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要是這菌是我的那沒話說,問題是我親戚的,人家還等著賣了這東西娶老婆吶。」我忽悠盧子岳說,想叫他徹底死心。「哎,都跟你說了,保證完璧歸趙!」盧子岳不依不撓。「不行,我信不過你。」「實在不行我給你立字據,弄沒了我賠!」盧子岳急了。「賠多少?六萬?」「葉茂,你小子太黑了,不是說只賣兩萬的嗎?」「沒聽老石說這東西至少值六萬嗎?」「六萬賠不起,兩萬沒問題。」「你看你看,我只是試一下你,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我就知道把棺材菌交給你,是肉包子打狗。」「唔……要不這樣,你看看能不能掰一小塊給我,我先拿去做個分析。」「這不好吧,賣這東西講究品相。」「少來這套,說,你給是不給。」「不給。」「好,你等著。」盧子岳說著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翻找起號碼來。「你幹嘛?」我弄不懂這傢伙葫蘆裡在賣什麼藥。「給肖肖打電話啊,跟她聊聊某人在一年前和前女友私會的事,我記得我還替你擦屁股,騙肖肖說你是在跟我吃飯,對吧,哎呀,想想就過意不去啊,真是……」盧子岳一臉為虎作倀悔不當初的表情,「盧虛虛,你太狠了吧,再說,那次我只是和她吃個飯而已,很正常嘛。」「這個嘛,你和肖肖解釋去吧,我別本事沒有,添油加醋的本事嘛……」盧子岳衝我晃了晃手機,一臉壞笑道:「當然也可以不打,你懂的,噢。」我暗罵一聲,這小子真會這麼幹,想來想去無計可施,只好從無紡布袋裡拿出棺材菌,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從菌柄末端掰了一小截給他。「給,就這麼點。」盧子岳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把菌塊托在掌心,一邊看一邊說:「少是少了點,不過檢測的話也夠,好兄弟,夠意思。」「少來這套,我在心裡罵你呢,你連累你祖宗了。」我沒好氣地說。「嘿嘿,隨意,隨意。」盧子岳有了棺材菌,連老祖宗也顧不上了。「盧虛虛。」「嗯?」「說實話,我真蠻佩服你的,在你身上,我真真切切體會到,什麼叫做干一行,愛一行。」「錯。」盧子岳手一擺糾正我,「要反過來說,我這是愛一行,才幹一行。」「你放心。」從飯館出來後盧子岳對我說,「我會盡量幫你聯繫買主的,也許,我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我會自己掏錢把它買了,不過你要兩萬賣!」「我覺得你搞中醫都快走火入魔了。」我說,以我對盧子岳的瞭解,他說要買棺材菌,絕對不是開玩笑。「人活一世,恰好碰著這麼一樣事,給你幾輩子去做它你都不嫌膩,愛它就像愛生命,你說,這是不是很幸福,很幸運?」盧子岳說得十分動情,我聽了非常動容,這番話叫我既受感動又受觸動,我不得不承認,只差那麼一點點,我就會把棺材菌拱手相送。「我很羨慕你,和你比起來,我都覺得我成了褻瀆生命的罪人了。」我以少有的非常懇切的語氣對盧子岳說。「沒那麼嚴重。」盧子岳哈哈笑起來,「有時候我還羨慕你吶,你那單位多好,年假三個月,工資照發,都快趕上西班牙人了。」「得了吧,空虛得不行啊,這裡。」我說,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回去坐公交,車很空,我徑直走到最後一排,坐在左側靠窗的位置,剛坐下,一個身穿黃色夾克衫二十多歲左右的年輕人走了過來,挨在我旁邊坐下,我忍不住瞅了他一眼,車上空位很多,即便是最後一排,除我坐的這個位置外,其餘三個,都是空的,這人哪不好坐,非要貼著人坐,怪人一個。雖然心裡不太高興,嘴上卻不方便說什麼。公交車緩緩啟動,我別過臉,看起窗外。本來一點都不困來著,可不知什麼原因,過了兩站後,一陣困意忽然襲來,接連打了幾個哈欠,眼睛又酸又澀直冒淚花,我閉上眼,靠在座位上,感覺越來越困乏,行進中的公交車就像一張舒服的搖床,真希望車就一直這樣開下去才好,沒有終點……我是在終點站被司機搖醒的,他叫我的時候我還在做夢。「怎麼睡那麼死,叫你半天。」司機老大不高興地瞪著我說。「這到哪了?」我揉著眼睛問。「底站了。」「啊?」我呼地站起來,一看車廂,除了我和司機,車上再沒有第三個人了。「哎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是,睡過頭了。」我連聲向司機道歉,正要下車,走到車門口忽然發現忘記了拿裝著棺材菌的無紡布袋,趕緊回頭去找,誰知無紡布袋居然不見了,我呆在座位前,頓時傻眼。「怎麼了?還不走?!」司機一轉身發現我還在車上,極不耐煩地催我。「師傅,我東西丟了。」「嗯?」司機走過來,座位左右掃了幾眼,問我:「丟什麼了?錢包?」「不是,一個袋子,裡面裝著的是那個……藥。」「會不會是誰拿錯了,給拿了走吧。」「不至於吧,就一個破袋子,誰也不知道裡面裝是什麼。」我自言自語。「就是藥嘛,不貴吧?」司機說,語氣間透著就是丟了也沒什麼關係,買過就是,如果他知道棺材菌的價值,保準嚇一跳。「這個,還是蠻貴的,是靈芝啊。」我說,司機沒吭聲,我猛然想起挨著我坐的那個黃夾克,此人嫌疑重大,我問司機:「師傅,你有沒有注意到坐我旁邊那個人是什麼時候下車的,他下車以後,還有什麼人坐在我邊上?」「這我哪能注意。」「那,這車上有沒有什麼監控錄像什麼的?」「沒有。」司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