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

他要想法設法刺激那個胖子————只要王駿迪激動,頭腦發熱,就會不顧一切衝出來亂跑亂殺。那就意味著自己有了迅速斃敵的機會。
想法與現實之間的差距很大。
快兩天了,王駿迪依然躲在小樓裡,沒有絲毫動靜。
插在鋼筋頂端的趙宇航正在腐爛,發臭。
陳東波瞇著眼睛,慢慢抽盡香煙的最後一點煙絲。他把殘剩的過濾嘴往腳下一扔,抬起腳狠狠碾熄,噴吐著從肺部返回的煙霧,衝著跟在身後的手下凶狠地說:「把那個小子給我帶上來————」
兩個男人從圍牆背後慢慢走出。
他們各自抓住安然的一條胳膊,弓著背,像做賊一樣縮頭縮尾,借助安然的身體形成掩護。七、八分鐘以後,這種奇怪的組合已經來到馬路正街,在小樓窗戶正對面停下腳步。
趙宇航已經死了。
陳東波只能派人去抓安然。
他相信————胖子王駿迪如果還有一點點良心,就肯定不會放任自己的朋友在外面被殺。
安然身上的衣褲同樣也被剝光。
他覺得恐懼————抓住自己的這些人大多都是男的。我也是男的。為什麼要脫我的衣服褲子?我……我很健康,我還沒洗過屁股,我不想莫名其妙感染梅毒或者艾滋。
一名縮在安然身後的瘦男人,把一本從報刊亭裡隨手拿來的《知音》捲成話筒,握住封面女郎的胸部,衝著窗戶乾嚎。
「胖子!出來吧!我們不殺你。我們是好人。我們不搶東西,不搶糧食。只要你出來,一切都好商量————」
他的嗓音沙啞,就像很多天沒喝水。
陳東波覺得臉上的肌肉忍住不在抽搐。他不由自主搖著頭,哭笑不得,暗自咒罵:「老子應該另外派個比較聰明的傢伙過去。媽逼的,喊話的這混蛋是不是抗日電影看多了?不搶東西,不搶糧食,不搶花姑娘……他以為自己是什麼?大日本皇軍?」
王駿迪緊握著槍躲在牆後,側過身子,靜靜地看著馬路上衝自己喊叫的那些人。他咬住嘴唇,眼睛裡充滿了憤怒。
王駿迪很想衝出去把所有人殺光,救下安然。
可他沒辦法這樣做。
雖然有槍,卻只剩下十六發子彈。
王駿迪不知道外面具體有多少人?不過,幾天觀察下來,應該不會少於十個。
他們殺了趙宇航,現在又抓住了安然。
他們想要的,應該只是背包裡的銀骨。
馬路上,一個矮矮壯壯,看上去頗為精明的男人從牆後走出,奪過從瘦子手裡的自製話筒。他目光陰沉地看著窗戶,按照陳東波的意思,開始喊話。
「胖子!你也看到了,你朋友在我們手裡。之前那個人被殺,完全是一場意外。我們沒想過要殺你們。你最好能出來,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
王駿迪緊張地掃視四周。他發現對方沒有人持有槍械之類的武器。於是,從窗戶裡探出頭,衝著馬路上的男人怒喝:「快把我朋友放開!否則,我會……」
「否則我就把你朋友做成肉串————」
壯漢粗暴地打斷他的話。同時一把拽緊安然的胳膊,又伸手指了指路邊插著屍體的鋼筋,不緊不慢地威脅。
「你他媽的說話聲音小點兒。這附近到處都是喪屍。如果把它們引過來,我們大家都沒好處。總之,想死還是想活?就聽你一句話。」
儘管很憤怒,王駿迪仍然刻意控制著呼吸,使節奏均勻而寧靜。
「你們……你們想要什麼?」
壯漢是陳東波的心腹。他的目標非常明確:「我知道你有不少銀骨。全部交出來,我們就放了你的朋友。」
王駿迪的面頰紅得像是塗滿了血。他強壓下想要一槍把人打死的衝動,拎起擺在腳下的背包,在窗前晃了晃,異常凶狠地說:「先放入,老子就把銀骨賞給你們這幫狗雜種————」
「把東西扔下來————」
壯漢反手扣住安然的脖子,從後腰摸出匕首,橫加在喉嚨中間,說話語氣冰涼,毫無商量餘地:「否則,我現在就宰了他————」
「別給他。」
安然努力掙扎著喊:「他們要的就是銀骨。一旦交給他們,這些傢伙會先殺我,再殺你。趙宇航已經死……嗚……嗚嗚……」
壯漢惱羞成怒地狠狠摀住安然的嘴。調轉刀尖,在安然手臂上用力插了一刀。他神情狠辣而急切:「老子沒時間跟你玩捉迷藏。交出銀骨,否則死————」
安然胳膊上立刻噴出血泉,痛得睜大眼睛,他看見牆後跑出另外一個男人,手裡拎著一顆腐爛的喪屍頭顱。男人戴著手套,從喪屍臉上抓下大把爛肉,重重塗抹在安然的傷口上。鮮血立刻被膿液與腐肉混合,變成一種令人極度噁心的顏色。
人類的學習能力很強。倖存者們已經學會用氣味掩蓋、欺騙喪屍的方法。
王駿迪越來越痛恨樓下那幫該死的傢伙。
他和安然都在武國光那裡打過針,不會被病毒感染。可是那些腐液很髒,不交出銀骨,安然只有死路一條。
「彭————」
來不及多想,王駿迪拎起背包從窗口重重扔出,落到馬路上,發出沉悶的撞響。
「快放了我朋友!現在就放了他————」
王駿迪的臉已經因為仇恨而扭曲。他覺得心裡很空。
那些銀骨,是自己辛苦了整整一個冬天積攢下來的成果。
現在,卻被逼著交給別人。
極度失落和空虛,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
背包很快送到了陳東波手上。他撕開拉鏈,拿起裝滿銀骨的塑料袋,無比貪婪亢奮地狠狠抓捏著。
《黑色紀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