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你們在幹嗎?這個人怎麼在外面?」老大夫憤怒的指著正在圍觀的我,我意識到不好,剛剛表示歉意準備退出去,誰知道老大夫接下來一句話差點讓我昏倒在地:「他為什麼沒有接受檢查,趕緊再騰一張檢查床出來!」
我看著幾個直奔我而來的「宇航員」轉身要跑,但是想到了那人身上的白毛,那只曾搭在我身上的手,腿都軟了。
被扒光了,他們有這個愛好,我知道的,我悲哀的想,每次都被他們扒光,上次還給剃光了,不知道這次會怎麼樣?
我驚詫的看著隔壁玻璃房內的那個白毛人,只見他身上一層層的白毛,雨後春筍一般絡繹不絕,離的近才發現,那不是白毛,而是一個個細如絲線的小蟲子,拼了命的從毛細孔裡鑽出來,看起來整個身上像長滿了白毛,還能無風自舞。就像一塊長了白毛的奶酪,真噁心,令我不寒而慄。
只知道後來我被宣佈沒有事的時候,長出了一口氣,趕緊穿上病號服,忙不迭的離開那個地方。
一出門,就看見宋旭東也站在門口換衣服,我衝他點點頭,想說感激的話,但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好努力的表露出來一個感激地笑容:「大恩不言謝啊!」他衝我無所謂的一擺手,繼續換衣服。
俺家老頭子上下檢查了一番,確認我沒有少一個零件之後,惡狠狠的說:「馬上給我回房間去,沒有我的吩咐,不准見任何人」說完快步走了。我沖宋一聳肩,這擺明了是不讓任何人去見我。
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與宋旭東擦肩而過,他低低的聲音傳來:「後天我去學校找你,有重要的事商量」他嘴角似乎連動都沒動,還是面帶微笑,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只剩下我一個人傻愣愣的站在那裡,找我商量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啊?
空曠的走廊裡,流轉的風竟然有了絲絲寒意,一股莫名的感覺蔓延在心頭,好似被狼群追蹤的獵物。
等我推開門的時候,我的這種預感變成了現實。空寂的屋子裡,白色的窗紗隨著落地大窗外的風不斷的舞動,就在窗紗旁邊的角落陰影處,靜靜的站著一個黑影。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出奇的鎮靜,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向床,然後從床頭拿起一個杯子,逕直走向窗戶旁邊的飲水機,接了滿滿一杯的熱水,然後思量著怎麼樣才能揭開後面這個傢伙的偽裝,就在我將動未動的時候,他動手了。
幾乎是電光火石的一剎那,一股腥臊之氣夾雜刷的一下就從窗戶裡刮了進來,感覺心頭一緊,我的手臂已經被牢牢的攥住了。
皮膚所觸及到的,是濕漉漉的,毛茸茸的,就像被雨水打濕過的羽毛。窗外路燈折射進來的黃色光影裡,毛乎乎的人臉上一雙黑色的眼珠幾乎沒有眼白,嘴巴張開的時候口臭撲面而來,令人窒息。
大駭之下,沒有遲疑,滿杯的熱水兜頭潑上去。理論上應該是100攝氏度的滾水,就這樣,迎著面門澆了上去。
所有人的耳朵都接收到了那聲淒厲而又慘絕人寰的叫聲,據老爺子後來回憶,他聽見這聲響的時候嚇的心臟都快不跳動了,足足楞了有幾秒,等他反應過來衝到叫聲所在地的時候,看見我一臉傻乎乎的站在原地,這才舒了一口氣。
聞聲而至的老鍾和范清泉教授也是一臉的慌張之相。幾個老頭兒過來之後先不詢問當事人的情況,而是迅速的對趕來的武警內衛交待了什麼,幾個武警立刻緊張起來,馬上吹響了緊急集合哨,旁邊的三層武警小樓立刻燈火通明,許多人影從窗口就開始往下順。
我還是一臉傻楞楞的站在哪裡,保持剛才受驚嚇的最後一個姿勢,一個希臘的擲鐵餅者。老爺子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仰頭看天,老鍾和范教授也是一副看見死孩子的表情,神情頗為不安。老鍾問老頭子:「婁老,您看,是哪個東西麼?」范教授沉吟了片刻:「當年我在三峽聽到過這種聲音,應該就是哪個東西沒錯!」
「難道真的跟了過來?」老鍾滿腹的心事。
老爺子裝了半天深沉,才看見我還擺著難看的姿勢,斥道:「你擺個屙屎架子幹啥。」我咧了咧嘴,倒是想收回來這個姿勢,奈何肌肉全部繃緊一點都不聽使喚了。
就在剛才哪個毛臉怪人尖叫著要逃開的一霎,本來被他抓著的左手下意識一翻就扣住了他的手臂,黏糊糊的手臂上彷彿有一層粘液,出溜一下,就被他掙脫了,可是我的手裡也多出來一樣東西,一個黑色的手鐲,正是從襲擊我的哪個人手臂上捋下的。
燈光下,黑色的手鐲上隱約有凹凸不平的花紋,大致可以看出是一座山腳下有三股水流,一個猴子摸樣的東西站在水流上。
老頭子接過來手鐲之後,臉色更加難看了,老鍾和范教授一見這東西神色立刻緊張起來,老鍾迅速讓值班的人加強警衛,吩咐除了值班的醫護人員全部都回自己的宿舍,鎖緊門窗,值班人員要三個人一組並配備兩名武警。
我剛準備出言詢問,就被老頭子一眼瞪了回去,老鍾拉了我一下,叫旁邊的工作人員重新給我安排房間。
躺在床上,就看見窗外的燈光來回的閃爍,很多人在來來回回的不停走動,我心有不甘的從床上爬起來,悄悄的擰開門把手,剛推開個門縫。就見一隻手赫然出現在門縫裡。
這隻手差點沒把我嚇坐到地上,順著往上看,才發現是宋旭東,他手裡拿了一張紙條,看架勢是剛準備往裡面塞,被我突然這麼一開門嚇了一跳。
他見我已經推開門了,就把紙條往我手裡一塞,然後扭頭疾步走開。
紙上只有幾個字:「想知道禹王鐲詳細情況,明天下午三點學校等我。」
看完紙條我一愣,禹王鐲,什麼是禹王鐲?難道我剛才捋下來的哪個黑乎乎的傢伙就是禹王鐲?
第二天早上,連老爺子的面都沒見一面我就趕回了學校,據那個叫落落的小護士說,他們一大早就出門去了。
身上的衣服早就在墓下面給漚壞了,不知道老苗他們從哪裡給我弄了一身衣服,讓我這不是很講究衣服的人都有點頂不住……一個前胸印著「歡迎您到新鄭」後面印著「棗鄉美名傳八方」的T恤,走到路上整個一個活廣告。
我鬱悶的要死,手裡拎著裝著鮫人油和辟邪還有那幾塊黑色金屬塊的塑料袋站在學校門口發愣,最後終於下決心循著熱鬧的音樂去買幾件衣服,一連轉了好幾家店面終於找到一件比較滿意的衣服,當即穿上身,店員慇勤的去拿剪刀準備剪掉商標,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等的不耐煩了,從塑料袋裡掏出來辟邪,三下五除二削掉了上衣和褲子上的商標,接上店員遞過來的舊衣服準備走人。
突然,從我身後傳來一聲淺淺的驚叫聲:「啊!」。我扭頭一看,一個白白淨淨戴著金絲眼鏡的年輕人驚異的看著我手裡的辟邪。我覺得頗為不妥,趕緊拿舊衣服把辟邪纏繞了幾下塞進舊衣服袋子裡。
準備扭頭走,那個年輕人突然站在我的面前,兩片薄薄的嘴唇裡飛快的蹦出來一大段我什麼也聽不懂的鳥語,然後手一個勁的指向我的袋子。
我心說,壞了,這廝認出來這東西了,雖然辟邪就是一把黑黢黢的短匕首,看起來貌不驚人,可是也是史書上有名的凶器,我從老鍾那裡偷偷帶出來的重要前提就是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可是,我太大意了,認為沒有人能認出來來這玩意。可是,夜路走多了,終於遇到鬼了,這個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小鬼子楞是認出來了這寶貝,正烏裡哇啦的跟我得吧。
我聳聳雙肩:「對不起,鳥語的不懂,中文的說話。」從他雙肩包的標誌可以初步認定貌似是倭奴小鬼子。果然被我猜對了,小鬼子會說中國話,只是剛才太激動了,一下子就蹦出了本國語言,他身邊還跟了個翻譯,跟所有電視電影裡演的一樣,鬼子不可怕,二鬼子最可怕,二鬼子女翻譯剛開始一直用眼白看我。
在小鬼子烏裡哇啦和那個一臉厚白粉的中國女孩說了一通之後,那個中國女孩立刻衝了上來,先給我來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我這人還就怕禮數多,趕緊也回敬了一個不倫不類的軍禮。
女二鬼子做翻譯,小鬼子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在旁邊補充。我這才弄明白,感情這小子叫井上雄一,是這次國際交流文化節的客人,也是從日本交換過來的學生,祖父和父親都是著名的漢學家,寫的一手好書法,而且能用漢語書寫很漂亮的詩賦。他本人對中國春秋戰國時期的歷史尤其感興趣,在北京看到了博物館裡珍藏的蓮鶴方壺之後就開始對新鄭念念不忘。終於,趁這次SIAS和本校交換留學生的機會來到中原。他剛才在無意中看到了我手裡拿的那把匕首,造型很是古樸,像極了他在古書上見過的,因此央求我能不能讓他觀賞一下。
我心裡一動,這傢伙說古書,難不成是《冶兵譜》,遍尋古書也只有這本書上畫都有辟邪的圖形,其他的書只是寫上辟邪的名字,而我也是在看到辟邪身上的文字之後才認定這是辟邪的,如果真的是《冶兵譜》的話,本身就是無價的國寶。這是當年韓國冶鐵造兵的一個技術總集,是無數冶鐵大匠智慧的結晶。「強弓勁弩皆出於韓」說的就是當年的盛況。
思慮了良久,我告訴這個叫井上雄一的鬼子,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結果,小鬼子滿口應允,不住的催他的翻譯去安排。這個叫花小妮的女孩真不簡單,頃刻間帶我們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個西餐茶座裡。
包間裡面,我緩緩的從衣服裡抽出來這把貌不驚人的古匕,用自認為很酷的亮相方式擺了個POSE,小鬼子眼睛一下就直了,奔著匕首就來了,如果不是我閃的快,差點就撲到我身上了。
我趕緊把匕首收了回來,問他:「你的書呢?為什麼不拿出來對比一下」他有點發急,又冒出來一串日語,花翻譯官立刻同聲傳譯:「書在日本,能不能請婁君讓我拍下這把劍的照片傳回日本?」
書不在?那我跟你費什麼勁,加上我本身對小鬼子沒有什麼好感,一口氣喝乾了杯子裡的奶茶,對他們說:「君子不露財,我已經壞了規矩,拜拜了您哪」
說完就扭頭就走,小鬼子一看,有點著急,緊緊就跟出來了,一邊走一邊哀告什麼,我也不理他,逕直朝前走。
剛走出去沒兩步,腦袋上就重重挨了一下,我立馬就怒了,嘿,小鬼子竟然敢在這裡撒野,信不信我把你的腦袋敲成如來佛。
我一扭頭,樂了,原來是我們宿舍的何亞丹,正衝我擠眉弄眼。一個星期沒見了,我又經歷了一番地上地下差不多生死兩重劫,看見自家兄弟心裡那叫一個喜慶。剛準備來一個熊抱,就看見井上雄一可憐巴巴的在一旁看著我,活像剛被拋棄的小媳婦。
何亞丹也覺得這個小日本有點不對勁,回到宿舍就問我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敢直說,就說我拿了一把家傳的寶劍,這小子看見了,識貨,非要拿到手裡把玩一番,我不允,他就跟貼狗皮膏藥一樣粘上我了。
我剛說完,何亞丹一拍手說太好了,可逮著機會報仇了。
我不解,問怎麼回事,他說「兔子」被小日本,也就是日本留學生的狗給咬死了。我一聽就怒了,兔子被咬死了。
「兔子」是我們宿舍托養在校外一個當地老鄉家的狼犬,雖然品種不純,但是十分靈性,見人舔人,見狗咬狗,看見姑娘就撒歡,頗得我們宿舍的真傳,一直號稱是我們宿舍的老七。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