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節

「呵呵!我叫蘇浩。」
他的笑容,如同陽光般燦爛。
在大陸北方,有一座中式風格的漂亮莊園。
這裡遠離城市,周圍地形大多是平原和丘陵。有一條河從原野上流過,兩旁的植物大多顯現出綠色,預示著春天已經來臨。
牆壁和鐵絲網遠遠阻隔了外來參觀者的視線。站在附近山頂,可以看到莊園核心建築是外形與天壇類似的宮殿。當然,它的體積要小得多,面積也不和很大。只能算是精緻,卻談不上宏偉壯觀。
四周林立著塔樓,上面站著全副武裝的警戒人員。地面,路口堆砌著五、六個沙壘。用裝土編織袋壘成的垛口上,架著極其震懾力的重機槍。如果走近一些,眼力夠好,還可以看見莊園深處隱藏著幾門直瞄火炮。烏黑粗大的炮口正指著外面,令人心悸、發抖。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坐在二樓書房的沙發上,翹著腿,神情專注地看著一份文件。
他面容威嚴,身形消瘦。朝前凸伸的鼻樑,深陷的雙眼,高高隆起的額頭,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鷹視狼顧」這個詞。
文件有十幾頁,大多是數字和表格。左側的「種類」欄目裡,順序排列著「奴隸」、「車輛」、「重型機械」、「武器彈藥」等名稱。再往下,是這些細項延伸。比如「奴隸」被具體分為男女老幼,以及不同年齡段的具體數字。「車輛」分為重型和輕型,不同噸位、用途、新舊程度等等。
除了這些,文件上涉及的東西還包括糧食、藥品、建築材料、區域面積、礦產資源……
從文件首頁開始,充滿了口氣謙卑的敬語和問候。這些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空泛文字,佔據了三分之一的紙頁。老人直接略過這些繁雜的禮儀,認真閱讀後面的數據和物資分項。
對面牆壁上的掛鐘指針,已經跑過了近兩小時的刻度。
很快,文件已經翻到末頁。
那裡已經沒有物資分項和數據,而是一封帶有強烈指控和怨毒的信。充滿無可抑制的憤怒和哀求,濃濃的悲傷與哀痛。透過信紙,完全可以感受到寫信人想要復仇的狂暴心理。
老人精明的目光迅速掃過信紙,不以為意地笑笑,把文件隨手擺在一邊。然後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茶水,隨手按下旁邊召喚僕人的電鈴。
一名身穿藍色號衣的中年人很快走進房間。他腳步輕盈,步伐穩健,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響。顯然,是長期訓練的結果。
中年僕人走到沙發前,垂手站住,微躬著腰,默默等候吩咐。
老人看著瓷杯裡微微晃動的茶葉,漫不經心地問:「那個人,在哪兒?」
僕人謙恭地回答:「還在會客室裡。」
老人把目光移到旁邊的文件上,看了一會兒,再次發話:「你們估算的結果如何?『盛飛』集團的現有資源,跟文件上的數字有沒有出入?」
「有!但不是很大。」
中年僕人肯定地點了點頭:「問題主要集中在奴隸和重型車輛的數量方面。實際數字大約只有文件上的百分之十三左右。也許更少。我們調查過————『盛飛』集團最近幾次在昆明地區的殖民計劃均遭到失敗。他們損失慘重,集團核心成員戰亡和失蹤比例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林飛虎的兩個兒子也下落不明。他一直在派人尋找,卻沒有任何消息。」
「昆明?」
老人瞇縫著雙眼,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詳細的大陸地圖。他很快找到了相關省份和城市坐標,對比了一下距離遠近,老人淡淡地搖了搖頭,說:「林飛虎的胃口太大了。昆明距離『盛飛』總部數千公里。沿途公路要麼被破壞,要麼被阻塞。車隊往來運輸要消耗大量油料,而且很不安全。真不知道他究竟怎麼想的?」
「可能是因為沿海城市已經被我們和其它財團佔領,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中年僕人小心翼翼地說:「我派人查過:兩個兒子失蹤,對林飛虎打擊很大。他最近一直在屠殺奴隸。手段極其血腥、殘忍。『盛飛』莊園很多人都逃了出來。就連保鏢和近侍也走了一些。遞交文件的時候,我們對他進行過體質檢測。林飛虎的精神狀態極不正常,很多時候語無倫次。但只要提及他的兒子,整個人很快就能恢復清醒。恕我直言:他……其實已經瘋了。」
「瘋了?」
老人臉上的表情有些驚訝,隨後很快變得冷漠:「哼!一個瘋子,一份實際數量百分之二十都不到的虛報清單。這種人已經沒必要活著。他比喪屍更令人噁心。」
中年僕人沉默了幾秒鐘,慢慢地說:「他其實很可憐。所有親人都死了……林飛虎只是想報仇。這也是他之所以苟延殘喘的唯一理由。否則,他也不會趁著腦子清醒的時候,把這份統計文件交過來,請求我們給予幫助。」
「幫助?」
老人表情依然冷漠,言語中帶有一絲怒意。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這個世界上可憐的人到處都是。很多人全家被喪屍吃得精光,照樣一個人在城市廢墟裡掙扎。同樣都是在收攏奴隸,誰也談不上什麼高尚與善良。林飛虎殺了不少人,那些人的家屬又該怎麼辦?何況,他遞交的這份文件水分很大,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是假的————」
中年僕人垂著頭,等待老人怒意稍微平復,才再次開口:「其實,他沒有撒謊。」
老人把目光轉向僕人身上,不太明白地「唔」了一聲。
「這些數據儲存在電腦裡,只有高層管理人員才有權限改動。收到『盛飛』方面的請求,我派人從他們總部帶回了電腦。儲存的資料沒有纂改過的痕跡。最近一次記錄日期,還是在去年六月份。我覺得,林飛虎並不認為他派出去的那些人死了,僅僅只是失蹤,下落不明。所以,相關的人員和物資損失沒有記錄在案。他神智一直不清醒,只能以這些數據為準。」
老人下意識地皺起眉頭,望向中年僕人的目光,也變得陰沉而森冷。
「你似乎是在幫林飛虎說話?」
不等對方回答,老人繼續用冷漠的語調追問:「說吧!他給了你多少好處?」
中年僕人搖了搖頭,恭敬地說:「就算我有天大的膽子,也絕對不敢拿這種好處。我只是覺得林飛虎很可憐,『盛飛』集團剩餘的資源和奴隸也不算少。適當的幫幫他,滿足最後的心願,應該不算過分,也符合我們的利益。」
老人盯著他的眼睛,冷冷地問:「不算過分?」
僕人猶豫了幾秒鐘,眼裡閃過一絲感慨,慢慢地苦笑。
「我妻子上個月分娩了。我有了一個兒子……除了對財團方面的忠誠與職守,他幾乎是我生活的全部。」
老人慢慢收起臉上堅硬的冷意,緩緩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坐在沙發上陷入沉思。
過了幾分鐘,老人從沙發上站起。他在房間裡踱了幾個來回,然後轉過身,吩咐守候在旁邊的中年僕人。
「讓林飛虎再等等!這件事,我需要再考慮一下。」
僕人躬身稱是,慢慢退出房間。
走廊上的腳步聲漸漸消失。老人拉開書房內間的門,沿著佈滿電子警戒器的專用通道,來到一扇用銅皮包裹,兼具豪華與防護雙重功能的門前。
這是一個南向的房間。很寬敞,裝修風格充滿現代氣息。牆上掛著油畫和各種相框,大量使用的透明材質使房間看上去有些妖異。中央大廳裡擺著一架三角鋼琴,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坐在琴凳上,雙眼微閉,沉浸在手指與琴鍵彈動出來的美妙樂曲聲中。
他身材高大,肩膀很寬,微長的頭髮使稜角分明的面部曲線略顯柔化。皮膚很白,有著刀削般挺立的鼻子,看起來很是高傲。年輕男子穿著一件棉質襯衫,領口的紐扣敞開,露出魁梧結實的胸肌,以及分朝肩膀兩邊延伸過去,充滿力量與健美的鎖骨。
他正在彈奏莫扎特的《土耳其進行曲》。
節奏鏗鏘、迅速、流暢,彈奏風格極其奔放,充滿令人迷醉的樂感。
《黑色紀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