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我也緩得差不多了,看到胡宗仁那漲紅的臉,看上去像一隻正在努力下蛋的母雞。我知道如果我這個時候要是再不幫他的話,可能他就要跟這個世界說拜拜了。於是我撿起之前掉在地上的紅繩,衝到胡宗仁身邊,用紅繩繞住了他的手臂後,朝著手掌的方向一扯,胡宗仁的那隻手忽然就能動彈了。而胡宗仁對著自己的右手用力揮拳,好像是要打什麼東西一樣,我又用同樣的方法解放了他的右手,其實胡宗仁是被不止一個鬼魂抓住了手而已,而那些鬼魂同樣是不怕我的,它們害怕的,只不過是我手上的紅繩罷了。
我伸手到褲子裡抓起一把墳土,對胡宗仁喊道,你閉眼,胡宗仁會意,我就迎面一把墳土灑在了他的臉上。在鼻子裡猛然灌入一股死耗子的臭味時,我第一時間屏住呼吸,不讓自己吸入過多那樣的氣味,因為那個味道正是這些鬼魂散發出來的,我要是呼吸太多,搞不好自己都有可能被附身。胡宗仁總算解脫以後,迅速抓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麻袋,開始一邊揮舞著雷符,一邊不斷用麻袋胡亂的罩著。
整個過程持續了好幾分鐘,我覺得我還基本沒遇到過如此凶險的情況,當我正打算轉過頭去叫趙婧先保護韓經理離開的時候,剛一轉頭,就看見一個小女孩兒站在韓經理的肩膀上,面對著我,並且看著我,表情和之前猙獰的模樣幾乎一樣,但是韓經理和趙婧卻都依舊提防著眼前,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站了一個小鬼。趙婧的臉上已經開始出現那種女孩子到達極限後,有些害怕的表情了,我知道這個時候我如果告訴他們,韓經理身上有個小女孩兒的話,事情可能會更麻煩,而與此同時我也確認了這個小女孩一定是這群鬼的頭子。
至於一個小女孩兒為什麼會成為這麼多鬼的頭領,這個就可能性很多了,也許是因為死的時間更早,也許是因為死後對世間的留戀更大,甚至有些情況下,和這個孩子生前的八字都有一些關係,僅僅這麼看,我是永遠沒有答案的。我之所以確定,是因為我們先前能夠在監控裡看到幾乎全部的鬼魂,但卻唯獨沒找到這個小女孩,它若是一開始就躲起來的話,此刻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更不會讓我們全部人都看不見別的鬼魂包括攻擊胡宗仁的那幾個,但卻唯獨能夠看見這個小女孩。
迅速思考了一個辦法,但我不知道管不管用,我對趙婧喊道,你趕緊念誦你們本門的道號,重複念!快點!趙婧此刻距離那個小女孩的鬼魂很近,我讓她這麼做就好像僧人重複念叨南無阿彌陀佛一樣,這些都是能夠讓鬼魂變得不安的,而我讓趙婧快一點,則是不想給她猶豫考慮的機會,趙婧聽我這麼說,迅速雙手互握,左手在上,大拇指伸出對著自己的胸口,食指和中指指著天,右手姿勢和左手一致,只不過指著的方向卻是朝著底下,趙婧站立的姿勢有些像丁字步一樣,她閉上眼睛一遍一遍的念著,先前緊張的表情也隨著宣號而鎮定了不少,這個時候我抬頭看了看韓先生肩膀上的那個小女孩兒,她的臉微微抽搐著,很顯然趙婧的念誦已經對它產生了影響,它只是在努力抗衡而已,很快那個小女孩受不了了一般伸手摀住了自己的耳朵,嘴巴大大的張開著,抬頭朝著天花板,看上去像是在嘶吼但是我卻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屋裡的燈光還在不斷的閃著,我覺得今天如果還能夠保命活下來,我將來某一天一定會因為今天眼睛被閃花了好多次而變成一個近視眼。
接著小女孩突然好像一隻壁虎,它毫無天理地開始在牆上爬動著,到達監控視頻牆上的時候,它所經過的路徑上,每一個屏幕都因為它而產生強烈的干擾,其中一個還發出了那種機械瀕臨故障的雜音。這個雜音的出現,讓韓經理和趙婧都不約而同的注意到了那個地方,我看那個小女孩好像是要逃跑,於是一把拉住胡宗仁,朝著趙婧和韓經理跟前跑過去,這個時候只有大家抱團在一起我才覺得稍有安全感一點。
但是那個小女孩跑到窗邊後,卻停了下來。屋子裡的燈光閃動的頻率開始減慢,最後甚至不閃了,小女孩從牆上爬到地上,然後如果起初一般站直了身子,臉上的表情依舊猙獰,但是先前是咧嘴在笑,此刻卻嘴角向下,看上去很是生氣。胡宗仁好像受了點傷,趙婧又是個女人,韓經理和草包也沒多大區別,縱觀之下,現在貌似還只有我能夠幫忙頂一陣,即便我的小拇指痛得要死,但好在我別處還沒有什麼大礙。於是我用身體擋住了他們三個,左手雷符,右手無字決,打算如果這個小女孩衝上來,我就不會留情了,打個魂飛魄散再說。
說來諷刺,雷符是道家的,無字決卻是佛家的,而我自己本身卻是巫家的,事到臨頭,我用來搏命的兩招,竟然都不是師傅教給我的。燈光的平靜讓我分辨不出究竟是這個小女孩冷靜下來了,還是在蓄勢待發。
突然,小女孩的腦袋開始非常快速的搖頭,快得我幾乎都看不清它的臉。繼而突然停止,臉上的表情又變成了剛才那副詭異的笑臉,只不過它這次沒有再繼續垂著雙手,而是把雙手平伸出來,呈爪狀,指著我們。
第一百零三章.【案十五】陰陽符印
維持了這個姿勢不到兩秒鐘,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它究竟想要幹什麼的時候,燈光再次開始閃動,並且小女孩開始隨著閃動的燈光朝著我們靠近。監控室並不算大,從窗戶到我們站的位置,幾乎是這個房間的一個對角,距離差不多有接近10米左右,但是小女孩移動的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已經幾乎在我面前。
我已經來不及多想了,照準了它撲過來的方向先打了一道雷符,然後就是一個無字決劈了過去。雷符是沒打到的,這個我自己能夠感覺到,但是無字決卻很結實地打在了小女孩的身上,於是我聽見一聲尖銳的慘叫聲,接著我的面前好像有一股強烈的氣流衝擊一般,我不得不因此閉上了眼睛,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小女孩已經不見了。燈光還在閃,這意味著它並沒有遠離,這個時候胡宗仁大聲喊道,你們誰在這個時候磨牙齒,煩不煩啊?
胡宗仁這句話說的莫名其妙的,在這樣的場合下,他的抱怨點似乎有些不對。不過他在說完之後,我還真就聽見了一陣奇怪的「卡卡卡」的聲音。
那是牙齒發出的聲音,小時候尤其是冬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穿衣服,離開溫暖被窩我總是會冷得牙齒發抖,上下排牙齒的撞擊,就是發出這種卡卡卡的聲音,但我很快也意識到,這聲音怎麼靠的如此之近,並且是從頭頂的方向傳來的。於是當我抬起頭,就看到那個小女孩以一個非常怪異的姿勢倒掛在天花板上,我分不大清楚是它把頭180度扭了過來,還是把頭從兩腿之間倒掛著看著我們,嘴巴張開,非常快速的上下咬合著,那聲音就是從它嘴裡發出來的。我大聲喊道,在上邊!接著就又是一道雷符打了過去。
無字決是佛家的,雖然威力不小,但終究佛家是慈悲為懷,他們長期以來大多以感化為主,無字決算是少有的威力較強的手法了。正如當初黃婆婆教會我無字決的使用一樣,她曾告訴我,這只是在萬不得已的時候保護自己用的,因為佛祖是慈悲的,他們善待六道眾生,天、人、餓鬼、修羅、畜生、地獄,都能夠得到佛的庇護,就好像一個放羊的牧羊人一樣。不過當狼群來襲,牧羊人想要趕走狼群,不得已之下也必須拿起武器。當初黃婆婆的話說得苦口婆心,再三叮囑我不可胡亂用,誰知道這才不到兩年的時間,我就已經用了不下二十多次了。
我看到小女孩的左側額頭上有那種好像被烙鐵燙過的痕跡,那裡就是剛才我打到小女孩的位置。此刻我開始意識到,如果硬拚起來,我恐怕不是它的對手,一度產生了逃跑的念頭,但是小女孩並沒有給我挪動腳步的機會,就在我還在猶豫的時候,它突然鬆開了吸附在天花板上的手,就好像一個重物般的掉落下來,直接對準了我們幾人的頭頂。
韓經理嚇得大叫起來,胡宗仁也在這個時候抱住了我往一邊撲到,當我們摔下後,我立刻轉身想要看明白情況,卻看見趙婧一隻手抓住了小女孩的臉,小女孩還是頭下腳上的半懸在空中,而趙婧的另一隻手則用大拇指在小女孩的兩隻眼睛之間來回划動,並未直接接觸到它的眼睛,而是隔了差不多有小半寸的距離,而小女孩的身子因此而微微發抖,那一幕就好像是兩個人在相互對抗一般,一時之間卻難分勝負。
趙婧早前我們得知屬於淨明派的傳人,是否傳承得正宗那我到是不清楚,淨明派像她這樣歲數的弟子,大多還跟在師傅身邊打雜,或許成天就是讀讀書打打坐之類的,但是趙婧卻已經出師了,這說明她肯定在某方面有較為過人的本領。眼下她和小女孩對峙的這種手法我從未見過,頂多在一些吹得神乎其神的武打電影裡看到過類似的。並且我注意到趙婧的嘴裡唸唸有詞,眼神裡卻沒了剛才的那種緊張和害怕,趙婧此時的眼神讓我看了還覺得有點害怕,因為充滿的凶狠,充滿了殺意。
念完以後,趙婧突然「哈!」的一聲,右手無名指捲曲並用大拇指按住,其餘手指併攏伸直,一掌朝著小女孩起初被我打到無字決的額頭打過去,我只聽見一陣小孩子沙啞的尖叫聲伴隨著一陣風聲,接著整個監控室裡的桌子椅子好像被什麼東西撞到了一樣,匡匡作響,我們已經看不到小女孩的蹤跡,只是在閃爍的燈光中看到桌子椅子莫名地改變了位置,特別是桌子腳在地面拖動摩擦的聲音伴隨著小女孩的尖叫讓我感到特別受不了,幾秒鐘後,窗戶上掛著的藍色窗簾好像被一陣風給刮了起來,並朝著戶外伸展了一下後,燈光不再閃爍了,電子顯示屏的信號也都恢復了,畫面裡也找不到任何一個鬼魂,除了這眼前的一片狼藉和頂上正在不斷晃來晃去的燈光,一切都好像不曾發生過一樣。
趙婧撲通一聲側身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右手微微發抖,她的表情又開始變得緊張害怕,就好像剛才那些動作都是自己在情急之下無意識做出來的一樣。我和胡宗仁癱在地上對望一眼,胡宗仁輕聲說了句:「牛逼,這下我可真是不敢再惹這個母夜叉了。」
我站起身來,並把胡宗仁扶了起來,走到趙婧身邊。我才發現趙婧的整個右手手掌心裡,有一團淤青的痕跡,和我們通常磕磕碰碰撞到的淤青不同,她的掌心有大約鴿子蛋那麼大一片區域,泛起紫紅色的淤青,像是皮下出血一樣,但是並沒有腫大起來,於是我問趙婧,你要不要緊?趙婧茫然的看著我,想要說話,卻沒有說話。
韓經理帶著哭腔說,幾位師傅,你們到底能不能搞定啊,現在可怎麼辦啊?胡宗仁對他說,你還真是熱愛你的崗位啊,換了別人,恐怕此刻想到的是明天一早就辭職吧。調侃了幾句後,胡宗仁又對韓經理說,你別擔心,既然現在那些傢伙被這個小妞給打走了,我們只要找到原因,就能夠再打它一次。說完胡宗仁伸手從地上扶起趙婧,趙婧好像還沒緩過神來一樣。胡宗仁對韓經理說,你們這附近有沒有那種能夠24小時營業的地方,咱們今晚就不要繼續呆在這裡了,這些鬼魂都是晚上出沒,白天蟄伏,這說明白天它們的能力或許要弱一些,而且它們都是從這房子後邊的欄杆外湧入的,明天天亮了,我們到這外頭去看看。
韓經理於是帶著我們在小區外附近一家足浴城,累了大半天,我也確實疲憊了,加上我知道這裡沒有危險,於是很快就倒在椅子上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凌晨5點,我看到韓經理和趙婧也都分別在自己的椅子上睡著了,只有胡宗仁盤腿坐在椅子上,受傷拿著一支筆和一張紙,喃喃自語著。
我對胡宗仁說,要不你也休息會吧,我睡夠了這裡我看著就行了,況且咱們這些破銅爛鐵的,有什麼好看著的。胡宗仁對我做了一個你別吵我的姿勢,然後繼續在紙上寫著什麼。我穿上拖鞋走到他邊上一看,這傢伙竟然根據自己的記憶把小區周圍的一些環境給畫了一張平面圖,我注意到他把我們先前出事的那棟樓用了個五角星標注起來,在樓外也就是胡宗仁說那群鬼魂湧入的地方,又畫了一個小箭頭。胡宗仁注視著這幅畫許久後跟我說,我想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胡宗仁說,首先有鬼的話,說明這附近一定有死人,只是我們不知道死在哪裡而已。再加上我們都看見那些鬼魂的穿著了,就算髒一點爛一點,但是幾乎就不是我們這個年代的樣子,很像是比較早期例如七八十年代的服裝風格了。這一帶以前是農村,這周圍又有些老房子,這麼多年了大多拆遷了,如果要問的話,可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胡宗仁接著說,剛才你一倒下就睡著了,知道你也累了,就沒叫醒你,我之所以察覺到這些奇怪的事情,還是因為我問趙婧問出來的。我笑著跟他說,你不煩她了啊,還主動跟她說話。胡宗仁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這個我們收拾不了的東西人家收拾得了啊,這咱們得服氣才行啊。不過我覺得她大概也是誤打誤撞吧,恰好她的這招比較管用而已。所以我就很奇怪,到底是怎麼樣的招數讓那個小女孩倉皇逃竄,我和她都是道家人,雖然師門不同但是我們很多手法是相互貫通的,所以稍微一說大家也都明白。她告訴我說,當時那個小女孩掉下來,我把你拉到一邊的時候,她沒來得及多想,直接抬手就上了,她說她當時一隻手按著小女孩的臉,一隻手開始畫咒打鬼,是她們師門的一個手法,稱之為「陰陽符印」。
第一百零四章.【案十五】兩個月亮
胡宗仁接著說,趙婧說,她的這套手法,左手為陰,右手為陽,陰陽互補才能夠以左手直接接觸克制住鬼魂,因為鬼魂本身屬陰,這就使得她能夠用手抓住小女孩的臉,而右手屬陽,陽氣可以克制,所以用右手打鬼。胡宗仁接著說,要是換了你使用這招,估計就是右手陰,左手陽了,不過我不知道這種能不能行。
胡宗仁繼續說,不過真正讓我察覺到端倪的,還並不是因為她打鬼的手法,而是她所謂的陰陽之說。不知道你注意觀察沒有,到下午五六點鐘的時候,天空中最亮的地方是在那棟物管大樓的左側,那個時候恰好是太陽落山的時候,所以那個方向就是西面,如此算來,這棟樓的方位就是坐北朝南,而到了晚上,那些鬼魂湧入的地方,按照方位來說,恰好是那個時間段月光能夠直射的地方。
胡宗仁這麼一說,我突然好像明白了點什麼,於是我問他,你的意思是,這些鬼魂每天定時出現,是因為吸收了月光之陰氣?胡宗仁點點頭說,我估計八成就是如此了,太陽和月亮,在古時候,太陽是稱之為「金烏」,而月亮則是稱之為「玉兔」,這期間當然有一些神話的含義在,但是俗話說,金烏玉兔各西東,則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太陽和月亮出現的方位,你我都知道,太陽和月亮分屬白天和夜晚,月亮即便在夜晚能夠被我們看見,卻並非是它自身會發光,而是折射了太陽的光芒,所以太陽和月亮,一個是日,一個是月,組合起來就成了「明」字。胡宗仁說話的口氣開始像一個哲學家,如果不看臉的話。胡宗仁接著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跟剎無道之間鬧矛盾的那段日子,魏家兄弟想要拿咱們的姓名,選了個日子是什麼日子。
我怎麼可能忘記,他們定下換命的日子,恰好就是一場日食的日子,還偏偏就在新年前後新舊交替的日子裡。而所謂日食,就是月亮遮住了太陽,在同一個地方出現,這就是每每遇到日食這樣的天文現象時,各代君王都會做法祭祀是一個道理。而日食現象也能夠改變地面上的潮汐,它之所以能夠影響地面的這些現象,其實根子在於影響了地面的磁場範圍。胡宗仁說,你也知道,鬼魂本身是一種能量,一種磁場,要不然你的羅盤怎麼可能檢測得到呢。
胡宗仁嘰裡呱啦說了半天,我聽得懵懵懂懂,我知道他在試圖跟我解釋一下這次事件中最關鍵的一個要素,但是他似乎沒有表達得特別清楚。胡宗仁接著說,咱們之前瞭解過這裡有老房子,還知道這附近有觀音廟,甚至知道這附近還有軍隊衙門,這一切本身也是聚集陰氣的一個主要原因,但是我們卻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你知道是什麼嗎?
我知道胡宗仁一直在等我回答說「我不知道」,這樣他就可以得意的跟我解釋下去。所以我就偏不說。胡宗仁看我沒反應,於是說,好吧,我們忽略了這裡的這個水庫。
我問胡宗仁,這水庫有什麼不對勁嗎?我看是活水啊,又不是死水。胡宗仁說,你小時候聽說過一個叫做「猴子撈月亮」的寓言故事嗎?我驚訝的對胡宗仁說,原來你撈月亮這件事都成為寓言了啊?胡宗仁沒理我,接著說,猴子為什麼會撈月亮,那是因為它們認為月亮在水裡。而為什麼認為月亮在水裡,是因為天空中的月亮折射到水面,形成了倒影。
胡宗仁這麼一說我就懂了,你是說,這裡群鬼湧現,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月亮的倒影打在了水庫的水面上,從而形成了兩個月亮,於是原本就很重的陰氣所以加倍了是嗎?胡宗仁點點頭說,我計算過時間了,不管是韓經理早前說的還是我們自己在監控室看見的,鬼魂出現有一個大致上相對固定的時間,我算過那個時間段月亮在天上的方位,正好就能夠直射那棟物管大樓的背後,也就是那群鬼魂湧入的缺口那兒。
我對胡宗仁說,可是重慶的天氣,晚上看見月亮還是有點困難哦!的確是如此,重慶本身是重工業城市,打從解放初期開始這裡的第一批工廠幾乎全是兵工廠,煉鋼廠之類的,污染比較嚴重。再加上地處四川盆地的東部,剛好在盆地的邊緣,所以這裡的廢氣在排放到空中之後,會因為山脈的阻隔而產生一定範圍的回捲,這也是重慶被稱之為霧都山城的其中一個原因。胡宗仁笑著說,只要是晚上,就一定有月亮,看不看得見是一回事,但是月亮始終都在那裡。這陰氣並非是因為光照的關係才加倍,而是因為月亮本身的關係。
胡宗仁解釋說,你知道我們道家對於八卦和太極研究比較深對吧?我說是啊,何止你們道家,我沒事都還得鑽研下呢。胡宗仁說,那太極的兩極,也恰恰是陰陽互相融合的表現,但卻又有一個各自的中心點,這個中心點在無論什麼情況下都不會發生本質的改變。我說就是那兩個太極的極點對吧?胡宗仁說是的,兩個極點,其實可以對照到當下的日月,太極呈現一個旋轉的感覺,可以對照到當下日月的交替,只有太陽和月亮同時出現在空中的時候,才可以稱之為日月同輝,而那個時間段,恰好就是太陽即將下山的時候,大概五六點鐘。
胡宗仁很是得意的說,所以我又計算了一下,找到了兩條必然的線索,只要咱們加以分析,就能夠準確的找出這群鬼魂的老窩在哪兒。我也笑著說,你能不能有話就一次性說完,不要說一半讓我來猜一半,你這是在教書呢還是幹嘛。胡宗仁看我絲毫沒有分享他的喜悅,於是有點沮喪的對我說,第一條線索,在下午五六點鐘的時候,日月開始更替,這群鬼魂老窩的位置,應當在這個時間段是可以同時目測到太陽和月亮的,假設這就是導致鬼魂出現的一個「起點」。第二條線索,鬼魂出現的時間,月亮大概在這個方向。說完胡宗仁用筆在圖上點了一下,那個位置,大概在大樓背面垂直對過去的那條直線與那個部隊駐紮的區域之間。胡宗仁接著說,這個時間段,這群鬼魂應當是能夠看到兩個月亮的,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水面上,而這個時候鬼魂已經出現在監控裡了,就算作是終點。
胡宗仁說,有了起點和終點,那麼我們就可以得出這個時間段月亮在天空中運行的一個軌跡,如果要看到月亮的倒影,就必然要能看見水面,所以這裡暫時把水庫的水面作為一個折射的中間點,把月亮的軌跡透過這個中心點,從而折射到物業大樓這邊的一個範圍,我們就能夠得到一個扇形的區域,我們要找的鬼魂老窩,肯定就在這片區域之內。
胡宗仁說得有理有據,這讓我還是有點佩服的,因為我一直認為他的智商跟雞差不多高,卻能夠在一整天不休息,還受了點傷的情況下,因為趙婧的一句關於陰陽的話,推斷出這麼多東西。不知道他究竟是大智若愚,還是偷偷吃過腦白金。我問胡宗仁,你把這片區域大致上畫給我看看,胡宗仁指著圖畫上那棟物業大樓後方一個半弧形的區域說,大概有兩三里地的樣子吧,那些鬼魂一定是在岸上的不可能在水裡,從小區外邊進來就說明老窩並不在小區裡頭。咱們天亮以後沿著這個水庫邊上走一遍,再用你的羅盤測一測,保準能找到它們的老窩,大白天的,也比較好收拾。
說完胡宗仁哈哈大笑起來,對他這一番推理顯然覺得非常得意。他對我說,從現在起,請你稱呼我為「擁有聰明大腦的胡宗仁」吧,哈哈哈!
他的笑聲引來了足浴城夜班的按摩小妹,那個小妹隔著房間門口的布簾子,看到我們兩個大男人半夜暢聊得如此盡興,還哈哈大笑起來,於是小妹露出一個喜聞樂見的微笑,非常貼心的關上了房間門。
我問胡宗仁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一整晚都沒睡了。胡宗仁說不用了,現在他整個人都很興奮。我說不就是找到了鬼魂的老窩嘛,有什麼好讓你高興成這樣的,反正早晚這些傢伙都得收拾,你睡一下也好恢復點體力啊。胡宗仁說,是早晚得收拾,對於趙婧和韓經理來說,咱們無非就是幫助他們解決了一個麻煩,但是對於你我來說,咱們這可是在報仇啊。說完他指了指自己的右手手肘,我看到那裡有一片被擦破皮的痕跡,於是我也下意識的揉捏了一下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小拇指,然後對胡宗仁說:
沒錯,那個小女孩是個惡靈,它必須被消滅掉。
第一百零五章.【案十五】扇形區域(加更謝米米果007的皇冠)
既然胡宗仁不睡覺,那我也就不勉強了。於是我和胡宗仁就在這個包房的另外一角里一邊抽煙,一邊讓服務員拿來了一些啤酒和瓜子零食,我們倆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直到天亮。隨後大概是我們的聲音比較大,韓經理被我們吵醒了。他看上去比頭一晚要鎮定許多了,不過我和胡宗仁都猜想昨天的一切,可能這個韓經理直到自己生命盡頭的那一天為止,大概也無法忘懷吧,這就好像我和胡宗仁第一次接觸鬼事是一樣的,那種難以置信的感覺,終生難忘,儘管並非什麼好的記憶,但卻能夠像是烙印一般刻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時間大概也才6點多,重慶的交通一向在早晚上下班高峰期的時候壓力巨大,而且重慶再怎麼說也是個國際大城市,許多人住的地方距離上班工作的地方較遠,於是許多人出門的時間就比較早一點。儘管天還沒亮,我們幾個坐在窗邊,我都能看到不少從我們樓下經過正在跑步晨練的人。胡宗仁問韓經理要不要來一個啤酒,起初韓經理說不用了,但是可能是釋懷了吧,畢竟經過了昨天晚上的那一切,他好像開始覺得早上喝啤酒竟然成了一件幸福的事,於是和我們一起乾杯喝起來。
途中有好幾次,趙婧在睡夢中發出那種驚慌的呻吟。聽到趙婧叫喚的時候,胡宗仁笑著看看我說,這小妹崽,經過這一次,可能要長大不少。我問胡宗仁,那淨明派的手法可真夠厲害,而且一招見效,你以前見識過這類似的手法嗎?胡宗仁搖搖頭說這倒是沒有,道門分支雖多,但是玄術這一領域相互之間交流比較少,能拿出來交流的,往往都是一些大家都知道,只需要捅破這層窗戶紙就能融會貫通的手法,這類手法雖然常用,但往往都不會是殺手鑭,而且如果不到萬不得已,有些厲害的招式一般是不會使出來的。胡宗仁說,就好比我自己,邢崖子師傅當初也教過我救命的辦法,但是這類法子通常比較複雜,而且缺乏練習的對象,所以常常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腦子裡不會立刻想到這一招,久而久之,也就生疏。胡宗仁看著躺在椅子上睡著的趙婧說,這小姑娘,年紀輕輕能夠在危險面前不加考慮的用到這麼狠辣的招數,是個厲害角色啊。道法能夠救人,但同樣也能害人,這姑娘如果誤入歧途,將後患無窮。
胡宗仁說到後患無窮的時候,表情凝重的看著我,似乎是在尋求我的贊同。我點點頭,其實這一點我也早已想到過,所以這麼長時間一來,我對待趙婧的態度相對比較溫和,但卻不糊阿諛諂媚,只是因為我害怕如果真有一天我們的關係徹底決裂,她第一個想到要滅掉的人不會是我而已。胡宗仁就不一樣了,打從我們在印刷廠第一次見到趙婧開始,他就始終不怎麼待見她,甚至初次見面就胸襲人家,如果趙婧此人不是特別賤的話,我想她對胡宗仁是應該不會有什麼好感的,如果真有一天我們的關係走到了必須你死我活的地步,那麼我和胡宗仁兩個,我肯定會活得比較久一點。
胡宗仁看著趙婧,原本嚴肅的表情突然又變得吊兒郎當起來了,他說,不過這女人還真是糙啊,竟然在我們三個大男人之間還能這麼豪邁的睡覺,她是覺得自己長得難看還是覺得我們都是性無能啊,你看你看,她穿的還是黑絲襪,這屁股,可真圓…胡宗仁開始展露出他猥瑣的一面了,於是我白了他一眼,不想繼續理他,不過我也順便看了看趙婧的大腿。
《怪道胡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