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節


  村民被這個妖怪踩在腳下,骨頭頓時發出了斷折的聲音,幾聲慘號後,便漸漸不動了。
  村長又怕又氣地在旁邊叫起來:「山神爺爺,真的與我們沒有關係啊,我們還特意拖住他派人去請您來……我們村子的人對您可是忠心耿耿啊……」
  冒充山神的妖怪根本不聽這一套,飛起一腳,又把一個擋路的村民踢飛了,那個人遠遠飛起來,又重重地落下,頭正好撞上了一塊石頭,血流不止,掙扎幾下就不動了。
  影聽了這樣的說法,不由皺皺眉頭。剛才那些村人的種種行為,是想拖住自己等這個冒充山神的妖怪來嗎?他們和這個妖怪是一夥兒的?為什麼這個妖怪肆意地殺他們的人,吃他們的孩子,他們還要和他一夥兒呢?要是妖怪的話,都是會很珍惜自己孩子的,傷害他們就會成為刻骨的仇人。人類的行為,真是……很難明白。
  難怪周筥說過,人類是天底下最難弄懂的生靈,弄不明白人,就別想參破天機,修成正果。自己第一次與人類接觸(他已經不自覺地把周筥排除在人類之外了),果然就被弄得暈頭轉向,看來以後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影這樣想著,那個冒充山神的妖怪又不知從哪裡叫來了十幾個手下,指揮他們衝了過來。
  影一次性對付十幾個對手,處境開始不妙了起來。
  「小子,看你這下往哪裡逃!還想向本山神挑釁,本山神連一根手指都不用動,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哈哈哈!」冒牌山神看到影的動作漸漸變亂,興奮得大笑起來。只要手下們把這個上門搗亂的傢伙抓住,他一定要好好地折磨他一番。況且這個妖怪的法力也不算弱,如果吃了,自己的能力也應該有所增長吧?他的那把刀很特別,不知道是不是他修煉的法寶,到時候一起奪了來,自己又多了一樣好兵器。
  看著眼前的局面,那個村長在旁邊偷偷抹著冷汗。
  他的選擇顯然是正確的,如果之前相信了那個男子可以拯救村子,一心想倚仗著他去對付山神,那麼在山神暴怒之後,村子也要跟著倒霉的。現在這樣最好,山神爺爺吃了他,氣也就應該消得差不多了,村子裡的人也就能少受點兒罪。
  村長悄悄挪動步子,準備從這個戰場逃走。就在這時,村長卻看見那個「大俠」一件古怪的事。
  只見他在妖怪們的包圍之中,驀然消失了,與此同時,其中一個妖怪的影子竟跳了起來,牢牢扣住了自己主人的脖子……
  村長不由止住了步子,揉揉眼睛。沒錯,真是一個影子卡住了妖怪的脖子,緊接著,從另一個妖怪的影子中竄出了一個「影子」,那個「影子」手一揮,單刀刺穿了妖怪的咽喉。那個影子明明沒有本體,卻在不停地運動著,在殺了一個妖怪,傷了一個妖怪之後,又不知道消失在了什麼地方。
  「影魅,他是一隻影魅!」那個冒充山神的妖怪叫了起來,「他是一隻影魅,你們給我小心著自己的影子!」就在這個冒牌山神大叫大喊的時候,那個人形影子又從不同的地方竄出來,殺傷了幾個妖怪。不過接下來,所有的小妖怪都明白了過來,用法術使自己的身體發光,這樣一來,他們的身體便沒有了影子,那個人形影子,也就沒有辦法再進行攻擊了。
  於是,從不遠處的農舍陰影中,一個人形影子緩緩站起來,重新又凝結成了之前那個男子的模樣。
  妖怪,他也不是人,是一個妖怪……這個發現令村長幾乎昏了過去,自己剛才得罪了另一個妖怪。這個妖怪如果贏了山神,那麼村子……他想到這裡冷汗直下,臉色一片青白,原本還期待著那個男人能夠戰勝冒牌山神,現在卻拚命地祈禱著這個男人千萬不要獲勝。
  影此時並沒有去注意人類的動靜,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敵人身上。
  那個冒充山神的妖怪動作很快,在發覺他是影魅的時候,馬上用法術在周圍布了一個陣,使影沒有辦法逃出這個村子。
  影確實有了撤退的打算——打不過就逃,這對他而言天經地義——不過這樣一來,他已沒有退路了。妖怪之間的爭鬥不死不休,只有殺了他們,自己才可能活下去,影一向很珍視自己得來不易的生命……
  影持著影刀,冷冷地看著圍過來的妖怪們。
  現在,影發現自己已沒有退路,自己想要活下去,這些妖怪就都必須死,這對他來說是很簡單的選擇題。
  他向著眼前的妖怪們舉起了刀,並且根本沒有抵禦對方的攻擊,在任由第一個撲過來的妖怪把劍刺進他胸口的同時,他的刀已經削掉了對方的腦袋……
  胸口的洞瞬間就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影的部分生命力。不過沒有關係,只要能活著見到陽光和火兒的話,那些可以在陽光下和火兒身邊得到恢復……
  影快速地越過兩個妖怪,消散開的身軀重新聚合,再一次把刀插進了一個敵人胸膛……
  ※※※
  周筥和火兒來到村莊的時候,這一場撕殺還沒有結束,只不過已經從爭鬥,演變成了單方面的屠殺。
  影剛剛殺死最後一個妖怪:那個冒牌的山神被他割斷了喉嚨,帶著不甘心的眼神躺在了泥濘和血泊之中……明明知道,可是還是會害怕和猶豫,所以……苦心經營了這麼久,到頭來卻是什麼也帶不走,這個冒充山神的妖怪帶著自嘲的心情,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影受得傷也十分嚴重,他已經沒有辦法變成人類的樣子了,真身也顯得縹緲了很多,似乎他的生命力正在消散著。
  可是事情還沒有結束,影沒有立刻準備去療傷,他的目光,正鎖定在那個村長身上。
  雖然這些人類看起來沒有什麼力量,可是他們和剛才的妖怪是一夥兒的,斬草就要除根,不然,也許呆會兒他們會帶著更多的妖怪來尋找自己,自己已經沒有更多的力量再與敵人戰鬥了。
  影很容易地就追上了那個驚慌失措的老者,然後根本沒有聽清他口中胡亂地在喊叫什麼,當頭一刀就劈了下去。
  「錚」的一聲脆響,影的刀鋒被周筥用手中的木杖挑開了。
  周筥看著一地的屍體,皺著眉,臉沉沉的。
  不過影根本沒看他的臉色,而是張開手臂迎接正撲過來的火兒。
  「影,你受傷了!你怎麼受傷了?誰幹的?我要殺了他烤著吃!」火兒撲到影的懷裡之後憤怒地叫起來,「是誰敢打你,我要把他烤成焦炭!」
  影說:「我沒事,已經把他殺了……」頓了頓,問,「火兒,周筥,你們去哪裡了?我一直在找你們。」
  「那個死老頭欺負我!讓我殺了好多妖怪,卻不讓我吃!我再也不跟他出去了!」火兒馬上向影告起狀來,「我餓了,好幾天沒吃飯了!」它隨意地捏造著事實,目光卻並不停留在影的身上,而是被地上那些「食物」吸引了。
  「這些全是我的吧……還是影最好了,什麼時候都忘不了我……」在它的心目中,影的一切都是屬於它的,事實上也確實一向如此,所以地上的食物它也就毫不客氣地笑納了。
  「哎呀,真不少啊,我呆會一定會被撐壞的啊……」火兒自言自語,口水都要掉下來了。
  周筥一直在忙著搶救那些倖存者。直到這一切都告一段落後,他才轉身嚴肅地問:「影,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因為他們要殺我。」影的回答一如往常,簡單直接。
  周筥看著正在被村民們架著走遠的那位已經嚇昏了的村長又問:「那麼那個人類呢?他沒有本事攻擊你,你為什麼還要殺他?」
  「是他通知他們來殺我的,」影依舊如實地回答,「不殺了他們這些人類,他們還會叫更多的妖怪來,我沒有力氣繼續戰鬥了。」
  周筥聽得一頭霧水,不過這是常有的事,把影撿回來之後,他已經習慣了對方這種奇怪的邏輯了,並且也有專門針對他的解決方法:「影,把你為什麼來這裡,來這裡之後的事給我說說,什麼也別落下。」
  於是,影便用他那特有的平板的語調,把他來到山神廟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等到影說完,火兒已經將地上的屍體「收拾」得差不多了,正躺在地上抱著肚子呻吟著。
  「他們……和你完全不像……為什麼?他們真的是人類嗎?」影認真地問周筥。
  在影的意識中,人類應該和周筥一樣才對。不過現在,在看到那些村民後,影更加不懂人類了。這些人一會兒說他是恩人,一會兒又要殺他,一會兒苦苦求他救命,一會兒又要把他綁起來獻給別的妖怪吃,一會兒挽留他在村子中坐坐,一會兒又請別的妖怪來殺他……他們變化多端的態度令總是慢半拍的影實在無法適應。
  「人類不可信」的印象,已經深深地種在了他的腦子中:因為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下一秒鐘都有可能被推翻,這讓影如何去相信?
  「他們當然是人類!人類就是那樣的——其他的以後慢慢教你。至於和我不像……我這樣品德高尚、才華出眾的人在人類中可是很少的,你怎麼可能隨便遇上,哈哈哈哈……」周筥一點兒也不臉紅地說。
《都市妖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