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四週一下子又空曠起來,好似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只留下了凌亂不堪的墳地。老苗看了看天,輕聲對老鍾說:「時間不等人了啊!」然後和老鍾又一次來到了那個洞口。
  老鍾把緊緊抓在身邊的鐵籠子拉開了一道小口,嘴裡含著那個銅哨,吹了一長一短,那只墓獾飛快地從籠子裡鑽出來,瞪著小黑眼睛看著老鐘,只見老鍾一示意,它便飛快地鑽進了那個洞口。
  我們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蹲守在洞口處,實在是靜得有點瘆人,忍不住咳嗽兩聲把我心裡的疑問道了出來:「那些毒蟲既然是蟲餌招來的,幹嗎不好好地待在墓穴裡,突然跑出來?」老苗和老鍾聽了這話後都是一怔,他倆由於太急切救人,這最簡單的一點反而給忘記了。
  老鐘的本意是利用墓獾受傷以後的動物本能來找到戰國金屍的解藥,也就是說讓戰國金屍傷了墓獾之後利用墓獾本能來尋找解毒的草藥。好多動物都有這樣的本能,就像有些狗食物中毒以後會自己尋找一些可以嘔吐的草來吃一樣,這是大自然賜予動物的神奇技能。
  我聽完他的計劃有點目瞪口呆。這也太兒戲了,把一條人命就這樣寄托在一個不知道勝算幾分的動物身上,萬一要是墓獾找不到解藥,也像上一隻墓獾一樣死在九笑菇的毒性裡,那小聶豈不是要犧牲在我們這個大膽的舉動裡?
  老鍾說也不是沒想到這一點,在出發之前就已經聯繫省人民醫院和省考古研究所的專家了,估計現在他們已經正在緊張搶救,而我們此行就是要為小聶裝上雙重保險。而且這種奇毒在沒有找到對症藥物以前很難根除,所以我們才必須來這個古墓一趟。
  聽完這些我沉默了,心裡七上八下的,老鐘的意思是將來我要接替小聶的位置,可是僅僅才接觸了三天就發生了這麼多驚心動魄的事情,而且我的前任現在死生不明,我們所處的位置又危機重重,自問我自己除了被老鍾半真半假之間流露出幾分陰陽眼的天分,其他的簡直一點忙都幫不上,現在的感覺是既新奇又有幾分害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也越來越涼了。老苗還是雕塑一般蹲在那裡一動不動,而老鍾則不斷地撫弄手裡的銅哨,看得出來他十分緊張。
  這時候就感覺洞裡窸窸窣窣有什麼東西在抓撓,果然,不大會兒的工夫,墓獾便奔逃而出。更令我們驚訝的是它的頭頂竟然頂了一束很熟悉的東西。
  「屍死覃!九笑菇!」我們三個同時叫了出來。
  只見那只墓獾開始在洞口前團團打轉,好像很不甘心似的,衝著洞口嘶嘶地吼叫,彷彿一隻憤怒的小狗,然後又突然鑽了進去。
  它這樣不同尋常的舉動讓我們非常興奮,它頭上的九笑菇也證明它遭遇過毒蘑菇的宿主——那個大家一直口口相傳的戰國金屍。
  第19節:第四章 百毒蟲養穴(6)
  可是,為什麼它又憤怒地衝進去了呢?難道是它要與這深深墓穴的那個怪物拚個你死我活?
  看得出來,老苗和老鍾都很緊張,我手心裡也開始捏出了汗。
  我輕聲地咕噥了一句:「不知道戰國金屍會不會從這個洞口裡爬出來!」剛剛說完就覺得自己的脊樑溝裡開始冒涼氣,然後就看到他倆可以殺死人的眼神。
  我乾笑了一聲,消除了尷尬,心裡想你們兩個老傢伙比我還迷信呢,年紀越大越小心啊。
  正在感慨的時候,又聽見了洞口裡熟悉的「窸窸窣窣」的聲音,老鍾和老苗都緊張地盯著洞口。果然,那只墓獾又循循著退了出來,看得出來這次頗為狼狽。頭上的那束蘑菇不見了,烏黑油亮的皮毛上沾滿了新鄭特有的那種黃土。它頭在後慢慢地退出來,在離洞口大約兩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卻還是不依不饒地對著洞口嘶叫。
  老苗緊張地拉了我一下,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也很緊張地盯著洞口。老鍾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那只墓獾,然後一臉驚訝地看著老苗,他們倆竟然同時說:「難道是……」
  話音還沒落地,就看見那墓獾嗖地一下就鑽進了洞口,但是隨著一聲淒厲的叫聲後又彈射了出來。
  月光下,銀光熠熠,照射得洞口越發明亮,墓獾這只被激怒的小獸不停地圍繞著洞口來迴繞卻不願意離開。
  洞口處慢慢游延出一條約莫有尺把長純白色的小蛇,竟然通體雪白,不緊不慢地鑽出了洞口,雖然細小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鑽出洞口後它竟然對著月亮像一條隨時要攻擊人的眼鏡王蛇一樣昂起了自己腦袋。這時候我才發現它通體雪白的身體上只有兩隻眼睛發出血紅色的光芒,而昂起的腦袋上竟然……竟然有只小小的角。老天,這是什麼怪物,爬行動物身上竟然長了一隻黃色的小角,這條小蛇的出現徹底顛覆了我的生物常識。
  「銜蛇?」兩個老傢伙幾乎同時用驚異的腔調喊出來同樣的字眼。我嚇得渾身一哆嗦,回頭看兩個老頭眼睛裡都冒出了火一樣的光芒,看得出來兩個人很驚奇。仔細看了一下這條月光下的小蛇——正傲然挺立著小腦袋直勾勾地盯著墓獾,兩個傢伙就這樣僵持著。
  我小心地頂頂身後的老苗,小聲問:「銜蛇是什麼東西?」老苗擺擺手,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們看了半天:「回頭解釋!」然後示意我收聲。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墓獾似乎也等得很不耐煩了,猛地高高躍起直撲那條小白蛇,那白蛇驚人地靈活,就在被撲住的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回頭重重地咬到了墓獾的脖子上。
  我一看,急了,也不知道那條蛇有沒有毒,要是墓獾被咬死了可怎麼辦啊,就準備拿手裡的短鍬去拍那條小蛇救墓獾。可是這個時候,形勢又發生了逆轉,那墓獾被咬後卻絲毫不以為意,竟然把身體轉了一個九十度的弧度把肛門衝著蛇放了一個又響又臭的屁,誰知道那蛇竟然被一屁熏得立刻失去了活力,像一條軟麵條一樣趴在了地上。那墓獾用兩顆大門牙直劃白蛇的身體,很快就把小蛇的腹部咬了一個大口子。
  就只聽見身後一聲怒吼伴著一句「他奶奶的」的髒話,老鍾如天神一般飛奔過去一腳就踢開了墓獾,一把抓過白蛇,右手在傷口處摸半晌,然後一臉的失望。老苗也跑過去,焦急地問:「沒了?」老鍾一臉的怒容,氣哼哼地說:「沒了!」回頭再找那只墓獾,那個傢伙卻通靈性一般又鑽進了盜洞裡。
  老鍾看了看手裡的白蛇,遞給老苗,老苗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攥了一把閃亮的小刀,只一刀下去,那隻小角就落到了手裡,然後他用一張黃油布包起來。
  老鍾重新蹲到了洞口,嘴裡罵罵咧咧地說著什麼狗日的,回頭好好收拾你。然後吹響了手裡的銅哨。結果,吹響了良久之後卻不見墓獾的蹤影。
  無奈之下,老鍾又一次吹響了銅哨,這次吹完不大長時間就聽見盜洞裡又傳來了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刻鐘以後,只見墓獾拖著一樣東西拽出了盜洞。
  第20節:第四章 百毒蟲養穴(7)
  老鍾用手電一照,赫然在墓獾口裡銜著的,是一隻手,一隻斷掉的人手。
  而令人驚異的是,那只人手是一隻幾乎完整的人手,不是一具枯骨,倒更像是從人的身上直接給撕扯下來的手臂,手上竟然還帶著一個類似於扳指的玉器,而手臂上則有一個雞血石一般的護臂。
  但是,在手電的直接照射下我們看到了這隻手臂的真面目,這隻手臂只是乾枯的骨頭上掛著很多的腐肉,乍一看像一隻剛被卸下來的手臂,而其實是已經風化腐爛不知道多少年的乾屍臂膀。最令人驚異的是,腐肉之間歪歪扭扭地長滿了那種灰色的蘑菇,而蘑菇的菌蓋上都是那種詭異得讓人心顫的笑臉。
  而那只墓獾晃著腦袋,瞪著兩隻溜圓的小眼睛表功似的來回晃動。老鍾一看它就來氣,準備狠狠地踢它一腳。老苗趕緊攔住他說:「銜蛇雌雄同穴,也許還能找到另外一條!」
  老鍾沉吟了片刻,讓我去車上取了一個不銹鋼的小盒子,然後他和老苗帶上橡皮手套小心翼翼地用一把鉗子抓住那只斷臂放進去,飛快地扣上盒子,用黃油布緊緊地纏繞了幾十道。
  做完這一切以後,老鍾又吹響了銅哨,可是這次這只墓獾卻死活也不再進盜洞了,只是圍繞著洞口打轉。後來老鍾急了,吹得稍微短促了一些,那只墓獾卻箭一般地跑向了遠處。我們三人緊緊地追著它,那墓獾卻也不是要甩掉我們,只跑出去二三十米便停下來等我們一歇。就這樣跑跑停停,大約跑出去兩三公里的樣子,早已經跑出了那片荒墳,穿過了田地來到了一堵圍牆下。跑得氣喘吁吁的我剛剛把氣順過來,一看周圍的情況鼻子差點沒氣歪,這不是學校的圍牆嗎?這不是那天晚上咬傷我以後它逃逸的路線嗎?感情,人家這是要回家啊!
  很快,老鍾、老苗和我就聚集在了漁夫子亭下面那個土坡的半腰處。那墓獾鑽進去半天以後又退了出來,拖出來一條死去多時的白蛇,蛇身已經接近於腐爛,頭上那不可一世的小角更無從尋找。這個發現讓老鍾和老苗明顯的大為洩氣,好像最後一點希望也給破滅。
  「我明白了!」老鍾以手加額。我和老苗一起看他。「這兩個大陵是相通的,換句話說,這其實是一個大陵墓。如果,這下面是地宮的話,那麼我們剛才所在的地方一定就是陵墓的甬道。」他這一番大膽的推測,讓我大為吃驚,一個涉及面積將近四五平方公里的陵墓,那該是多大的規模。
  老鍾好像看出了我的驚異,笑著說:「只是甬道長一點,其實兩旁大都是陪葬的副坑,在戰國諸侯裡這樣的規模很平常!」
  老苗仔細察看了一下那條蛇,比較了一下剛才抓到的那條蛇,抬頭說:「還有救,是兩條三年蛇,找到卵,小聶的毒一樣可解!」
  正在說話的時候,突然有一兩道手電照射了過來並伴以吼聲:「誰在那裡?」
  我們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將近凌晨四點了,是當地的派出所所長親自駕車送我和老鍾回來的,而老苗則在校警眼皮底下又翻牆原路回去開那輛吉普。面對這麼明顯的違規行為,校警在連派出所所長都惹不起的大人物老鐘面前保持了乖巧的沉默。
  老鍾坐在車後面閉目養神,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前面開車的所長聊著天。
  「你前兩天報消息的時候,我們又抓了一個,承認得挺爽快,奇怪的是沒什麼收穫,還在那押著呢!」
  「嗯。」老鍾淡淡地應了一聲。
  「要不您老去看一下?那傢伙是個死嘴硬!」那所長試探著問了一句。
  老鍾長長地打了個哈欠,隨意地擺擺手:「放了吧,家裡也是有老有小的人,就當是做好事!」
  我對他這種公然挑釁法律的態度十分的憤慨,但是,那所長竟然默認了他的提議。
  「真是天高皇帝遠,竟然這麼不把法律放進眼裡!」我嘴裡小聲嘟囔著。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第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