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王玟琳表示感謝。
第二天,收拾完家麼。我們乘車向北走了大約幾十公里,中午吃飯時分終於到了達裡諾爾。初聽這個名字,我還以為是一座山,到了才曉得是一個大湖,一望無垠,湖水湛藍湛藍,我沒有見過大海,估計海就是這般回事。
眼見湖裡點點滴滴,竟然有不少魚兒在活動,這些天牛羊啊、饅頭啊吃厭了胃口,存心改善一下伙食,跑到下面捉了幾尾魚。覺得口乾舌燥,於是舀了一口,呸!怎麼又鹹又澀!
王玟琳看到了我的舉動抿嘴一笑:「恆淮,你不知道,這是鹽水湖。湖裡面的水比海水還鹹!」
邪門啊,這種鹽水,魚居然還活得下去。
王玟琳笑道:「數百萬年前,這裡本是一片平原,後來火山爆發導致地層下陷,積水成湖。眼前這達裡諾爾看似夠大了,其實遠古時期規模更是數十倍。因水分蒸發,留下礦物質,於是就越來越鹹了。」
那姓林的黃毛丫頭憋紅了臉,啊地輕輕一歎,轉身飛快地爬過一個小土坡,找隱蔽之處了。我和楊愛蘇對視一眼,曖昧地大笑,王玟琳倒是臉一紅。這女人畢竟不如男人方便,隨處即可,小丫頭片子估計早上羊奶喝多了,此時急不可耐。
倏地!小丫頭發出一長串尖利的慘叫!
我和楊愛蘇倏然吃了一驚,頓時繃緊神經。楊愛蘇為人小心謹慎,不論何時何地,隨身都背著發給我們防身用的獵槍,此刻把槍握在手裡,打開保險匣。我也拿著那把臨時做的魚叉,和他一起趕過土坡,正看見小丫頭嚇得渾身戰慄,至少平安無事,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問道:「什麼事情大驚小怪的?」
小丫頭顫顫悠悠地指著前面一個土包,那土包約莫半尺來高,周圍高高低低,壘了幾十個。初始我以為不過是蒙古人隨意建築的敖包,或者天然形成的土堆,也不在意。天長日久,土包塌陷,雖叫野草裹住,野風吹過,草低了頭,竟然露出一個猙獰的腦袋!
這是一個死人的頭骨,因為內蒙古高原氣候乾燥,死屍很容易變成乾屍,骷髏的皮毛尚未落下,張口凸眼,吐出了舌頭,臨死前的表情清晰留下,看似痛苦不已。單是一個乾屍骷髏也罷了,離奇的是從眉骨起的天靈蓋盡數削掉。
我拉開小丫頭,拿著魚叉柄挑動骷髏,笑笑:「一個骷髏罷了,你居然怕成這副德行,以後還怎麼幹考古這行業!」
驀然我瞠目結舌,表情和動作頓時僵掉。當我魚叉挑動那骷髏的時候,頓時滾了下來,後面又露出整整齊齊排列地數十個骷髏,乾枯的皮膚留有死前的神情,原比光禿禿的骷髏更加恐怖。縱然此時正是正午,也叫人覺得陰氣森森,不寒而慄。
王玟琳也趕了過來,先問一句怎麼回事,看到這些無頂乾屍骷髏,頓時駭住。
楊愛蘇背上獵槍,走過來用靴子踢開其他幾個土包,嘩啦啦,滾下一大堆骷髏,都是讓削掉了頭頂,表情痛苦。地上滾著一批骷髏似乎是巧合,他們的臉正面對著我們,好像在訴說無盡的幽怨!
不一會兒,在附近的其他人聽到了小丫頭的慘叫也陸續趕來,看到這些情景震驚不已!大家嘖嘖驚歎,議論紛紛。花二撿起一個骷髏,翻轉細細察看,說道:「骷髏頭上還有白色的干皮,考慮到內蒙古的氣候,看來這些骷髏死得時間不長,最多幾十年!」
然後對王玟琳問道:「小王,你看這些路口排成一個陣勢,是不是宗教遺跡?」
王玟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跟到我身邊,身子微微顫動,說道:「不,絕對不是!我研究少數民族風俗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些習慣。何況連頭蓋骨都削掉了,邪門的緊!」
花二問道:「會不會是把頭蓋骨鋸下來,做法器呢?」
楊愛蘇側重於宗教歷史,比較權威,搖搖頭說道:「法器壽命極長,一百多年才換一個,哪裡一次性需要這般多。況且,既然已經是法器了,那屍骨就是聖物,應該好好處理,怎能暴屍荒野?」
楊愛蘇拿起一個骷髏,撫摸從眉骨開始削掉的頭蓋骨,難得聽他說道:「這是用鋼絲鋸一類的工具切割的,而且從他們殘留的表情來看,我懷疑是不是把活人的腦袋夾起來,然後活生生地鋸呢?」
此話一出,眾人的臉色盡數變掉,倘若真是如此,那殘忍之極了。
花二顫顫悠悠地說道:「莫非,莫非是京觀?」
我悄然問身邊的王玟琳:「京觀是什麼東西?風景?這骷髏頭怎麼看也不像風景。」
王玟琳細聲說道:「京觀就是把殺死的敵人屍體像土山一樣堆起來,用來誇耀戰功,或者威懾敵人!」
難道說,這附近幾個土包裡面堆積的可怕骷髏,就是有人為了威懾敵人,防止他們過來而設置的嘛?眾人默然不語,然後清點了一下,一共一百零八個骷髏,其中蘊涵著某種宗教含義。但是對於我們這次考古來說,一開始就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

第一案:古墓邪屍 四 人皮刺青

我們沿達裡諾爾湖岸向北走,草原平整,遠遠就看到一座突兀的平頂山。平常山脈或是如臥龍蜿蜒,或是如利劍挺拔,唯獨這山很奇怪,就是一個圓錐體硬生生被削掉了尖頭,表面光滑,好像一隻碗倒扣在大地上。
王玟琳看了看地圖,指著平頂山介紹說:「這座山很像鐵匠們用來打鐵的砧子,所以叫砧子山,從遠處看線條平滑,其實山上的石頭稜角都極其銳利,像是融化後又重新凝結的鋼鐵,所以當地人又叫鋼子巖。據蒙古老漢所說,我們要的找的巖畫,就刻在鋼子巖上,不過都在山的裡頭。」
我初次見到這般景象,不免好奇地問道:「這山看似平整的一塊大石頭,難道內部中空?」
楊愛蘇接口說道:「其實這是一座死火山,數百萬年前噴出灼熱的岩漿,形成巨大的火山基座和高聳的火山錐。當火山熄滅為死活山之後,無數年風霜雨雪的打磨侵蝕就會削平相對脆弱的火山錐,只留下一個平緩的火山基座。這種基座往往被人們俗稱為桌子山或者是砧子山。」
我凝視著這個砧子山,晚霞染的岩石通紅,彷彿浸滿了人血一般,回想起那被削去頭蓋骨的骷髏,莫不是和削去山錐的砧子山有什麼關聯?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汽車開了半個多小時就到達砧子山,遠處眺望山體平整,湊近一看,那砧子山上亂石林立,巨大而突兀的黑色岩石就像怪物的利牙,環繞整個山體。我們繞山體半周,終於找到一個缺口進入中空的砧子山內。這時抬頭張望,好像進入了一個環狀的城堡,四面是高聳達幾百米的城牆。走在羊腸小道上曲折顛簸,狹窄難行,很明顯這是人工開鑿的一條小路。花二很奇怪地問道:「這山中有什麼物產,常常有人來,所以修了路?」
王玟琳搖搖頭,說道:「我打聽過周圍的牧民了,他們在周圍住了幾十年,沒有聽說有任何物產,倒是常常聽到有人傳言是妖魔的老巢,這還是第一次過來。」
天色越來越暗,在砧子山高高四壁阻擋光線下,暗更是快。坐在前面的小丫頭眼尖,咦地一聲興奮地叫道:「快看,快看,前面有房子啊!」
我們從卡車上站起來往前眺望,在黃昏朦朧的光線裡面,確實隱隱約約地顯出一個小村莊的輪廓,既不是海市蜃樓也不是酷似房子的怪石。當車子開到村落前面的時候,天色也不早了,花二命令道:「今晚就駐紮在這裡吧!明天一早出發。」
楊愛蘇和我先下了車,拿著槍進去,畢竟山裡面居然還有一個村子,確實很奇怪,不免叫人心疑。我看天晚還沒有點燈,估計這個村子老早廢棄了。確認沒有危險後,我們再叫幾個搬運工下車,點燃汽油燈,魚貫把物資從車子上卸下來。
我第一腳步入這個村落,就有一種不尋常的感覺,四下裡好奇地張望。這是一個很小的村落,幾十間低矮的房子三三兩兩圍聚在一間大殿周圍。而大殿前面開了一片頗大的廣場,估計是供村民聚會之用。房子製作的很粗糙,現場取材用石頭疊壘而成,所以很低矮,房頂用茅草遮蓋起來,差不多都腐朽,估計起碼已經廢棄幾十年以上了。
既然有現成的房屋,就不必搭建帳篷了。原先我們也是這麼考慮的,但是房子三三兩兩分散,最終大家還是為了安全起見,一起搭帳篷住在大殿前面的廣場上。一起吃過晚飯後,有些人無聊就拿出撲克牌聚賭。原本我也想參一腳,但是念及我那逢賭必輸的衰運之後,頓時斷了念頭。回頭瞟到那黑漆漆沒有門窗的小石頭屋,心裡面好奇地癢癢,於是借了一隻手電筒走進附近的一間,萬一有危險,大呼即可有人來相救。
石頭屋建地頗為低矮,我彎下腰才進入裡面。這大概一個普通人家的住所,有地灶、有炕,也有一張石頭桌,上面散落著幾隻木碗,似乎還有尚未腐爛乾淨的食物。他們當年離開的時候相當匆忙,我甚至可以想像,一家人正圍著吃飯,突然因為某個原因,急匆匆地離去。
「嗒!」
我倏然一驚,猛然把手電往後一照:「誰?」
那人遮住迷花的眼睛,說道:「我,楊愛蘇。」
我鬆了口氣,他說道:「我見一間房子裡面光影亂晃,一好奇就來看看。」
他隨手擺弄著裡面存下的物件,說道:「仔細一看,裡面的擺設非常具有蒙古特色,應該是有人在以前居住過。」
我說道:「我聽說,蒙古人不是擇水草豐美的地方遊牧嘛?何時定居下來,那他們為什麼離去了?是不是當年響應政府號召,離開了這邊艱苦的環境?」
楊愛蘇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現在才曉得這裡居然還有人居住。不是以前一直傳言,砧子山有妖魔,要吃人!」
我們走出石頭屋,外邊那群人正賭地厲害,胡發一坐莊,吆喝連連,楊愛蘇也忍不住湊上去,拿出散錢下注。我心裡頭癢癢,但是一想到錢財如流水一般潑出去,頓時心痛似刀割,當下忍住了念頭,硬生生跑回帳篷邊,遇到王玟琳和小丫頭。
王玟琳微微一笑,江南女子的恬美展現無遺:「我見過十個男人九個好賭,恆淮倒是一個不錯的男人!」
《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