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老苗鬆開了我手,半信半疑地朝我指的地方走過去,「是這裡嗎?」我不知道他走到了什麼地方,但是從腳步聲基本上可以估算出來。
  「停,就是那裡!」感覺自己這會兒像個十足的神棍,像個瞎子神算模樣。
  「咦,真的有東西!」老苗好像發現了什麼拿過來一個東西。
  「我看看是什麼?」老鍾拿在手裡半天,又過來端著我的臉擺弄半天憋出來一句話,「這小子開了陰瞳。」
  第65節:第十二章 陰瞳初開(4)
  老苗「呀」了一聲:「陰瞳,那不是什麼都能看到嗎?」
  「可惜,陽瞳閉上了!」老鍾歎了口氣。
  他們談著這些摸不著頭腦的話,讓我十分的鬱悶,好像又提到了我雙瞳的事情,可是以前無論怎麼央求,老鍾都閉口不談,難得這會兒他主動提起來。
  雙瞳,又叫陰陽眼,傳說擁有眸子雙孔的人可以看出陰陽,能夠白日見鬼,能夠感覺到平常人所感覺不到的東西。我第一次在老鐘的辦公室裡所聽到的雙人腳步聲,就是老苗在老鐘的示意下,帶了一雙西晉時期乾屍腳上剝下來的金絲履,那沾染了千年屍氣的金絲履伴隨著老苗的生氣,激發出了兩個腳步的假象,雖然聽起來很無稽,但是我當時確實聽到了這種聲音存在。其實真正的陰陽眼與常人無異,所看到聽到的也是平常的東西,只有在特別的時刻,或者一些機緣巧合特定的環境,才會激發起陰陽雙瞳。據老鍾推測,很有可能在剛才銅鼎裡我意外地打開了陰瞳,能夠看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東西,但是同時又閉上了陽瞳,導致看不到了正常的景物。
  「儘管你不像楚霸王一樣目生重瞳,但是那天我就確定你就是罕見的陰藏體質,看到你爺爺給你的太平陽寶厭勝錢,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測,你小時候一定是經常多無名病,所以老頭子才捨得把這麼貴重的物件讓你隨身攜帶!」老鍾看似解答了我的疑惑,其實還是等於什麼都沒說,又把我弄糊塗了:「陰藏體質?」
  正在疑惑的時候,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在我視線裡突然出現了一隻耳朵,緊接著又出現一個腦袋,不大會兒工夫我就看清楚了整個面孔輪廓,赫然是老苗的腦袋。
  不對,我現在是開了陰瞳,照老鐘的說法是只應該看到那些東西,可是為什麼老苗的腦袋會突然出現在我視線裡呢?
  我急忙問:「你在幹嗎呢老苗?」
  他好像沒聽到,我又大聲地問他一句他才艱難地抬起頭說:「我在聽你剛才指點我撿拾到的那個鈴鐺呢!」
  壞了,因為我看到一隻斷手的中指,正慢慢地插進老苗的耳朵裡。
  「老苗!」我緊張地大聲喊他,只見那隻手隨著我的喊聲輕輕一抖,停止了運動,我緊張地盯著那隻手臂,只見它稍微頓了一下,又輕輕地靠近了老苗的腦袋。
  此時的老苗和那隻手臂,就像黑白底片裡的影像一樣,只有一個大概輪廓的剪影,影子正在慢慢地變模糊,尤其隨著剛才喊聲的發出,我腦袋裡一陣嗡嗡的聲音,彷彿在耳邊打碎了一隻銅鐘,無數的碎玻璃似的聲音爭相炸響在耳朵裡。再看老苗的腦袋在我的視線裡的影像正慢慢地虛化起來。
  怎麼回事?老鍾說過,現在我是睜開著陰瞳的,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是平常我們看不到的,也就是說,我現在看到的極有可能是老苗的魂魄,可是這隻手又是誰的手呢?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老苗的腦袋上?而且老苗不是亡魂而是生靈,所以不應該讓我看得到,難道是「生人離魂」?隨著我的頭痛不斷加劇,看到的東西也開始漸漸模糊起來。這個時候竟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哭聲慢慢地從心底傳來,說是哭聲其實更像是哭訴,語調淒絕哀婉,聲若風過山澗,一股寒意直透心底,隨著這聲哭泣,讓我不由得頭疼起來。
  雖然現在腦袋疼得快要裂開了,但我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上中學的時候看到的一部戲劇,名字叫《離魂》,是講一個女人極度愛戀丈夫,魂魄不由自主地離開了身體跟隨丈夫遠走天涯的故事,她附著在丈夫的紐扣上,卻因為被一個法師誤會而施法擊打她的靈魂。那部電影拍得極其文藝,但是畫面和配樂都讓人感到了一種難以言明的絕望。
  那種絕望就像現在我的心境一樣,對四周的處境充滿了失望,無比的失落,剛才支持我走下去活下去的信念一下子被剝離了身體,伴隨著這種絕望,我看到了高三時候那個夕陽斜下的下午被暗戀女孩拒絕時她愈走愈遠的背影。
  「你幹嗎?」伴隨著耳邊炸雷似的響起一聲吼,我看到老鍾猙獰的雙眼和幾乎要豎立的兩道劍眉。而我的右手擎著犀利的傘兵刀已經淺淺地割破了左手的手腕,幸好只是劃破了表皮,否則此刻對面的老鍾應該是血濺滿臉才對。
  第66節:第十二章 陰瞳初開(5)
  慌忙扔掉了手裡的傘兵刀,迷茫地看著四周,我們好像處在一個地下室,後面是一個巨大的塌陷,扁圓的銅鼎像一顆天外巨石一樣砸進了這一層空間,縫隙裡還有小股的金沙不斷地流進來。
  「我能看見了!」我驚喜地喊,趕緊朝四周看,一臉疲憊的老鍾和神情木然的老苗站在一排排巨大的銅製「書架」旁。而每個書架的頂端,一顆小孩拳頭大小的光球正散射著慘淡的光芒,慘白慘白的光芒雖然很亮,但是卻給人以無力感,彷彿是一台隨時電壓低下去的螢光燈一樣。
  「夜明珠,真的是夜明珠!」武俠小說裡動輒傾城的夜明珠居然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怎麼不令我激動得難以自已。自從聽老鍾說一個戰國小銅鼎能換十輛最好的奔馳時,我現在對文物的計算單位都換算成了奔馳。這裡有五顆夜明珠,每顆換一百輛奔馳,估計最少能換五百輛,到時候新鄭滿大街跑的都是奔馳,想想那是什麼概念?
  就在我手舞足蹈的時候,才想起來身邊的老鍾和老苗,為什麼兩個人這麼安靜?仔細一看把我嚇了一跳。老鍾臉色蒼白,活像被人抽走了陽氣,雙唇微微顫抖,而緊靠著他的老苗雙目緊閉,面似金紙,手扶著一個銅製「書架」。
  我趕緊抓住身邊的老鐘,這才發現他的手竟然冰涼,摸心口位置,心跳依然強勁,但是整個身體依然冰涼,急忙揉搓他的四肢,一拉一拽之間,老鐘的手離開了老苗,這時候才聽到老鍾一聲長吸,這口氣才算上來,而離開了老鐘的老苗則一下子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我正準備去扶老苗,老鍾用虛弱的聲音說:「別動,別碰他,千萬別動他!」我驚異地看著他。他看我停下來後稍微點點頭。
  「能不能告訴我你剛才都看到了什麼?」老鍾坐在地上,靜靜地聽完我剛剛看到的情形。短暫地沉吟了一下,老鍾深吸一口氣,然後用一種很奇怪的姿勢站了起來:「去把老苗扶起來!」他命令道。
  我有點不放心地看著他,雖然還有點暫時的虛弱,不過看著似乎已經能夠很穩地站在那裡了。「你隨著我的吩咐去做,我說讓你做什麼你再做,要不然到時候我可沒力氣去救你!」老鍾似乎是為了打擊我剛剛癲狂的神態,故意放了一副很嚴肅的面孔。
  我遲疑地看著躺在地上的老苗。他已經斜躺在那裡,除了驟然憔悴的面容,令人比較矚目的就是他手邊放的那只鈴鐺了。這是一隻綠玉琢成的鈴鐺,看整體似乎是由一整塊玉鏤空而成的,在鈴鐺中間有一個棉花團似的小球,小球不是通常的青銅或者鐵片的青銅製品,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麵團。
  據老鍾介紹,剛才老苗在我的指點下找到了這個鈴鐺,拿在耳邊搖了搖,放在鼻子跟前嗅了好幾下,沒多大的工夫就開始神志不清,老鍾就是讓我看看老苗是怎麼回事的時候發現我正拿著刀準備給自己放血,就吼了一聲,卻被老苗給抓住了手腕,結果一股徹骨的寒氣順著老苗的手直逼老鐘的體內,隨即差點凍僵。
  「倒拖著老苗的腳,把他頭朝下掛在鼎腳上!注意不要碰到他的皮膚和裸露的任何部位!」老鐘的聲音聽著似乎有力了許多。
  我依言盡可能地不去碰到老苗的身體,用自己的背包帶把老苗像拷打一樣倒吊在了銅鼎腳上。老苗的臉色依然是金黃色,面部不見任何表情。
  「綁緊了?」老鍾問我。我點點頭。
  「會不會納鞋底?」這個問題問得比較突兀。我有點茫然。「納鞋底?什麼是納鞋底?」
  「算了,我忘了你們這代人都不穿手納的鞋,過來,拿著這個!」老鍾從腰裡摸了半天摸出來一個小黑盒子,好像是用某種特殊的木材製成的,拿到手裡非常的沉,但是卻隱隱有體溫的存在。
  「打開它!」老鍾示意我不要猶豫,動作利索一點。我打開盒子,只見裡面分成兩個小槽,一個小槽裡整齊地碼列著數十根參差不齊長短不一的金針,而另外的一個小槽裡則擺放著五根亮閃閃的小銀錐,這五隻銀錐約有半支粉筆長,四稜的銀錐頭隱隱閃著寒光。在老鐘的示意下我抽出了一支。
  第67節:第十二章 陰瞳初開(6)
  「照我說的做,千萬不要猶豫,必須一下扎進去!」老鍾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我,手裡抓著這隻小銀錐,微微有點顫抖。
  「喉結下三指小窩處,扎上一枚銀錐!」老鍾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啊?」我吃了一驚,那還不得扎死老苗?
  「別廢話,趕緊紮!」
  我心一橫,手一抖一支銀錐狠狠地釘進了老苗的咽喉處,奇怪的是,那隻銀錐彷彿是用水銀做的,一下子就沒進了喉嚨裡,只留下二指長亮閃閃的把手。
  「你沒有淨手,不過事急從權,先救人吧!」老鍾擦了一把汗,接著說,「左右耳根下各一枚。」隨著他的話音落地,兩枚銀錐穩穩地紮了進去。
  「摸著他後脖頸兩條大筋沒有?」老鍾問我。我點頭。
  最後兩枚銀錐也釘進了老苗的脖頸後,做完這一切我才發覺整個身上黏糊糊的,都是汗。
  老鍾看我一眼:「去用旋風鏟取一點鼎裡殘留的毒金沙出來,用打火機加熱!」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用,但還是很聽話地取了過來。「放在老苗的臉旁邊,有多近放多近,只要不碰著臉就行!」
  我很小心地把毒金沙傾倒在老苗的臉旁邊,心裡祈禱老苗可不要這個時候醒過來,否則只要他稍微一動,臉就觸到了金沙,到時候就會像貼在燒紅鐵板的牛肉一樣徹底焦掉。
  弄好之後,我有點緊張地看著老鐘。他擺頭讓我讓開。我趕緊退到一旁,只見他掏出一根小金針,輕輕地在自己的拇指上刺了一下,蒼老的眉頭猛地一縮,一顆黃豆大小的暗紅血珠聚集在了手指上,輕輕一擠,血珠滴落在老苗臉旁邊的金沙上,只聽「刺啦」一聲,一陣白煙冒起,一種難以言表的怪味頓時充斥了我們的鼻腔。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第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