晚的經歷吧。」小陳心領神會地說,「那晚你睡著後,夢中響起了敲門聲——這種聲音與你夢中見到的那個女子一樣,都是虛無縹緲的。你從床上起來,走到門口把房門打開,然後又回到床上,在夢境中,你咬了自己的右手臂——一切就是如此簡單。」
「你說的有些道理,可我還是覺得那個夢實在太怪異了。」李落淚搖搖頭,「為什麼那個死者會進入我的夢中,並且不顧一切地咬我呢?唉,我現在想起來還是一個字:怕!」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在你的內心深處,應該對那個女屍還是有所忌諱吧?一般情況下,人的大腦皮層白天思慮過多,或者在自我暗示之下,往往會在睡眠狀態中產生一種刺激現象,使得白天的思考繼續進行,被思考的對象或事物就會出現在夢境之中了。」老畢擺擺手說,「好了,咱們不談這個問題了。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燕子和你在一起後,她的那些朋友到這裡來過嗎?」
「沒有,他們倒是想來,但燕子不讓他們來。」李落淚說,「其實我很希望他們來熱鬧熱鬧,沖衝我屋裡的晦氣,可燕子不願意,我也不好說什麼。」
「燕子為什麼不讓他們來?」小陳問。
「燕子在電話裡對他們說,她要和我好好享受二人世界,等到感覺無聊乏味了,才會回到他們中間去。」
「如此說來,她遲早都會離你而去?」小陳感慨地說,「這種女孩的愛情估計就像夏天的雷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有一天她離開你了,你怎麼辦?」
「哈哈,我本來就沒打算和她長久在一起。」李落淚勉強一笑,神情顯得有些落寞,「我現在是和尚撞鐘一樣過一天算一天,如果有一天我對這個城市感到膩煩了,就會離開這裡,去尋找我的下一個人生驛站……」
從馬老三的出租樓出來後,老畢和小陳沿著菜地方向往前走去。初春的陽光灑在身上,使人感到溫暖而慵懶。菜地裡,大片冬季栽植的蔬菜已經收割,留下一個個淺淺的菜根;有些菜地翻耕過了,泥土的氣息飄散在空氣中,有蚯蚓從疏鬆的土層中鑽出來,在陽光下慢慢蠕動。
「畢老,我覺得燕子突然出現在李落淚的生活中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小陳說,「這個女孩給人的感覺很怪異,她是否與本案有關呢?」
「燕子的身份和來歷當然要盡快調查清楚,不過重點不應放在她身上。」老畢回頭看了看陽光下的那幢小樓說,「當前有三個調查需要同時進行,第一個是杜芬芳的前夫曹正明,之前咱們已經分析過,杜芬芳到城裡很可能遇到過他,因此找到曹正明是一個關鍵。第二個是李亞萍及其老公,雖然他們作案的可能性較小,但也應調查後盡快排除。第三個是馬老三的親戚,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在這種時候來收李落淚的房租。據我看來,這個親戚大有來頭,咱們必須盡快找到他。」
「嗯,我也覺得這個人有問題。」小陳說,「還有那個打電話的老人,是否也應該調查呢?」
老畢點了點頭,他吐出一個煙圈,將目光看向遠處的菜地,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話:「那個摘菜的老婦,這陣子是不是從村裡消失了?」
第十一章無中生有
奇怪的是,她的門並沒有關,如同我第一次來這裡看到的那樣,門是虛掩著的。這麼晚了,她為什麼還不關門?我輕輕敲了敲門,裡面半天沒有反應,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趕緊推開門走了進去……我躡手躡腳地走進臥室,突然看到在臥室的床上,躺著一具赤身裸體的女屍,我嚇得媽呀一聲,沒命地逃了出來……

李亞萍的老公楊凡是本市一家事業單位的技術員,半個月前,單位派他和兩名同事一起,到北京參加全國業務技能競賽去了。
這項大賽四年舉辦一次,參賽選手必須通過層層選拔,優中選優方能赴京參賽。大賽第一名將會被授予「全國業務標兵」稱號,除了豐厚的獎金外,還可在今後的職稱評聘中獲得破格機會。因此在半年前,楊凡便發憤圖強,未雨綢繆,終於在選拔賽中過關斬將,獲得了到北京參賽的資格。
《神秘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