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


這一震來的甚是突然,彷彿車頭冷不防撞上了一堵硬牆,巨大的慣性就如一雙大手,立即把坐在車後座的我們三個人一下子往前傾倒,重重撞在車前排座位上,瞬間又被安全帶彈回去。而在前排開車的校尉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因為作為錦衣衛向來橫行霸道,不知系安全帶,整個人像是炮彈一樣地從座位上彈出去,撞破車前窗玻璃飛出,凶多吉少。
隨之車頭受到阻攔,而後輪還在驅動前進,六缸柴油機產生的巨大推力立時把整輛車子從後掀起,猶如狂風暴雨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不住往前翻觔斗。我們三人在狹小的車廂內撞來撞去,畢竟我是軍人出身,反應敏銳,把自己縮成一團,極力保護要害。過了許久車子才平穩下來,四輪朝天倒立在地上。
我鬆了一口氣,按住太陽穴,讓剛才受到不住翻滾折騰的腦袋平穩下來,然後解開安全帶,滾到原來的車頂——現在的車底。一腳踢開玻璃窗,爬了出去,站起來四下張望,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須知,我們的車子縱然不是專門作戰的裝甲戰車,亦是結構堅固,而我此刻看過去,竟然發現車頭整個人彈飛,只剩下半個車後座,彷彿有一把大刀將其切開了。我的目光由近及遠眺望,公路上零零碎碎散落著汽車的零件和在車頭被甩出去的校尉屍體,前方不遠處公路上則突兀地冒出一個大坑,裊裊冒著白煙,令我倏然打了一個寒顫。
好狠!眼看這個大坑,起碼是反坦克地雷的傑作。什麼人如此大手筆,居然不惜動用這玩意!我腦子飛快地轉過,我這個小小的錦衣衛千戶沒有這種價值,郭公公毫無疑問也不可能,那麼剩下的唯一人選就是林白水了,難道這與太祖孝陵遭竊有關嗎?為了除掉她,居然毫不猶豫地要把我們也幹掉。
「救救我!」
女人和太監呻吟著。
他們都沒有死,由此可見,坐車一定要系安全帶。
我重新爬進車子內,先解放了林白水,把她拖了出來,然後再救出郭公公。林白水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摸摸額頭,放下手來攤開一看,紅紅的一大片,頓時尖叫:「血,血!我要死了,我腦漿也被震出了!」
我輕輕一摸林白水的額頭,骨骼堅實,並沒有受創後的酥軟感覺,搖搖頭說道:「胡說,只是擦破了點皮,沒事的!若是腦漿都爆出來了,你還有力氣大叫嗎?」
郭公公則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目光呆滯,顯然嚇壞了。
我茫然無措地注視著前方,四下裡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輛車子,看來之前那些冒充的天津衛校尉所說確實不假,京津高速公路已經被封閉,就只有我們一輛車。眼下無法求救,我只得說道:「我先去到附近的鄉村裡找尋幫助,你們呆在這裡,不要離開!」
我走到高速公路邊緣,剛跨下防護欄,突然聽到林白水尖利的叫聲:「救命,朱千戶救命!」
我重新跳入高速公路內,之前遠處啪啪跑來一輛軍車,跳下幾個校尉,捉住林白水和郭公公,死拖活拽抬入車子。這輛車子來地這麼巧,恐怕絕對不是過來救人,又見他們的這些舉動,想當然就是來確認滅口。因見主要人物還活著,索性全部活捉過去。
那車子上的校尉見到還有活口,又身穿錦衣衛的武官服飾,當下毫不猶豫地開火。老子就不如女人和太監值錢,犯得著用十多把槍來打過來,組成一道凶狠的火力網,把我壓制得不時像猴子一樣蹦蹦跳跳躲避子彈。畢竟我曾參與安南平叛,接受過槍林彈雨的沐浴,作戰經驗豐富,於是靈巧地躲開子彈,加上距離相當近,剎那間我已經衝到軍車車頭前,火力再也無法覆蓋我。
然而同時軍車也如一頭呼嘯的犀牛一樣惡狠狠地撞過來,只聽砰的一下,我的身影頓時消失在飛速行駛的車頭之下。駕駛員從反光鏡內看到車尾滾出一團紫色的東西,就當我已經被撞死,心滿意足的離開。
當然,我哪裡是這麼容易被弄死的呢?我只是在車子撞過來的一瞬間,猛然抓住車頭保險槓,身子鑽入車子底下,單手牢牢抱住底盤,另一手脫下破破爛爛的武官服,丟在地上滾了出去,讓敵人以為我已經被撞成肉泥了。
我雙手牢牢抱住車子底盤,幸好軍車輪胎甚高,我倒是不必擔心路上被什麼障礙物撞到。轉眼我身下飛速閃過的柏油路化作泥濘的小徑,車速也緩緩落了下來,不刻停止,粗粗估算一下,不過走了十幾公里,應該在京師與天津交界的郊區,這裡便是敵人的老巢。我倒是想探一探,這幫神秘的傢伙是什麼人?若是與太祖孝陵被盜有關,可是大功一件!
車上的人陸陸續續跳下來,林白水這女人還在不知趣地大喊大叫,什麼你們無視朝廷王法,罪當凌遲。唉,女人,這幫作反的傢伙,還有什麼王法嗎?
果然,片刻女人就嚶嚶唔唔說不出話來了,估計拿什麼堵住嘴巴了。
我聽到遠處傳來吱啊一下的鐵門打開響聲,隨後一排整齊的軍鞋踩在泥地上啪啪的音響傳來,我偷偷瞄下去,約莫十多個人站在泥地裡,但是其中卻有一雙黑色的布鞋。我稍微一怔,這大概是他們的頭頭吧。沒穿軍鞋,那麼是文官。
果然,一個校尉上前向他行禮說道:「啟稟大人,炸藥火候正好,我們要的人一個都沒有炸死,全部帶回來。大人真英明!」
「你們,帶來了兩個人?」
校尉摸不清這個人的意思,一愣才說道:「是!」
「啪!」
這人打了校尉一個巴掌,罵道:「胡說,你這個廢物!明明還有第三個!車子底下的朋友,就不必躲躲藏藏了,請出來吧!」
連我都不禁一愣,我躲在車子極為隱蔽的地方,身子叫輪胎遮住了,他怎麼一下子就發現了我?莫非這人順風耳,一下子就聽出了我的呼吸聲?

平行世界外傳:雷火焚城 軍道殺拳

既然別人邀請了,我當然不能沒禮貌地不出席,當即便哈哈大笑三聲,鑽出車子外,震震立在泥地上。之所以大笑,乃是為了掩蓋渾身髒兮兮、破破爛爛之窘態。
我挺胸縮腹,目光倨傲地掃過去,看到對方有十七個人,清一色的校尉,手持全自動步槍,齊整地抬起來對準我。居於中間的那個穿布鞋的領袖,則是白衣白褲,臉上也包著白巾,諱莫如深,腳底卻是一雙黑色布鞋,甚是古怪。他這般遮遮掩掩,想必是不想讓別人見到真面目,恐怕就是朝中的大人物。
再過去便是郭公公和林白水了,那郭公公還是一臉垂頭喪氣,半死不活,十足一頭剛剛閹了的公豬;而林白水倒是蠻有精力,額頭的傷口叫他們包紮好了,但嘴巴裡也塞了一塊紗布,瞟見到我頓時又嗚嗚叫起來,拚命扭動身軀掙扎。
那白衣人上下打量我,忽笑道:「縱然身處逆境,亦是不肯放棄手中象徵錦衣衛千戶的腰刀。你這人,禮儀上倒真是武人楷模。」
我不由得把左手按到腰刀柄上,心中暗自思忖,我朝雖然復明制,但是時移事異,尖端武器發展日新月異,一把小小的手槍就比大刀厲害,所以武官發下去的刀具,多半是做裝飾之用,甚至刀刃沒有開鋒。但我不是這麼想,眼下我手頭一點武器也沒有,這腰刀雖然沒有開鋒,但好歹是上好精鋼打造,砍人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因此順手帶了過來。這個白衣人突然提起我的腰刀,似乎另有深意,果然又聽他笑道:「可惜這迂腐之舉出賣了你!我很佩服你,居然能一身不吭地在車底潛伏進來,可是這把腰刀就沒有這般聽話了,它的一角垂在地上,於是在泥地裡劃出一條長長的痕跡。我手下的這幫蠢貨沒有人看到,但是我注意到了。」
該死!早知道就把刀子拎起來。我暗暗罵道,心中轉過千百個念頭,尋找脫身之計。
「不過,我倒是極為佩服你身為武人的壯舉,也罷!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你就用這把刀,只要能逃出去,我絕對不追究。」
豈不是廢話嗎?我揮刀再快,也不如子彈快。當下我哈哈大笑,突然拔出腰刀,高高擲起,笑道:「何足道哉。對付你這種無毛小兒,別說用刀子,就是赤手空拳,也顯得我以大欺小。現在我扔了刀子,然後我會雙手不動,一一將你們擊殺!」
那白衣人勃然大怒,哼地一聲:「看你牛皮吹的那麼大,有……」
倏然之間,一把腰刀陡然如離弦之箭,射到白衣人眼前!
一把腰刀,明明是朝高處飛出去,怎麼一下子就改變方向,飛向自己呢?難道是傳說中的幹將莫邪神劍,會自動暴起傷人?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容不得白衣人多思慮。這人也當真了得,就在腰刀刀尖只離其眉心一寸的瞬間,驟然發動,腦袋一撇,那把腰刀頓時擦著他的耳朵飛過,釘在旁邊的校尉臉上。
所有人都被這猝然發生的一幕驚呆了,好機會!我雙腳發力,霍地彈到白衣人身邊,一拳砸出去。那白衣人如幽靈一般輕飄飄飛走,這一拳就吃空了。哪知我的拳頭主要目的並不是他,而是他旁邊那把腰刀。拳頭化掌,捉住腰刀刀柄,使勁後拉,從校尉的臉上拔出腰刀。
從我擲刀,襲擊白衣人到拔刀,所有的動作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甚至那個中刀身死的校尉還來不及倒下。直到我拔出腰刀,這個校尉的臉上噗地噴出沖天鮮血,這才雙膝一軟,緩緩倒下,眾人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怎麼回事。
那白衣人悻悻罵道:「你好狠!」
我笑笑:「我說過,對付你這種黃毛小兒,何足道哉。」
原來,我擲開腰刀,並不是為了逞強,而是為了激怒白衣人。我算準時間,當腰刀擲到一定高度,緩緩落下身邊的時候,陡然暴起發作,抬起一腳踢在腰刀的刀柄上,霎時腰刀就如弩箭一樣射向白衣人。這麼做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射殺白衣人——當然能幹掉更好,而是為了能夠突入白衣人和他手下的人陣內。
目前我的目的已經達到,我手中唯一的武器還是沒有開鋒的腰刀,但是卻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很簡單的道理,眼下眾人之間的距離,根本不利於自動步槍火力的發揮,何況他們還會當心誤傷自己人。但是我不過一條光棍,拿刀砍來砍去也方便多了,當下獰笑著倏然揮刀,就斬向身邊一個校尉的脖子。後者腦袋突然飛上半空,眼珠還帶著驚恐的神色看著我,脖腔裡滾滾鮮血湧出,身子搖晃一下就倒下。
「受死吧!」
我大叫聲,猶如餓狼入羊群,展開單方面大屠殺。我手裡腰刀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開鋒,但是古時蒙古騎兵就是用沒有開鋒的馬刀一路砍到歐洲,所依仗不過是馬的巨大衝擊力。而我奇大無比的手勁彌補了這個缺點,東砍西殺,絕對不讓他們有機會開火傷人。當下就砍死了七八個人,剩下的紛紛敗退,我追擊上去,一刀砍在跑得最後的一個傢伙身上,但聽叮噹清脆的響聲,我定睛一看,刀子居然砍斷了。
我愕然,刀子的質量也太差了吧!才砍了幾個人而已……
「這傢伙沒刀了,弟兄們上!」
《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