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節


「賭他能夠戒酒。」莫問說道。
張洞之聞言哈哈大笑,「那你輸定了,此人嗜酒如命,可三日不食不可一日無酒。」
「那就讓他七日不食。」莫問笑道,他之所以選李公浩是有原因的,酒是五糧精華,為奢侈昂貴之物,世人大多喜好,但前提是有糧果腹,他就想看看在斷糧的情況下李公浩會如何選擇。
「哈哈哈哈,我還以為打賭之事只有我們這些俗人才會做得,沒想到你們也會打賭。」張洞之笑道。
「仙人亦是人,斬不斷七情六慾,去不了人性好惡。」莫問搖頭說道。
二人談話之時,莫問分出元嬰,前去將李公浩府邸圍住,令府內之人不得外出。
酒席過半,府中下人帶著一名十七八歲的丫鬟到來,此人就是當日見過刺客的那個丫鬟。
「將太尉遇害當日之事再講一遍,不得遺漏。」張洞之沖跪在地上的丫鬟說道。
「起身說話吧。」莫問沖那丫鬟抬了抬手。
那丫鬟懦懦站起,低聲講述,她當晚是為太尉送溫水去的,進得內院大門,便看到一道人影自牆頭一閃而逝,由於只是看到了背影,不曾看到刺客的真實樣貌,只看到那人穿著道袍,身形瘦長,滿頭白髮,故此她便認為那是一個老道。
莫問聽罷,心中一凜,急忙追問,「其所穿道袍,陰陽太極位於何處?」
「陰陽太極?」丫鬟茫然不解。
莫問蘸了茶水自桌上畫出了太極圖案,那丫鬟見狀恍然大悟,抬手指向自己後背,「在這裡。」
莫問聞言騰然站起,這丫鬟所說的正是上清道袍的樣式,換言之他先前推測並無錯誤,來者確是無名無疑。
那丫鬟見莫問忽然起身,嚇的再度跪倒。張洞之疑惑的問道,「你認得此人?」
「我去處置一些事情,改日再來見你。」莫問邁步向外走去,少年白髮的事情在道家並不少見,倘若作法過度就會傷及自身本命真元,導致未老先衰……
第五百七十五章白髮少年
「何事如此急切,吃完酒再去。」張洞之起身相留。
莫問不曾答話,出門之後瞬移離開,到得城外僻靜之處喚出了黑白無常。
「真人,何事相召?」黑無常沖莫問拱了拱手。
莫問沖二人抬了抬手,算是見禮,轉而出言說道,「煩勞二位與我看看貧道的徒兒壽數幾何?」
「貴徒無有……」
「怎個沒有,查關無名。」黑無常打斷了白無常的話頭。
黑無常說完轉頭看向莫問,見莫問神色如常方才放下心來,他之所以知道莫問的徒弟姓關,乃是當年自清淨禪院聽到了莫問與滅緣和尚的談話。
白無常聞言自懷中掏出生死簿,翻找過後停於其中一頁,定睛看罷愕然抬頭。
見白無常此等神情,莫問心中暗道糟糕,探手自白無常手中拿過生死簿,一看之下駭然大驚,無名竟然只有陽壽三十二年,他此前曾經看過無名面相,如無橫禍,無名應該有八十歲以上的壽數。
黑白無常的生死簿上並沒有標注無名都做了些什麼,但莫問心中很清楚,無名之所以如此短壽乃是因為作法過度,傷及本命元神所致。
「他現在何處?」莫問將生死簿還與白無常。
白無常聞言閉目感知,片刻過後睜眼開口,「正北千里之外的南郡鐘樓。」
「多謝二位。數次煩勞,貧道甚感不安。」莫問出言道謝。
「真人,承您高抬,視我們二人友,這道謝的話就不必說了。」黑無常擺手說道。
「正是,正是。」白無常出言附和。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又衝二人抬了抬手,算是道謝。
「真人,可需要我們做些什麼?」黑無常問道。
「不能耽擱二位司職做事,待他日得閒再尋二位敘舊。」莫問搖了搖頭。
黑白無常乃識趣之人,聽得莫問言語,拱手告辭,隱身而去。
黑白無常走後,莫問默然站立,閉目思慮,他先前所猜不差,動手的果然是無名,無名此時就在南郡,他有心立刻前往問明緣由,但前番發生了清淨禪院一事,雖然無名不曾埋怨過他,但過門不入已經說明無名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怨氣,主動現身相見怕是不妥。
思慮良久,莫問瞬移北上,他先前曾經多次路過南郡,凡事之前到過的地方都可以瞬移前往,他現身於南郡城外,看到了位於城東的偌大鐘樓,轉而再度瞬移,來到鐘樓樓頂。
時隔九年,莫問再度見到了無名,無名斜躺在鐘樓之上,身旁放著七星劍,手中抓著一隻酒罈,但他並沒有飲酒,而是仰望天空,若有所思。
當年不辭而別之時無名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此時他已經長大成人,五官像極了他的父親,雖然神態慵懶,眉宇之間卻透著聰慧和銳氣,身上穿著一席上清道袍,道袍和道靴並不非常整潔,多有污漬,這說明無名一直孤身一人,無人照顧他的衣食起居。
見到無名的瞬間,莫問心中一陣悸痛,無名的頭花已然花白,不過兩紀的少年,眼角已經出現了些許皺紋,一直以來他都視無名為己出,見無名如此模樣,他既心痛又自責,每個人都又做錯事的時候,當年他不該收走滅緣和尚的魂魄,哪怕他不認無名,也不該收走他的魂魄,收走魂魄等同殺了他,這些年,無名一直承受著師父殺死父親的糾結和痛苦。
無名自然不知道莫問就在其對面,他一直在看著滿是星辰的夜空,臉上無有任何表情,空洞而深邃。
根據無名呼吸,莫問判斷出無名此時已經渡過天劫晉身紫氣,似無名這種年紀,能夠晉身紫氣的並不多,但無名亦只是處於淡紫靈氣,若是無名一直留在他的身旁,此時至少是紫氣巔峰,缺乏了他的教導和幫助,無名的修為提升的並不算快。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徒弟和子女是一樣的,都是傳承和延續,唯一不同的是前者是技藝的傳承,後者是血脈的延續,見到無名因為作法過度導致陽壽驟減,莫問心中無比自責,多看無名一眼,他心中的自責就多上一分,子不教父之過,這些年他雖然一直掛念著無名,卻並未過多出手干預,他認為過多的干預會導致無名缺乏自立,此時看來他做錯了,無名離開他的時候太小了,他當年找到無名應該將無名帶回道觀才對。
就在莫問默默打量無名之時,鐘樓下方傳來了幾聲犬吠。
犬吠傳來,無名陡然坐起,皺眉側目,凝神傾聽。
見到無名此等神情,莫問內心巨震,無名的這一舉動與他極為酷似,師父對徒弟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
犬吠再度傳來,這幾聲犬吠明顯是吃痛之後發出的。
無名聽得犬吠,抓起七星劍旋身飄下,莫問後隨,只見無名落下之後快速轉到了鐘樓右側的一條小巷,犬吠之聲正是自那裡發出。
這條小巷並不整潔,住的都是尋常百姓,街道之中堆積著木柴和草垛,在其中一處草垛底部有一處內凹的小洞,洞外站著一條不大的灰狗,那灰狗雖然個頭不大,卻是只成年母狗,草巢裡的幾隻幼崽說明這條母狗此前剛剛生產。
《紫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