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沈夏東走出去,鄧陽等人就在外面站著,見沈夏東出來張牧走過去說:「我需要你女兒。」
  「什麼?」沈夏東疑惑的抬起頭。張牧道:「我覺得這件事你女兒肯定知道些什麼,相信我,你女兒絕對是知道的。」
  「可是小清狀態不太好。」沈夏東說道,然後發覺自己說的什麼話之後,有些無力的開口:「我知道我現在沒有權利說什麼,但是我想請你們等等,我女兒真是經不起折騰了……再等等吧,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見陳麗一面…見過陳麗之後,你們想要怎樣就怎樣。」
  張牧瞇著眼睛看了眼前的男人,良久才對鄧陽與老陳揮了揮手,「走吧,改天來。」
  「謝謝。」沈夏東說。張牧笑了笑,離開的時候將沈夏東的衣領子往上拉了拉,眼裡意味深長。
  沈夏東見到陳麗時,陳麗明顯比以前瘦了點,沒有了精緻的妝容臉上不免有些憔悴,面色發黃。見到沈夏東的時候她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沈夏東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等到沈夏東坐到他對面的時候她身子微微往椅子上靠,揚起了手上的手銬:「你來了。」
  再平常不過,再溫馨不過。
  如曾經沈夏東每次回到家的時候都會聽到的那麼一句:你回來了。
  陳麗此時的表情和精神狀態看似都很好,沈夏東看著她的眼中除了恨還有痛苦與不解,「為什麼要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我很想小清,女兒好麼?」陳麗答非所問,完全忽視了沈夏東的問題。
  「陳麗,你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有些想小清了,她好嗎?你能帶她見一見我嗎?我最近一直夢到她。」陳麗看著沈夏東,沈夏東低下頭,沉默了一會,聲音有些哽咽:「為什麼要這樣呢?都不好…… 對彼此都不好……楊弘為什麼會是你姐姐,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不是我姐姐。」陳麗打住他的話,眼裡有易怒的情緒,好在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及時收回,她對沈夏東說:「沈夏東,這不是我。」
  沈夏東抬起頭看著她。她眼裡沒有任何情緒的勾起了嘴角:「這不是我,這不應該是我,我想了很多,我依舊覺得自己沒有任何錯,將我,將我那個家,將我現在的家變的支離破碎的那個人不是我。」
  沈夏東沉默,他在等陳麗將話說完,他已經不知道要如何組織語言去提問或者是回答,這一切來得都有些快。
  陳麗說:「沈夏東,那個女表子就是個十惡不赦得罪人,她的出現奪走了我的所有,你知道嗎?是她將我變成這個樣子。」
  「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嗎?」沈夏東終於忍不住問。陳麗突然就笑了,眼角的魚尾紋皺在一起看起來極為諷刺,「我想在你眼裡看到心疼,能嗎?不能。你對我失望,你厭惡我,你覺得我骯髒,狠毒。是這樣嗎?我是你現在最不想要見到的人,你痛恨我嗎沈夏東,你拖進了這趟渾水中,是不是在想,如果能殺了我該多好?」
  看到沈夏東沒有話說。陳麗的嘴角的弧度越大,「沈夏東啊沈夏東……」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只是一聲聲叫的讓人心酸。
  她說對了一點,沈夏東對她失望,失望至極。
  「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這樣你開心嗎?我更恨自己,如果當初意志堅定一點,沒有動搖,沒有跟你走,是不是結局就不一樣,你不會這樣,楊弘不會這樣,我不這樣,沒準大家現在都挺好。」
  「沒有如果的事情沈夏東,已經成了無可挽救事實了。」陳麗看著沈夏東。沈夏東突然覺得陳麗的話有些殘忍,他說:「我知道。」
  氣氛有些沉重,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陳麗沉默半響說:「沈夏東,你沒有告訴我女兒好不好。」
  「你還想她嗎?」沈夏東看著她,「你不配做她媽媽,是你害了她,你怎麼敢想她?我都無顏面對她了,你要我怎麼告訴小清,她媽媽是個殺人犯,爸爸是個窩囊廢負心漢又沒用的傢伙。陳麗……你有沒有想過小清的以後?」
  「我想見她。」陳麗似乎沒有聽到沈夏東的那些話。
  沈夏東問:「楊弘是不是你殺的?」「我想見小清,帶她來見我。」陳麗說道。「你告訴我楊弘是不是你殺的!?」沈夏東情緒有些激動,雙手撐在桌子上站了起來。
  陳麗抬起頭對沈夏東對視:「你果然是忘不了那個賤人。」
  「陳麗!」沈夏東怒吼道。
  「我要見女兒。」陳麗避而不答,眼底一片堅定:「我要見我的小清。」
  「沈城呢?沈城是不是也是你殺的?是不是?」沈夏東嘴唇說不定是因為什麼而顫抖起來,大概是氣憤吧,怎麼會雙手都握成拳了呢?陳麗看在眼裡,卻忍不住笑,即使是生氣,男人看起來也沒有什麼氣勢。
  「我要見小清。」陳麗再次重複道。
  沈夏東感到挫敗,整個人都蔫了下來,他無法再去看陳麗,轉頭看著旁邊,胸膛劇烈的起伏著。過了一會,他轉身就走。
  「沈夏東。」走到門口的時候,身下的陳麗開口叫住他,沈夏東腳步一滯。
  「你愛過我嗎?」身後的聲音平靜的不像話。
  沈夏東停頓在門口沒有動彈,陳麗再次問:「沈夏東,你說你愛過我嗎?」
  「愛過。」沈夏東說,並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他的確是愛過。
  陳麗便沒有再說話,沈夏東也只是多停留了幾秒就離開了。
  天空很陰沉,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下雨。張牧來到一棟房子門口的時候,才剛抬起手去敲門,就響起了雷聲和閃電,他回頭看了看天空,繼續敲門。
  門這時候自動開了,房子裡如之前來時一樣,有些陰沉,但在張牧看來是再正常不過了,住著一個鬼的房子怎麼可能不陰森。
  「打擾了。」張牧對著客廳裡沈城的那張遺照打招呼,門砰的一下給關上了,張牧不以為然的去倒了杯水,熟的跟這就是他家一樣,絲毫不在乎不見外。
  溫度有些低,張牧伸手搓了搓脖頸,「沈先生不在,所以我想找你談談。噢,請不要誤會,我可沒有惡意。你應該知道我傷不了你。我也犯不著想不開來自尋死路,你知道的,我是一名偵探,我只是單純想將這個案子給破了而已。」
  張牧這話說的十分誠懇,沒一會就見眼前有什麼東西在波動,他稍稍後退了一步,地下竟然慢慢浮現出一雙腳,緊接著露出了雙腿還有上半身。
  張牧乾笑道:「還真謝謝你沒以什麼恐怖的形象來見我。」
  沈城看著他,張牧能明顯感覺到自己不受歡迎,對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沈城對吧?好吧,相信我,我沒有惡意。我是來幫你的。ok?」
  對面的人,不,應該稱之為鬼魂的沈城表情變都沒有變,張牧連忙擺擺手:「嗯,忘了你不會說話。其實,你可以換種方式,比如舀起筆,我問你說?」
  沈城的臉色似乎更為陰沉,張牧嘴角抽了抽,硬著頭皮攪動了下嘴角的棒棒糖:「好吧,我想你也不願意。但是,也只能這樣了。你沒有像告訴我們的麼?」

☆、28
  「沈城,我想請你不要拒絕。知道麼?只有我能幫你。」
  張牧看著許久都沒有理會自己的沈城說道。
  沈城安靜轉動了一下,下一秒緩緩伸出手,去舀張牧擺在面前的那支筆,張牧的表情帶著希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沈城的手,有一種所有事情就要水落石出的興奮感。
  可是在沈城距離那支筆不到一厘米的時候,張牧眼睛慢慢張大,他看到沈城的手,穿透那根筆……
  張牧不可置信的皺起了眉頭,「不可能……」
  他將那根筆舀到手上檢查,怎麼可能碰不到?他能動沈夏東,他能害人,能做一些鬼魂通常都能做的事情,為什麼突然不能呢?
  張牧想不透,他是個偵探,一個有通靈術的偵探,但是這也只限於能和鬼魂交流,要說天師那不過是他自己誇大而已,張牧其實就是個半吊子。
  「為什麼會這樣?」張牧抬頭看著沈城,眼裡滿是不解。
  沈城似乎早就知道一樣,雙手往下垂,一雙寒的徹骨的眼睛盯著張牧。
  張牧也知道自己時間待的太久,可能惹惱了他,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想了很久,現在不走又能怎樣,照樣得不到什麼結果,當務之急只有去找師父…… 看看他老人家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張牧再次抬起頭的時候,覺得沈城身上有什麼地方有說不出的怪,他仔細看了一會,又覺得很這個正常,依舊是半透明的鬼魂,隱約透過他的身體能看到他身後的事物,到底是哪裡奇怪呢?
  張牧一時間想不出來。
  沈城看向張牧的眼神也越發的陰沉下來,張牧感覺到周邊氣息不對勁,後來看了他一眼就匆匆離開了。
  他掏出手機撥打師父的電話,在將事情給說明之後師父沉默半響說他會趕過來。
  張牧掛了電話之後看著身後的房子,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這樣一個疑問,沈城現在觸碰不了任何東西?如果……是不是這就是陳麗現在還安全的原因?他沒有辦法害人,而這個時候正是沈城最脆弱的時候,若是要將他收服是不是不費絲毫力氣…… 畢竟當事情解決後,他照樣得消失的不是嗎?
  一個鬼魂而已……還想貪留在世間做什麼?
  沈夏東避開鄧陽他們來到楊弘曾經跳樓的那棟樓下,此時這裡很熱鬧,推土機正在從左邊施工,工人們也在忙碌著,轟隆轟隆的聲音吵的沈夏東再聽不起其他聲音。
  「先生,讓讓,這地方怎麼能亂進,小心給砸傷了,站在一邊吧。」
  沈夏東有些錯愣的轉過頭,「這裡……是要做什麼?」
  「被人買下來了,推翻做房子唄。」工人說道,然後用滿是肌肉的雙手將推車裡的石頭給倒出來。回頭見沈夏東還站在那裡不動,便說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看看……」沈夏東回答道,包含了太多的後悔不及與憔悴的無力最終化為一聲歎息。
  「哎,聽說這裡死過人,鬧過鬼,真是不知道怎麼會選這地方,我晚上工作的時候都瘆得慌。」
  這工人是個年輕人,也沒有什麼顧忌,說起話來不考慮考慮,直接一股腦的倒出來。這怕要是給買主聽到肯定是不高興的。
  可沈夏東已經沒有力氣去理會了,光是看著眼前慢慢被推倒的房子心裡就一陣陣抽痛,楊弘是在這裡跳的樓。
  沈夏東一個人站在那裡抬著頭看著樓頂一動不動,開始那工人會勸兩句,但看沈夏東表情奇怪也就不願再多些什麼,嘟囔了一句怪人就忙活兒去了。
  休息的時候那工人和一群男人坐在旁邊的樹蔭下喝著水調侃。
  「哎,聽說這個地方鬧鬼啊,是不是真的啊?」一個工人問。
  「當然是真的!」回答的是剛才那個和沈夏東說話的那個小伙子,提到這事那小伙子嘴巴就聽不住了,「這裡一個女人跳樓死了呢。」
  「那有什麼,死人是常見的事。」
  「可是死後這裡就鬧鬼,我看到過!是真的!」
  「喲呵,你還看到鬼啊?哈哈,是不是那個女鬼呀?穿白衣服,腳不著地,頭髮到腰上,舌頭老長,臉色青白的女鬼啊?哈哈…… 你真逗。」
  這人明顯的不相信,那小伙子急了,突然一下站了起來:「我是真看到!不過看到的不不是女鬼,一孩子,那時候我沒錢付房租被房東給趕出來,當天晚上不是沒地兒去嘛,就跑這裡打算過一夜。那鬼娃娃長的可好看了,站在角落裡哭,又不出聲,當時我看到時給嚇了一大跳,轉身就跑了,媽呀,可沒把我給嚇死。幸虧我命大!」
  「不是死的女人嗎?怎麼見著孩子了?」
  「誰知道啊,這地方邪門,沒準死過好幾個人呢……」
  工人們的對話聲越來越小,沈夏東只聽到那句孩子,孩子…… 一個孩子…… 眼前突然浮現沈城的臉……
  腦子頓時像被炸開了一樣,腳下有些不穩的往後退了一步。他疾步走過去抓著那小伙子的肩膀,「你看到那個孩子多大?」
  小伙子突然被沈夏東這麼一拽有些摸不著頭腦,傻愣愣的回道:「呃… 半大的孩子,十幾歲吧。」
  「是不是皮膚很白,眼睛很大,下巴很尖的?」
  「對啊對啊,就是這個樣子,哎?你怎麼知道?你認識嗎?」小伙子驚訝道。
  沈夏東笑了出來,那笑比哭還要難看幾倍,他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指著自己不斷的說:「是沈城……是沈城……」
  說完便跌跌撞撞的走開。
  那小伙子一頭霧水,看著沈夏東離開的背影,然後一臉疑惑對著旁邊的工友道:「莫非那個鬼娃娃是那個男人的兒子?男人受那麼大刺激…… 我看估計是。」
  「哈,你就得了吧,講得神乎其神的。好了,開始開工了開工了,都忙去吧。」
  人群裡一陣哄笑聲。
  是沈城,絕對是沈城。
  那麼,哪裡的鬧鬼事件也可以解釋的清楚了,那就是沈城沒錯。
  只是沈城怎麼會出現在哪裡?那個時候沈城那麼小,怎麼會去哪裡?他怎麼會知道那個地方?他知道些什麼?
《養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