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第三案、西域魔國 十二 魔國都城

我猛然想起來,在西遼滅亡之前,不是有一幫西遼使臣逃到西夏去了嗎?他們攜帶的那個黃金匣子,恐怕遠遠不只是一個宦官的史書,而是攜帶了更加重要的物品。或許,就是幽冥人的種子!在機緣巧合之下,居然讓其孵化出來,造成古堡裡面的大慘案。但是很不幸,所有的幽冥人都沒有能夠成功的孵化出來,如今向來推測一下,估計是古堡的低含氧量和低溫造成的。
如此就可以想通,幽冥人這般複雜的繁殖方式是為了適應地球低溫低含氧量(相對於她們的星球而言)的嚴酷環境而不得不採取的措施。古堡那裡的環境就沒有這麼好了,幽冥人的幼體非常嬌貴,在惡劣的環境下,終於統統死絕。只有能夠儲備氧氣和冬眠的恐蟲活了下來。而在禁地裡則擁有一套完整的加熱加氧裝置,但是明顯近期才重新啟動,我心中頓時又升起了一個疑惑,一時怎麼也想不通,只得摸摸腦袋,無可奈何。
突然肚子咕咕亂叫起來,我稍微一愣,這才想起來,最後一次吃東西,好像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樣了。連續不斷的搏擊打鬥和逃命,體力消耗非常驚人,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補充一下能量了。我只能望著眼前的蟲屍,思量著好歹是幾噸蛋白質,既然能在地球上活命,想來與我們的化學結構差不多吧!老子越南戰場上的時候,老鼠、蛇都吃過,區區一條蟲子,這算什麼!
但是我盯著恐蟲的屍體,覺得分外噁心,猶豫了片刻,終於放棄了,心中訥訥自我安慰,反正我還沒有餓到吃蟲子的地步,早點出去,找到了林白水們,就有機會大飽口福了。
我勉強站了起來,膝蓋如同被削掉一樣,疼痛難忍,我知這是從高處跳下之後的創傷,恐怕不僅有骨裂,韌帶也多有裂口。不過眼下活命要緊,這點傷就當作沒有一樣,咬咬牙齒,一瘸一瘸地往扶著峭壁,撥開迷霧,慢慢向前方走去。
這條深淵裡瀰漫著一股詭異的白濛濛霧氣,打在臉上冰冷濕漉,很不是舒服。兩側懸崖峭壁叫雲霧遮擋,看不出有多高。深淵的寬度隨著往前走逐漸增大,原本兩側懸崖目測可見,過了半里多,我靠在右邊懸崖走,就根本看不到左邊的情形了。眼前陰風陣陣,即使出現一個手持生銹鐵劍的骷髏戰士,我也不會感到有任何稀奇。只感覺,這裡靜寂陰冷的和陰間地獄無異。
說曹操到,曹操就到!我正在想像有一個骷髏戰士向我衝殺過來,白濛濛的霧氣中竟然徐徐閃現一個細長的人影,手中隱隱約約握著長條形的兵器。我瑟瑟打了一個寒顫,陡然收緊神經,把匕首又拿了出來,一旦發生衝突,立即進攻!
我放慢腳步前進,對面的人形輪廓依舊保持著那個不動,他高高舉著長矛(?),身子彎曲,向我方向衝殺。我見他長久保持這個姿勢,心中暗暗疑惑,會不會是雕像一類的物體呢?畢竟這裡是阿修羅魔國的舊址,而且西域受到過希臘雕塑風格的影響,出現這種寫實風格的也不稀奇。
隨著我逐漸考進那個人影,輪廓慢慢地清晰起來,這果真是一座黑色的雕像,黑色玄武岩雕琢的戰士手中握著一把長槍,高高揚起。他站在戰車上,怒吼向前衝殺,但是有十多把長槍已經把他的身體刺穿了,使得他只能保持著衝鋒的姿勢。待到我湊得更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根本不是一具石雕,而是屍雕,說白了,就是屍體形成的雕塑。
歷來考古學家就有發現一些在劇烈運動之後死去的人,因身體肌肉僵硬的特別快,所以一直保持臨死前的姿勢,受到某種特殊原因,比如凍土等環境而保存下來,就形成了屍雕。眼前就是一具在潮濕環境下形成的臘屍,他的身體已經完全乾枯臘化,表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臘油,已經看不清原本的面目,這比一般乾涸露出骷髏面相的猙獰木乃伊減少幾分恐怖,看上去更像一個用橡皮泥捏成的人像。我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個臘屍,從他頭頂的髮髻痕跡和手中的武器推斷,應該是漢代時候的人。他踩在一座已經完全腐朽的木質戰車上,前頭是幾批馬骨,而周邊則圍繞著把他殺死的敵人遺骸。他真是一個可怕的戰士,受到重創之後依舊將所有敵人幹掉,然後像個雕塑一樣地屹立不倒死去,頗有虎死不倒之遺風。
我把目光轉向他的敵人遺骸,後者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屍骨完全白骨化,受到潮氣的影響,骨骼發黑脆弱,輕輕一踩就化作粉末。從敵人骨骸的骨盆大小判斷,就是女子的屍身,果然如我推想的一樣,這裡是陳湯剿滅阿修羅魔國的戰場。既然漢兵能夠就來,我就能出去!
等等!我突然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剛才我怎麼沒有注意到?阿修羅魔國的幽冥人,居然有二十八根肋骨!一般人類,只有二十四根肋骨,果然是異星人!如果肋骨比較多的話,那麼胸肌會比較發達,肺活量加大,或許這是對抗地球的低氧含量的一種措施吧!
我突然想起了聖經中關於造人的故事,傳說上帝取了亞當一根肋骨做成女人。以眼下的規模看來,上帝足足為亞當做了四個老婆,難怪男人只剩下二十四根了……
我搖搖頭,一個冷笑話,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只能自己輕鬆一下了。我看著幽冥人的屍骨推想,好在她們都是身材高挑的女子,幾乎與男性的漢兵不相上下,否則,因肋骨增加,上身必然增長,上下比例失調,靠著高個才掩蓋如此缺陷。
我於是在想,既然漢兵能夠駕長車,殺入這條大峽谷的深處,說明前方必然有大型的出口,那麼我也不是陷於絕境死地了。頓時欣喜萬分,重新抖擻精神,忍著小腿的劇痛和肚子咕咕的飢餓,繼續向前行動。
隨著我徐徐往前移動,身邊的霧氣也越發濃重了。在白茫茫的水汽中,能見度逐漸降低到三四米左右,陰冷濕氣更是透入骨髓。我失去了原本的外套,上身只留下一件光溜溜的汗衫,冷地直打哆嗦,好像就在地獄與人間交界的奈何川上通行,只是我看不到鮮艷的彼岸花,能夠見到的只有無數死人的骸骨。
那骸骨從最初的東一堆、西一對增加到密密麻麻到處都是死者的遺骸。儘管在潮冷的氣候影響下,屍骸盡數化作臘屍或者骨骼,由於沒有生人的打攪,他們那些黑乎乎的骨骸依舊保持著數千年前臨死之時的模樣,甚至能夠輕易分辨他們的身份。
比如,兵器多是腐朽的鐵劍、身披鐵甲的是漢兵,他們裝備完善先進,果然不愧是世界最大最強帝國;作為僕從軍的西域諸國聯軍,則比較缺乏防禦性裝備;作為他們共同敵人的阿修羅魔國女戰士們,她們雖然擁有高超的技術,但在武器方面顯得非常落後,很多人手中拿的都是發綠的銅劍。傳說漢兵戰鬥力驚人,一個赤手空拳的漢兵完全可以抵抗三個匈奴兵。地面上的漢兵和阿修羅魔國女戰士屍骸數量幾乎不相上下,完全可以想像女人們的戰鬥力。
於是就在我眼前浮現出了一幅慘烈戰鬥的場景,漢兵們駕駛著長車,由於現代戰爭中一輛輛重型坦克,攜著西域聯軍的步兵,殺向阿修羅魔國的女人們。雙方有矛、槍和劍共同殺戮,留下滿地的屍骸,幾乎叫我無落腳之處。一不小心,便踩到了屍臘裡,靴子變得骯髒不堪。
除了死人與馬的屍骸,我突然在霧氣中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巨大輪廓,不禁好奇地湊過去一看,竟是一具完全臘化的巨蟲屍體,龐大的身軀綿延超過十米,以其可怕的戰鬥力,使得在它身邊密密麻麻地躺滿了漢軍的屍體。我這才恍然大悟,看來我還是過高評估了阿修羅魔國女人們的戰鬥力,我居然忘了,她們可以操控如此巨蟲戰鬥。漢兵幾乎把一半的實力投到這裡,難怪死傷慘重。
我繼續往前走了幾百步,屍骸的分佈反而漸漸少了起來,如此看來,漢兵終於以其強大的戰鬥力突破了阿修羅魔國的最終防禦,我抬起頭,眼前聳立著一樣巨大建築物的輪廓,當霧氣稍微散去幾分,我終於看清了,這是一座極大的雕塑。
這座雕像極有古希臘雕塑的風格,所有看到的人往往第一眼就被她的巨大所震撼!我抬起頭,只能在遠處看清她的鼻子,粗略估計一下,竟然有一百多米高!想像一下,樂山大佛只有九十多米,已經佔據了整座大山,一個腳趾頭比成人還要高。而眼前的石像更加誇張,以至於從遠處眺望,只能發現一個模模糊糊的大山。
這座雕像的造型更加奇特,她居然有兩個腦袋,一前一後,表情古怪,非男非女,而身體更是伸出四隻手臂,分別向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手臂婉轉,似乎在指明方向,抑或舞動身軀?我知道阿修羅魔國崇拜女神偶像,只是歷來考古發掘的資料極少,這才是第一次看到她們崇拜偶像的形象,四臂魔女——我總不能說是四臂觀音吧!
這個形象好像在哪裡看到過,我心中升起一個隱隱的念頭,而且是外國的。是什麼呢?我一時想不起,也懶得去想,把目光漸漸移下來,在四臂魔女石像的基座上,卻是一排十多米高的台階,之上則是一扇巨大的石門,不過早在數千年前即已經被擊破,於是從外往內,就可以看到那是一個宏大的宮殿入口。我步上台階,停在宮殿入口處,小心翼翼地張望。奇怪,迷霧在宮殿內完全消失了,彷彿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把它們驅散了。而整座宮殿地面以黑色的玄武岩鋪就,唯獨以一條筆直的白色大理石通道為中心,呈現嚴謹的對稱狀態。那條大理石通道一直延伸到宮殿深處,矗立著五座寶瓶似的華表,中心乃是一個灰色的圓台祭壇,皆是用巨石壘成,歷經千年歲月的洗禮和漢兵的毀滅,依舊聳立不倒,成為宮殿內最顯著的標誌。它那的恢弘壯觀的氣勢,與外面的斷壁殘垣渾然一體,透射出一種殘缺美,預示著一個王國的崩潰。
如今看來,阿修羅魔國並不是我們所想像如同地獄一般恐怖的魔鬼之國!除去吃食人肉的惡習,她們也建立了相當高度發達的文明社會。畢竟阿修羅魔國也是遠古時代外星遺民的後裔,家底充沛。然而昔日繁華的王國,老早因為他們自身的惡行而化作一個廢城。如今宮殿裡依稀殘留的痕跡只有磚石、陶瓷殘片、鐵器、雕刻、和風化的白骨。
我慢慢衝著那祭壇的方向走過去,突然隱隱感覺那裡不對勁,神秘異常,似乎隱藏著什麼秘密一樣。隨著我走過去,四周那些華表的模樣越發清晰,在黑色的玄武岩體表上,甚至雕刻有不少奇異花紋,呈現有規則的重複。這,是不是一種文字麼?我看不懂這些,繼續往中心祭壇走去。定睛一看,果然有貓膩。原來她們在設計建造祭壇的時候,故意使祭壇中心下限,距離稍遠就因為視線的問題看不到裡面。祭壇之內,好像有什麼東西!
我快步跑到祭壇口,趴著邊沿往裡面張望,不禁一愣。
祭壇裡有一具屍體,確切地說,只是上半身的半具。
既然是祭壇,阿修羅魔國又是食人民族,以活人祭祀也不稀奇。
可是,這具屍體穿著現代人的服飾,屍體完全乾枯木乃伊化,可以說,他死了不到五十年!
我心中陡然吃了一驚,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居然在我們之前就已經有外人來到過了阿修羅魔國的舊址。從他的服裝來看,很明顯他不是當地的土人,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了迷途誤入的可能性。加之他身穿在那個年代算是非常先進的沙漠探險服裝,我可以斷定,他是有意來到了這裡,然後就發生了離奇的死亡事件!
之所以說是離奇的死亡事件,是因為這個人的死法實在太奇特了。他只餘下上半身,從腰部開始全都沒了。腰斬——這種古老的刑法。我細細端詳打量,儘管過去了五十多年,但是木乃伊除了乾枯之外,其他都保存的很好。腰部切口平整,堅硬的脊椎骨亦是非常光滑,好像是一台切割機,把他的身子齊刷刷鋸成兩半了。下半身不翼而飛,只剩下上半身。
腰斬這一酷刑廢除於前清雍正年間,據古書記載,受刑腰斬的人多半是流血過多而死。這個人被劈開之後一時沒有死絕,但是也沒有慌亂,在失去一半身軀的痛苦中,居然只是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頂方向,那裡隱藏著某個神秘的物件?
我也不禁好奇地抬起頭,仰天長望。祭台之上的宮殿天頂採用人民大會堂一樣的拱形結構,邊緣無限,所以看似非常恢宏。拱形天頂刻著帶有濃郁的希臘建築風格的浮雕,雕飾的圖案多為獅、象、馬、孔雀等動物,這種雕飾映襯著無數顆熠熠發光的夜明珠,一面有一顆特別巨大的珠子,由其他珠子圍繞著它。這是在模仿星空嘛?一顆顆夜明珠就是星星,而最大的那顆,則是一個巨大的恆星。然而天頂之中心卻是空蕩蕩的,鑿穿了整個宮殿,與外界相聯繫,於是一縷幽光傳遞進來,居然可以凝視到外面的夜空。
我愣了愣,傳說一座埃及金字塔上鑄造有一道細縫,每到特定年份,就可以看到天狼星。想不到這裡也有類似的結構,是不是幽冥人追念她們母星的儀式?
我這樣想著,突然噗通一下,因為仰角太高,失去了平衡,一不小心就掉到了祭台裡,與半截木乃伊滾在一起。我連忙噁心地把屍體推開,站直了身子。
嗯,好像有點不對勁!我疑惑地巡視周圍,異動就是從那些華表上發出來的,此刻在這些華表上,黑色的玄武岩表面隱隱放出一層電離弧光。正感覺身上麻麻的時候,突然這時背後有一隻手搭在我肩上。
這裡除了我和屍體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了!我臉色陡然大變,小心翼翼地回過頭,看到一隻乾枯的手正靠在我肩上,而手臂延伸盡頭,正是那個只剩下半截的屍體,歪著腦袋對我笑。
我只感覺毛骨悚然,驚駭地向前一步,轉過身死死盯著屍體。沒有腿子的木乃伊,居然浮在半空中,雙手耷拉,腦袋歪向一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更可怕的是,明明就是一個死人了,在他身上還會冒出一種猶如聖潔的弧光。
半截木乃伊慢慢上浮,我這時感到自己也輕了很多,似乎有一股大力在托著我上升。我恍然大悟,因半截屍體比我輕多了,自然先是浮了上去,害得老子以為見鬼了。
我正在發呆,眼前倏然一花,再次清晰的時候首先接觸一個巨大的石像,然後噗通一下,重重摔在地上,屁股老疼!媽的!我站起來,旁邊就是那半截歪歪扭扭的屍身,四下裡環視,這是哪裡呢?
「恆淮,是恆淮!」
我猛然間聽到一個熟悉的叫聲,有若五雷轟頂,張口結舌,慢慢轉過身,看到的居然是林白水飛奔過來,興奮地一把將我抱住,大罵道:「死鬼,一直不見你出來,我都以為你歸天了呢!文清繼父的姓都準備好了!」
如此這般教訓入耳,卻分為動聽,猶如韓娥鳴唱,繞樑三日,我和林白水明明才分開不過一天多,感覺就像分開了很久一樣,或許這就是夫妻之間的感情羈靡,小別勝久婚,我拍拍林白水的背脊,笑道:「老子沒有那麼容易歸天的,你想找第二個男人,下輩子吧!」
林白水鬆開我,將兩人的距離稍稍拉開,仔細端詳著我的臉,說道:「看你渾身傷痕纍纍,外套都丟了,想必經過一番苦戰。嗯,之前在那個洞裡你和羅伯特斷後,聽羅伯特說道你掉下去了一個地方,本想來救你,但是實在太深,基本上沒有生還的機會,也不得不放棄。然後,你怎麼一下子來到了這裡呢?」
我搔搔腦袋,說道:「我也不知道,就像做夢一樣。」
確實如做夢一樣,我原先還在祭台裡瞪著半截屍身,突然之間就來到了這裡。我抬頭看看,看著周圍的幾座石像眼熟,問道:「這裡是哪裡呢?」
林白水順著我的眼光瞄過去,介紹道:「這裡,就是塞人石像的地方。我們一離開禁地,首先發現的就是這個地方。眼見天色已晚,就過來休息一下。我心中好奇,約了幾個人一起過來,想不到一下子就遇到了你。真的和做夢一樣啊!上天一定在保佑我們夫妻倆!」
囉嗦,女人就是多愁善感。賊老天怎麼會保佑我們呢?還不是老子一手一腳地打出來,不過能和老婆在一起,就是天大的幸福了。眼下我什麼也不多想,只要和林白水一起安安穩穩地吃飯睡覺。
《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