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上官嫣然捧著瓦罐進到廳中,朱自建見那瓦罐之中一株只有三兩片花葉的牡丹花實在是難以相信是殺了揚州府四十多條人命的元兇。朱子建向陳夢生問道:「大師,這就是那花妖?」
  陳夢生點頭道:「正是,花妖原來是一株並蒂金邊紅綠牡丹。可惜被逃走了一個,只留下這半株綠牡丹了。」
  上官嫣然忙道:「朱大人,這株綠牡丹名叫碧痕,她害人也是自有她的苦衷的。」
  朱子建躊躇道:「老夫斷案還從未遇上過這種事,只有聽說過開封府龍圖閣直學士包拯包大人曾有夜審烏盆。沒想到今日我也有幸效仿孝肅包青天了。」
  朱子建走到瓦罐前細細端詳起綠牡丹,喝道:「大膽花妖,我且來問你。你們姐妹在揚州府所殺人害命之事,給我從實招來。」可是半天那株綠牡丹一言不發,就算陳夢生問話亦是如此。項嘯天直嚷嚷著要陳夢生給花妖用咒給那花妖用刑,卻被上官嫣然勸住。
  上官嫣然柔聲說道:「碧痕,現在揚州知府大人在此,我知道你害人不是你的本意。可是那些被你們姐妹倆害之人皆是有家眷父母的。他們的家人是多麼的悲傷,多少的人家就是被你們從此毀了啊!」
  瓦罐中的綠牡丹急聲辯道:「上官姑娘不是的,我和姐姐殺的男人都是家中已經有了夫人,還來星月畫舫裡來尋歡作樂的薄情負義之人。我和姐姐最恨這種人,當年曇花姐姐被個忘情男人害的好傷心啊。」
  朱子建奇道:「曇花姐姐又是何人?」
  碧痕道:「曇花姐姐不是人啊,曇花姐姐原是一位天庭的花神,她每天都開花,四季都燦爛。她還愛上了每天給她澆水除草的年輕人。後來此事給玉帝得知,玉帝於是大發雷霆天庭不許他們相戀,一定要拆散鴛鴦。玉帝將花神抓了起來,把她貶為每年只能開一瞬間的曇花,不讓她再和情郎相見,還把那年輕人送去靈鷲山出家,賜名韋陀,讓他忘記前塵專心侍奉佛主,把那花神忘記。」
  碧痕這話把眾人都驚住了,韋陀他是佛的護法神。據說,在釋迦佛入涅時,邪魔把佛的遺骨搶走,韋陀及時追趕,奮力奪回。因此佛教便把他作為驅除邪魔,保護佛法的天神。在寺廟中常常會看見手持金剛寶杵重八萬四千斤,金剛不壞身,發大誓願,佛佛出世擁護佛法。威風八面頭戴鳳翅兜鍪盔。足穿烏雲皂履,身披黃鎖子甲。廟大廟小只要看看韋陀菩薩的韋陀杵的方向就知道了,如果韋陀杵扛在肩上,表示這個寺廟是大的寺廟,可以招待雲遊到此的和尚免費吃住三天;如果韋陀杵平端在手中,表示這個寺廟是中等規模寺廟,可以招待雲遊到此的和尚免費吃住一天;如果韋陀杵杵在地上,表示這個寺廟是小寺廟,不能招待雲遊到此的和尚免費吃住。
  朱子建的頭一下子搖的和撥浪鼓似的,回身對陳夢生道:「陳大師,這分明是花妖的妖言惑眾啊。」
  碧痕冷冷的道:「自古來都是你們男子三妻四妾,有了新人就忘記了舊人。那韋陀在靈鷲山出家時我與姐姐還是山上的一株並蒂牡丹花,每天看著曇花姐姐難過流淚。很多年過去了,韋陀他果真忘了曇花姐姐,潛心習佛,漸有所成。而曇花姐姐卻怎麼也忘不了那個曾經照顧她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時分,韋陀總要下山來為佛祖採集朝露煎茶。所以曇花就選擇在那個時候開放。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氣綻放在那一瞬間。她希望韋陀能回頭看她一眼,能記起她。可是千百年過去了,韋陀一年年的下山來採集朝露。曇花姐姐一年年的默默綻放,韋陀始終沒有記起她。」
  上官嫣然歎了口氣道:「神仙也愛的這般的苦啊,那後來呢?」說完偷偷的看了一眼身邊的陳夢生。
  碧痕淡淡的說道:「後來我和姐姐實在忍受不了曇花姐姐的苦戀了,乾脆自封在牡丹花中了不問世事了」
  碧痕卻不知道後來直到有一天一名枯瘦的男子從曇花身邊走過,看到花神憂鬱孤苦之情。便停下腳步問花神「你為什麼哀傷?」。花神驚異,因為凡人是看不到花神的真身。如果是大羅金仙頭上有金光、如果是妖魔頭上有黑氣、如果而凡人頭上是無任何靈光。剛剛從身邊走過的明明是一個凡人,如何看得見自己的真身。花神猶豫片刻只是答到「你幫不了我」。又默默等等待韋陀不在回答那個男子的話。
  四十年後那個枯瘦男子又從曇花身邊走過,重複問了四十年前的那句話「你為什麼哀傷?」花神再次猶豫片刻只是答道「你也許幫不了我」。枯瘦的男子笑了笑離開。
  又過了四十年後一個枯瘦的老人再次出現在花神那裡,原本枯瘦的老人看起來更是奄奄一息。當年的男子已經變成老人,但是他依舊問了和八十年前一樣的話「你為什麼哀傷?」。曇花答道「謝謝你這個凡人,在你一生問過我三次,但是你你畢竟是凡人而且已經奄奄一息,還怎麼幫我,我是因愛而被天罰的花神」。
  老人笑了笑,說「我是聿明氏,我只是來了斷八十年前沒有結果的那段緣分。花神我是送你一句。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塵」。說完老人閉目坐下時間漸漸過去,夕陽的最後一縷光線開始從老人的頭髮向眼睛劃去。
  老人笑道「曇花一現為韋陀,這般情緣何有錯,天罰地誅我來受,蒼天無眼我來開」說罷老人一把抓住花神,此時夕陽滑到了老人的眼睛,老人隨即圓寂,抓著花神一同去往佛國去。花神在佛國見到了韋陀。韋陀也終於想起來前世因緣,佛祖知道後准韋陀下凡了斷未了的因緣。因為聿明氏的老人違反了天規所以一生靈魂漂泊。不能駕鶴西遊、也不能入東方佛國淨土,終受天罰永無輪迴。曇花一現,只為韋陀。所以曇花又名韋陀花,也因為曇花是在夕陽後見到韋陀。所以曇花都是夜間開放。
  上官嫣然久久無語,眼中卻已經是淚流滿面了。朱子建沉聲道:「你們姐妹就是因為這個而在揚州府害人?那鬼王又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鬼王是何方神聖,我和姐姐鬥他不過被他要挾著吸汲出男子的腦髓交給他。」碧痕無可奈何的道。
  朱子建閉目思索了片刻對陳夢生道:「陳大師,此案複雜還請大師隨我回府。本官有事向大師求解,不知道大師現在可方便?」陳夢生點頭和朱子建一起騎馬去了揚州知府。到了知府花廳之中朱子建一臉的沉重,抬手把廳裡奉茶的丫鬟遣退後關上門一陣的長吁短歎。
  「陳大師,你看著案子該是如何斷?若是本官把這案子真判作是鬼魅妖精所為,朝中必會大亂。百姓們可以流言是妖孽作祟但是呈報大理寺卻是斷然不行,本官一直為之發愁想請陳大師提點。」
  陳夢生擺手言道:「朱大人的顧慮我已知曉,都說國之將亡必生妖孽。大人是怕以妖孽行兇會遭朝中非議,陳夢生只是一介粗人對官場之事素無瞭解,大人請我提點倒不如乾脆明言是要我怎麼去做吧!」
  「呵呵,大師果然是一針見血。現在既然查到了是妖孽鬼王指使花妖害人性命,朱某人就是想此事面子上還得按律來辦,除妖之事還要全賴陳大師了。」
  陳夢生看著兩鬢皆白的朱自建道:「大人為揚州府命案也已勞心許久了,除妖之事我自當會盡力。還望朱大人開城通航吧,我這連日看見城中百姓俱是惶惶度日若不再施良策怕是會人心大變了。」
  「大師之言我不是不知,朝廷之中就是怕揚州府的流民將此事傳揚,到時候局面就更亂了。前有大金虎視眈眈現在妖孽尚未誅,開城那更是麻煩。還是先將襲莊何青全屍身屍格入宗,也好給百姓一個交待。」陳夢生聽朱自建這般發自肺腑之言也只好作罷。
  朱自建走到門前高喊了一聲:「來人啊,去請仵作公孫先生到殮房一趟……」
  
  第115章:驗屍取證
  
  陳夢生皺眉道:「敢問朱大人請那個公孫先生是何用意?」
  「哦,這個嘛。揚州府一年多的光景裡竟然離奇死了幾十人,我曾上書於大理寺稟報此事。後來從大理寺特地將提刑司調派六品官公孫傑前來查驗死者,可是一直查無所獲。現如今雖然有了那花妖的片面之詞已經是知道死因,但是還不足為信需讓那仵作填寫屍格入了卷宗一併呈上大理寺方能服眾。」
  陳夢生對仵作也就在臨安城提取丘仁心屍身時見過,還真對仵作這行當不甚瞭解。朱自建笑著道:「陳大師不必疑竇,就請與本官同去殮房。」公門之中的殮房仍是有著專人看管之地,一般只有等案子了結之後,屍身才能由家人帶走,若是沒有家人來領的那就得存放義莊,時日一久那些個實在無人來領的無名屍,就由衙門和當地的善人捐錢到義莊買口薄皮杉木棺材做場法事給埋了,所以身在公門中須得好修性……
  陳夢生隨著朱自建來到了這知府衙門的殮房,沖天的陰氣叫人不寒而慄。看守一見是知府朱自建親臨都忙著出來行禮,朱自建擺手衙役們才敢起身退下。
  朱自建帶著陳夢生徑直走進了殮房內堂,內堂之中有著一個三十多歲青衣皂角的精瘦漢子垂手而立。朱自建對那漢子道:「公孫先生辛苦了,這位是陳夢生大師。此次請先生來正是因為大師查到了些許線索對破案有著非同小可的功勞,揚州府內的命案死者傷口應該是在頂門。」
  公孫傑打量了一會陳夢生道:「揚州府一年來共死了四十多人,公孫傑雖然不才可是對死者身上皆已全部檢查過。卻是明沒有在死者頭上找到傷口啊,不知道大師怎麼知道傷口在頭上?」
  這個陳夢生還真知道,剛才午間裝作昏迷時差點被花妖胭脂從頂門吸汲了腦髓。但是陳夢生卻又不能說,只好笑道:「公孫先生,我現在說先生也未必會信,何不一查就明呢?」
  「好,朱大人,陳大師待我再次查來。」說完話從地上背起一口大木箱子。
  陳夢生被徹底震驚了,在臨安府看到的仵作身上不過就帶著小口布袋。眼前的公孫傑不愧是提刑司派來的仵作這身行頭就讓人側目,絕非是那些縣衙仵作所能及的。
  公孫傑在前引路,後面跟著朱自建和陳夢生。三個人由內堂轉進了一處鐵門鎖著的地下室前,公孫傑上前對鐵門邊的看守道:「開門,知府朱大人查案。」
  看守急忙掏出鑰匙打開了鐵門,陳夢生踏入地下室就聞到一股隱隱的屍臭味……
  龔莊三天前死的何青全屍身就放在殮房首間,這三天來公孫傑的確是沒有閒著。何青全的屍身躺在青石上,屍身可謂是觸目驚心。饒是陳夢生看了也嚇了一跳,知府朱自建已經是吐的一塌糊塗了。那何青全腹腔被部開,整個腔子裡的內臟被剜出放在旁邊的銀盆之中,青石四周的血槽之中血還有全干,稠黏的血液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公孫傑等朱自建吐完後道:「朱大人還請到樓上休息吧,待我填完屍格自會交給大人過目。」
  朱自建阻止道:「不礙事了,公孫先生你可有發現?」
  「回大人的話,公孫傑慚愧至致。我已對何青全屍身驗遍全身並不見傷,剖開腹腔其腸胃之中不見有異,臟器無出血受損之痕跡。死狀亦如從前遇害死者,方聞陳大師所言說死者之傷應該是在頂門可是小人曾對死者檢查過頭骨上並無異常也沒有丁點的血淤啊。」
  陳夢生看了何青全的死屍後道:「請公孫先生將此人頭髮剃去,就能看見傷口了。」
  公孫傑深作一揖道:「還請朱大人陳大師二位稍待,讓我即可驗來。」
  公孫傑把身上背著的大木箱子放置於地,箱子落地發出了沉悶之聲。陳夢生估計那口箱子有四五十重的份量,見公孫傑打開箱子陳夢生不禁是大吃一驚。
  那箱子內是以疊羅漢之狀分有三層,每層之間都有銅骨支持。箱內之物是一目瞭然,上層放有七八個白瓷甕,瓷甕之間塞有白色棉布,棉布上又插有長短粗細各不相同的銀針。箱子中間之層在箱板刻有兩排凹槽,每個槽內都嵌放著形狀各異的刀子,有大有小曲直皆有。最小的不過如手指長短大的也不過一尺餘長。箱子底層是一些重鐵器有斧子錘子鋸子勾子等等,反正陳夢生看見這箱子要是不知道公孫傑是個仵作,定當把他當成木匠了……
《冥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