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節


  「不會的,不會的,恩公您剛剛救了我們,怎麼會吃掉我們。」兩個孩子認定了影是個大俠,根本不信影的話。
  影是個厚道的妖怪,他認為讓食物主動跟著回去之前,應該對他們說明後果,如果把他們騙回去,結果是讓火兒吃掉的話,這樣的行為周筥一定不同意。於是他又一次認真至極地對他們說:「我不是在開玩笑,你們跟我走,火兒就會吃掉你們。如果你們還是願意就跟我走好了,火兒一定會把你們烤著吃的。」連吃的方式也告訴他們了,他們自己選擇接下來的行動好了。
  影說完轉身走入了雨中,兩個孩子互相看看,又畏畏縮縮地看看外面的大雨,還是咬咬牙,雙雙跟了上去。
  兩個孩子對於將要被烤著吃掉的話雖然不太相信,可是剛才畢竟看過影乾淨利落的殺戮方式,也領教過他的冷酷,總還是隱隱擔心著,所以他們跟著影出了廟門之後,並不敢距離太近,而是遠遠地跟在後面。
  此時,大雨傾盆而下,烏雲厚厚地壓在山林上空,雖是下午時分,四方卻是一片漆黑,除了偶爾有閃電劃過,周圍伸手不見五指。地上早已是泥濘一片,大大小小的水窪佈滿了草叢樹下。
  影走在這樣的暴雨之中,並不費力,他在地面上輕輕滑過,連腳印都不留下一個。狂風暴雨,更是連他的衣角都沒有打濕。而那兩個孩子就吃了苦頭,大雨打在臉上,砸得隱隱作痛,地面又是那樣的泥濘,常常使他們腳落下去就拔不出來。他們的鞋子早就落在泥地裡了,就那樣赤著腳,在大雨中拚命睜大眼睛,幾步一個趔趄地跟在影的身後。
  在山林中走了一會兒,山勢變成了下坡。此時以影的眼力,已經隱約看見了山下有一個村子。
  周筥就是帶火兒到這個村子來的嗎?不知道他們來幹什麼?看起來村子不像被燒過的樣子啊?想到火兒可能就在那裡,影快步向村子奔去。
  而那兩個孩子走著走著,忽然發現前面的那個身影消失了,頓時驚慌失措起來,慌忙地向前追去。可是跑著跑著,便開始覺得周圍的環境十分熟悉,不一會兒,他們竟然發現,自己正走在回村的路上。
  兩個孩子知道自己的家就在前面,不知不覺中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在他們看來,是那位神通廣大的恩公把他們帶到了回家的路上。
  ※※※
  影進入村子之後,四處張望著,沒發現一點兒妖氣或者火兒那令他熟悉的火焰之氣。不知道周筥他們會在村子的什麼地方?這個村子面積不大,理應不難找才對。
  影這麼想著,手指一點,施展了一個小法術,這是他和火兒之間特殊的聯繫方式,只要火兒感知到,就會立刻來到他的身邊。不過令他失望的是,法術如同泥牛入海,等了很久半點兒回應也沒有。
  難道周筥和火兒沒來這裡?難道是自己記錯了地方?影心中開始打算,是在這附近再找一找,還是回去看看?
  在影思考的時候,那兩個孩子已經渾身是泥地來到了村莊裡。他們一踏進村口,就放聲大哭了起來,跌跌撞撞撲向了各自的家門。
  在他們幼小的心靈中,回到了村子,回到父母身邊就可以安全了。他們完全忘記了,正是他們的家人在不久之前,把他們打扮起來,披紅掛綠,敲鑼打鼓地送到那個山神廟去的。
  孩子們敲響了各自的家門,不一會兒便從這兩戶人家傳來了又是驚又是喜的哭叫聲。
  影對這些毫不在意,依舊在村中慢慢走著。不知不覺之中他在村子裡轉了兩圈,周筥和火兒卻始終沒有出現。
  那麼還是回去看看吧?
  影正打算這麼幹的時候,周圍突然傳來了許多的腳步聲。
  他抬頭一看,原來是村子中擁出了無數的村民。
  這些村民個個手中拿著斧頭、鋤頭、鐮刀等物。領頭的是一個白鬚的老者,在他身邊的兩個壯漢,一個幫他撐著傘,另一個卻是抓著剛才隨著影好不容易回到村子裡的兩個孩子。孩子的親人跟在旁邊,有的哭求,有的喊叫,亂作了一團,那兩個孩子因為受了驚嚇,又冒著大雨在山中奔波良久,現在早就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了,被那個壯漢抓著,四隻眼睛都在呆呆地看著影,臉上儘是哀求之色,他們認定只有這位恩公能救自己了。
  影看了這些人幾眼,並不理會,依舊向前走。
  他對人類的習俗一無所知,要是在妖怪之中,亮出這麼多的人馬,還手拿「傢伙」逼近另一個妖怪,那可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的開始了,可是人類也許有不同的習慣,他們就是喜歡這樣行動也說不定,影對人類沒有興趣,不打算去研究。他正打算繞開這群人,那個老者向他喊了起來:「這位先生,可是你在山神廟中殺了兩個妖怪,帶回來這兩個孩子?」
  影點了點頭。
  「你可知道,這兩個孩子,是山神爺爺要的祭品,那兩個被你殺的妖怪,也是他的手下!」老者的聲音嚴厲起來。
  影搖搖頭,他殺對方的原因,和這沒有關係。妖怪們都明白弱肉強食的道理,既然自己比他們的法力高,他們在主動挑釁之後被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知道這個人類問這些幹什麼?
  「你可知道山神爺爺神通廣大,騰雲駕霧,無所不能,我們全村人的性命在他眼中,就如同一隻螞蟻一般!你,你,你竟然做出了這麼不知死活的事情來……」那個老者顫顫巍巍地對影大聲呵斥。
  騰雲駕霧?這是妖怪都會的本事啊,有那麼可怕嗎?至於說成厲害嗎?不過聽了這位老者的一番話,影現在倒是對那位冒牌山神的水平略知一二了。剛才見了他的兩個手下,雖然他們還不能變化成人,可是實力也算不錯。驅使得動別的妖怪,那個冒牌山神的實力應該也不弱才對,可是聽這些人類一說,又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僅僅只有騰雲駕霧的水平嗎?
  影不知道在人類眼中,那些高明得能夠無聲無息取人性命的法術,反而不如什麼騰雲駕霧看起來觸目驚心。影向來認為自己不夠聰明,理解問題方面更是「榆木疙瘩」(周筥語),所以他很自然地去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了。
  不過那個妖怪厲不厲害,與影本來也沒什麼關係,雙方互不冒犯。對方若要對他下手,影腦中也從來沒有「害怕」這樣的字眼。
  一群青年村各握著「兵器」,向影圍了過來。
  影看看他們,認真地問:「你們要怎麼辦?」聽老者的意思,自己似乎給他們增添了麻煩,影向來不喜歡麻煩(這也是他少數有喜惡表現的地方之一)。不過他還是不明白,自己殺的是那個冒牌山神的手下,與這些人類有什麼關係呢?
  「把這兩個孩子重新給山神爺爺送去!求他饒了我們全村老少。至於那兩位巡山使者全都是這個外來人所殺!我們一無所知,把這個殺了巡山使者的惡徒也一起綁了交給山神處置。」老者揮著手,語調十分激動。
  影皺皺眉頭,看著那些朝自己走來的村民:「你們要幹什麼?」
  「把你綁了去交給山神處置!」老者擲地有聲。
  「村長,不能啊,這位大俠好心救了我們的孩子,您怎麼能這麼做……」一個孩子的母親哭著叫了起來。雖然自己的孩子依舊不能逃脫厄運,可是這位救了孩子的恩公她還是十分感激的,不希望孩子的恩人也受到連累。
  「他殺了兩個巡山使者,難道放他走讓山神把仇記在我們頭上?」村長振振有詞。
  在他們看來,影自己闖的禍,就應該由他自己去承擔後果,沒有讓村民送命的道理。
  當然,影既然連妖怪都能殺了,也應該不會在乎幾個人類,村民們也明白,他們是打不過這個男子的。不過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地認為,行俠仗義的人應該不會傷害無辜,他們都是些普通人,這個大俠自然不會傷害他們,所以他們也就敢壯著膽子上前向影挑釁。
  影看到這麼多人一起圍上來,心裡倒是緊張了起來,畢竟對方人多,此時火兒不在身邊,他一個人還真不習慣對付這樣的大場面。這些人這樣無畏地圍上來,影首先想到了周筥說過的人類中的修道者們。
  據說那樣的人都有超凡出眾的能力,並不比妖怪遜色——看周筥就知道了,他不是比大多數的妖怪都厲害嗎?現在這些人類,就是修道者嗎?
  他們以殺妖怪為己任,所以才要攻擊自己?可是他們又把自己的孩子送去給妖怪吃?影不明白這些人類究竟是妖怪的朋友還是妖怪的仇敵,不過他們的敵意已經表現得夠明顯了。
  影看著第一個村民撲上來,一鋤頭當頭向自己掄下來時,他飛起一腳把對方踢飛,同時手指一彈,影刀出現在了手中。
  面對這麼多「人類修道者」,握上刀,影的心才安定了些。畢竟這是他和周筥做了無數嘗試才找出的最適合他的武器,他已經在上面花了上百年的時間,有武器在手,就能令他的信心加倍。
  不過令影奇怪的是,那個被他踢飛的村民,在飛出幾丈之後撞在了一棵樹上,竟就此昏死過去。
  怎麼會這樣?這個人類簡直弱小到影難以理解的地步。
  那他為什麼還要向自己撲上來呢?
  他不是明明知道自己剛剛殺了兩個妖怪嗎?難道他認為他的實力,比兩個妖怪還要厲害……
  隨著那位噴血村民的倒地,其他人終於發出了一聲聲驚叫:「殺人了!他殺人了!」
《都市妖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