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中國歷史悠久,遠古時期開始就盛行厚葬,盜墓自然也伴著應運而生了。幾千年發展下來,水平一日比一日高,許多看似很簡單的計策,用起來卻非常有效。比如對付這塊大石碑,我們就用俗稱「火燒赤壁」的方法,先用猛火炙烤,待到溫度升高之時,陡然撤去,加以涼水沖激,石碑一熱一冷,熱脹冷縮變化劇烈,結構很快解體。
好在現在的時節是初冬時候,天氣寒冷乾燥,有足夠多的柴火,只是放了一把大火在夜裡的野外甚是明顯,不至於被人察覺吧。燒到火候差不多,我們用力把著火的枝葉推開,因為沒有涼水,只好兩個大男人脫下褲子,掏出鳥兒,採取三十八度人工淬火。對於兩三百度的高溫而言,幾十度已經是低溫了,只聽吱吱冒出一股尿騷味,石碑卡嚓一下,頓時斷開,我和朱重華一陣歡呼,不顧臭味靠前,在石碑下面,果真有一個洞穴!
我們撿起石頭,或打或砸,終於把洞口擴大到足夠一個人進去。我們兩人一一爬進去,我打開手電筒,四下裡環視,不禁心底一沉,這個隧道破壞甚是嚴重,石階、甬道皆是滿目瘡痍,老早就有人被我們先一步來到了。
朱重華歎道:「但凡新朝建立,重要千方百計地破壞前朝的物品。我看這是滿清滿清皇帝下令干的,為了防止明朝復辟,除了不停破壞明十三陵,甚至毅宗皇帝第四子活到康熙年間,八十多歲的老翁了,康熙還不肯放過,全家凌遲處死!明孝陵乃是明朝王氣之所在,哪能放棄。只是希望裡面不要破壞太嚴重了!」
我們沿著幽暗、深邃的隧道往裡走,手電筒光芒照亮了陡立的斷裂石階,走了幾百步,陡然之間空間放大,兩個巨人落入眼簾,我頓時嚇了一跳,細看才察覺這是兩個武士石像。這兩個石像大約兩人多高,頭戴羽毛裝飾,雙手伸出,一手持劍,一手持盾,胸前為蝴蝶狀的盔甲,背部是一個大圓盤。面上高鼻深目,留有大鬍子,表情眼熟,風格怪異,和中土的格式明顯不像!
「這是……」
我和朱重華面面相覷,須知干盜墓的也得精通歷史文化,學會鑒定欣賞文物,不然挖出來的東西,自己當作寶貝,其實只是一堆廢物。我和朱重華對明清文物多有涉及,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怪誕的武士石像。
「好像是西域風格的石像,以前我和胡發一在新疆的時候,看到過類似的石像。」朱重華打量著石像說道。
我搖搖頭,說道:「怪了,一個中土皇帝的陵寢周邊,怎麼可能有西域風格的石像呢?據我所知,因為色目人助紂為虐,明太祖對其恨之入骨,捉來不是閹了做太監,就是當作奴隸,哪會築像守衛呢?這就如秦始皇兵馬俑坑內發覺了希臘風格的石像一樣叫人不可思議!」
「等等,你看那是什麼?」
朱重華指著武士背後的大圓盤說道。在武士大圓盤上,模糊地刻著一個印記,似乎上一個太陽,還有一個彎月,緊密結合在一起,就如甲骨文中的日月合字。初始我一愣,既然大叫道:「原來這是明教啊!」
明教傳衍於西域波斯國,即為異種國度。據說明太祖獲得天下,或多或少依靠明教的力量,以至於國號中都不得不有一個「明」字。想來以西域明教教徒石像來守衛陵園,也不是太稀奇。
我們暫且放下明教石像,四下裡打量周圍,這是一個頗為空曠的石室,然而裡面空無一物,地上殘留著少許焚燒後的痕跡,顯示這裡曾經被破壞過,能夠被帶走的東西,差不多都拿走了,只留下這兩尊石像,身上被砸地傷痕纍纍。也幸虧這兩個大傢伙過於體大笨重,難以破壞,又覺得沒有什麼價值,倒是躲過了一劫。
我們不禁大失所望,尋尋覓覓,終究一場空,兩人垂頭喪氣,嘀嘀咕咕:「媽的,白來一趟了。」
「回來吧!」我招呼一下,把手電筒往回一轉,突然我眼睛一亮,叫道:「等等!」
「又怎麼了?朱重華奇怪地說道。
我回過頭,來到兩尊石像旁邊,小心翼翼地剝開石像背面那塊大圓盤上面的塵土,露出了光潔的表面,大笑道:「果然如此!我就納悶,兩個石像背著烏龜殼幹嘛?」
朱重華這人不蠢,他先是抬頭看了一下我們過來的隧道,再瞅著石像背後的圓盤,大喜道:「原來是這樣啊!」
兩塊大圓盤,其實是兩面巨大的銅鏡,因為從洪武年間就開始造好,等到明末清初,遭到破壞時,已經呆了幾百年,上面積累了厚厚的灰塵,看似一塊石頭,萬幸躲過了劫難。方纔我不知道怎麼的,手電筒掠過大圓盤的時候,無意中照到了一塊亮點,頓時提醒了我。據我估計,這兩個大圓盤,應該是反射之用。陽光從外面的入口照進來,通過某種折射,再映到大圓盤上。只是因為入口被石碑封住,方纔我們一直沒有發現。
我想明白了,就立即站到隧道口,循著某種角度,照射大圓盤,身子慢慢移動,突然,大圓盤上露出一片奇怪的紋路,看似秘密地圖一般,朱重華頓時一陣歡呼,拿出照相機猛拍起來。那快門卡卡聲響不絕,但倏地耳邊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響,我以為自己反應過敏,問朱重華:「你聽到什麼?」
「好像是什麼在爬……」這時朱重華慘烈地叫起來:「大蛇!大蛇!」
我往地下一盯,頓時頭皮發麻!這裡竟然爬出一籃球粗細的大蛇,約莫有十多米長,正尋尋爬上石碑。我在緬甸的熱帶雨林中也見過蟒蛇,碗口粗細,三四米長已經是龐然大物了,想不到冬天的南京居然會爬出這麼巨大的傢伙!
我手中拿著手電,急中生智,猛然對著大蛇的眼珠,部分蛇對光線敏感,不知道有沒有用。只見大蛇稍微停頓,我慌忙對朱重華說道:「快,快跑!」
朱重華忙不迭地爬上那隧道,手腳並用,飛快地竄上去。那大蛇爬上來,我把電筒丟在嘴裡,飛奔過去,掄起一塊巨石就砸向大蛇。那大蛇吃痛,猛然轉向我,它上爬速度不是很快,但是平地上就如飛一般射過來。
我正是等這一刻,方才撿了一條樹枝,撰得緊緊,倏然插到迎面飛來的大蛇下顎,挑起來,猛然下劃,把它的嘴巴割掉一半!這是我在緬甸學到的對付蟒蛇的技巧,可能是天氣限制了大蛇的動作,我一擊成功,迅即打滾跑開。果然大蛇惱怒地把尾巴掃過來!
我趕忙跑上隧道,出了洞穴,已經到了外面,但見朱重華卻愕然地立在入口處,一動不動,我奇怪地問道:「重華,怎麼了?」
忽然哈哈一聲怪笑,我頓時面色凝重,從朱重華的背後看過去,發現幾個人手中拿著砍刀,包圍著我們,而為首的人,就是白天被我打個半死的墨鏡,正惡狠狠地盯著我看,叫道:「好啊,原來就是你們這幫傢伙。白天我不認識你們,直到接了孫教授的命令,我才跟過來,既然你們,那好,老賬新賬一起算,受死吧!」
墨鏡大吼一聲,立馬揮著砍刀就殺過來。朱重華已經飛快地溜掉了,我冷冷一笑,隨手提起手電筒,對著墨鏡就扔過去。那墨鏡側身避開,我已經和朱重華鑽入荊棘叢林中了。那墨鏡正要追來,突然失聲尖叫道:「蛇,蛇!」
我倏然一驚,忍不住回過頭去,卻看到那條在地下隧道裡的蛇循著氣味追了上來,說來墨鏡也倒霉,硬生生地撞了上去,那大蛇還會客氣,一口叼住,直往嘴巴裡塞。墨鏡上半身還露在外面,極其痛苦地慘叫。其他幫手一見大蛇,連魂都沒有,落魂而逃。活該!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和朱重華都氣喘吁吁,他說道:「又是孫教授!」
「你的敵人?」
「嗯,今天幸虧遇到一頭蛇。看來它是拿隧道下的地洞做冬眠巢穴,我們驚擾了它,便過來咬人。呵呵,居然反而幫了我們一把。」
我和朱重華逃到鍾山腳下時差不多晚上九點多了,公交車早已停駛,八十年代,除了上海等大城市,一般的地方很少有出租車。我們硬是又步行了五六公里,瞅見路邊一個小攤點,餓得實在不行,當下駐足吃飯,點了兩個淮揚小吃,大米飯卻足足消滅了六碗。平常朱重華錦衣玉食,非美食不入口,現在吃相比我還難看。我哈哈大笑,心想我好歹小時候餓過,忍耐力比這個傢伙強。
吃完飯摸摸口袋才發覺兩人的錢包都丟了,老闆娘見我們衣服破破爛爛,以為是吃霸王餐,幾乎要報警,說好說歹,拿了朱重華的戒指作抵押。最後上路碰到一路軍車,居然是以前的一個部隊出來的,順便搭車才能回去。待我們回到了住所,林白水說道:「恆淮,有一個人要找你們,現在正在房間等著呢!」
什麼人?我和朱重華對視一眼,暗暗納悶,於是走進了房間,乍一見人,朱重華幾乎跳了起來,失聲叫道:「怎麼是你?」
「不錯,就是我!」
那人約莫四十多歲,腦袋微禿,穿戴甚是整齊,他站了起來,抖了抖身子,就可以看得出是一個練家子,功夫不錯,他冷笑一聲說道:「朱重華,我們又見面了!」
朱重華尷尬地笑笑:「不錯,我們又見面了。」
那人叫道:「但是明鏡是傳說中的寶物,哪能叫你們這些盜墓賊擁有呢?簡直是暴殄天物,還是乖乖地把東西交出來吧!」
朱重華臉色陡然一變,罵道:「明鏡乃是我朱家祖傳之寶,為什麼要給你這個無良教授!」
我現在才聽明白,原來這人,便是朱重華口中所說的,一直要奪他寶貝的流氓教授。
教授哈哈大笑:「什麼朱家。你雖然姓朱,但是與明朝宗室毫無關係,若是真為朱元璋後裔,名字中怎麼沒有輩份字呢?是嗎?朱恆淮!」他轉而對我說,似乎認識我一樣。
朱重華急忙說道:「恆淮,不要信他,他不是一個好東西。你知道他是怎麼得來明鏡的嗎?這與你有密切關係?」
「什麼,與我有密切關係。」陡然之間扯到了我,叫我不禁奇怪萬分。
朱重華說道:「我就告訴你這個事情吧!」
他緩緩敘述起來。

第一案:古墓邪屍 十九 身世之謎

雖說我並非明太祖後裔,但是對於明鏡我極其感興趣。某一次,我得到了明鏡的一點線索,但是估計自己又無法勘破其中的秘密,於是找到了這位教授——孫志安。我們淮南的一個偏僻的小村子——居仁村。村頭有一棵半死不活的老樟樹。入村就有一大群拖著鼻涕的小子圍上來,我急忙發糖。幾個認識我的年紀稍大的小子一邊啃糖,一邊大聲招呼:「叔叔,你是誰啊!」
「我姓朱……」
《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