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節


  白衣人雖然腦子有問題,但是身手還是不錯,我在如此促短的間隙裡攻擊,他仍舊能夠反應過來,雙手抵擋我的拳擊。但是畢竟已經吃了大虧,我不能打到他的太陽穴,就縮回拳頭,攻向其他要害,對準他的胸脯噗噗連續發出五拳。但聽咳咳數下,白衣人瞳孔陡然縮緊,噴出一口鮮血,他的肺部受到重創!
  「保護大人!」
  餘下的幾個校尉,原本在觀看我和白衣人的決鬥,此刻一見白衣人落下下風,慌忙過來搔擾。他們不敢開槍,因為我和白衣人相距太近,兩人身形又不住變化,唯恐誤傷。是以這些校尉只能拔出匕首,硬生生撲上來。
  我眉頭一皺,白衣人已經是強弩之末,無足輕重,倒是這些校尉猶如嗡嗡的蒼蠅一樣叫人討厭。當下先回頭對付校尉們,待到一一擊斃,白衣人已經逃之夭夭,算他有自知之明。
  我鬆了一口氣,好一場血戰,環顧四周,能夠站立的只有我一個人了。那林白水坐在地上,臉色倏然由白轉青,我大驚失色,讓這些敵人下毒手暗害了!
  我慌忙從地上撿起一把匕首,來到林白水身邊,一把抽出塞在她嘴裡的紗布,這女人眼珠一翻,當下就喔喔地嘔吐了一地,把鼻涕眼淚擠出,好端端的一個小美女頓時化作無鹽東施。
  過了許久,她才吃力地抬起頭,氣喘吁吁,罵道:「你這個傢伙,好殘暴,殺人也罷了,怎麼動輒斬首!」
  原來是她見不得血腥,引發嘔吐,嘴巴又被塞住,差點窒息。我哼地一聲:「婦人之仁,要不是老子下手狠,慢一點,現在地上躺著的就是你了!而且憑你的姿色,恐怕不會讓你簡簡單單的死掉。」
  林白水當然明白我在說什麼了,白了我一眼,不說話。我也懶得理會,割開了她身上的繩子,又救下郭公公。那太監原本嚇得縮成一團,此刻突然抱住我的腰,嚇得我毛骨悚然,那太監叫道:「朱千戶,你如此神勇,此刻能夠救我的只有你了。」
  我極力掙開它,說道:「好說好說,郭公公有何吩咐,在下定當竭力而為。」
  郭公公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胡言亂語道:「他們的目標是我,他們要殺人滅口了。」
  「你說什麼?」
  郭公公抬起頭,下顎碩大眉毛濃粗的古怪臉頰朝向我說道:「因為,我就是盜聖郭小駟!」

正文 三十四

  「什麼,你就是盜聖郭小駟?」
  我和林白水不約而同地驚訝叫道,然後兩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簡直無法相信,大名鼎鼎的盜聖居然是眼前這個猥瑣的太監。
  郭公公苦笑道:「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的,不過——請看!」
  郭公公說著抬起右手,手中提著一個亮晶晶的環扣,一蕩一蕩,看著覺眼熟。我一摸脖子,臉色陡然大變,這是我老婆王玟琳送給我的定情信物,向來被我視作珍寶,一直好端端地掛在脖子上,什麼時候居然叫郭公公拿走了?
  郭公公說道:「抱歉了,朱千戶,這是我方才順手牽羊拿到的。現在你信了嗎?我就是郭小駟。」
  我接過環扣,又重新掛在脖子上,點點頭,信了八九分。我並不是一個遲鈍的人,觸覺敏銳,能夠有人有如此手段,不聲不響地從我身上隱蔽處取走一樣東西,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但是,你是盜聖,怎麼在大內做宦官呢?以你的手段……」
  郭小駟苦笑道:「往事不堪回首,冤孽啊!之前的事情我不多說了,我盜聖名號雖然大,但是得罪的人也多,無處可逃之下,只好跑到了大內做太監。正所謂大隱隱於朝。」
  之前我就知道郭公公和郭小駟同姓,但是想不到居然是他這般大著膽子以真名現身。以常理推斷,盜聖隱蔽,當然是改名換姓,因此以真名顯現,反而叫人意想不到。
  林白水歎道:「原來如此,難怪五年前盜聖突然失蹤,原本以為叫仇人誅殺了。但是誰也想不到,堂堂盜聖,居然混跡在大內做司禮太監。不過這次你何苦要重出江湖,放著好好的太監這副有前途的職業不幹。而且居然破了太祖孝陵盜竊,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為了她,我什麼都願意做!」
  郭小駟臉上浮現出一層喜悅的神情,他的臉相古怪,但是這時看來也順眼多了。我稍微一怔,想不到太監也會戀愛,約莫是未受宮刑之前遇到的外面某個女子,一見鍾情,所以甘願冒奇險。但是——我突然想到,太祖孝陵雖然守衛森嚴,可這是為了保護太祖聖軀,以太祖節儉樸素的性格,絕對不會在孝陵內陪葬什麼值錢的寶物。再說盜聖郭小駟的手段,要錢的話,隨便盜幾個大戶貴族,甚至之前的滿清皇帝陵墓即可。幹嘛偏偏要去孝陵。那個女人指示郭小駟盜竊孝陵,究竟有什麼目的?如此大費周章行事,這女人絕對不簡單!
  我心頭一沉,正想詢問郭小駟,轉念一想,戀愛的男女,意志極為堅定,哪裡那麼容易探出口風,不如暗暗跟隨,找出真正的主謀,當下叫道:「你這個傢伙,害地我們好慘。要盜墓也罷了,何必攤上孝陵,裡面又沒有值錢的家麼。不知道你拿了什麼東西,現在好了,你看,這麼多人來追殺我們,待會兒肯定又會來一批!」
  郭小駟露出尷尬的神情,慢慢說道:「這……孝陵內,我只是拿了一樣小東西,只要交給她,之後我們就可以遠走高飛。我本以為定然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成功,不叫人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可是……」郭小駟瑟瑟打了一個寒顫,瘦小的身子頓時又縮了起來,抬起頭,驚恐地看著我們:「我看到了不可能的事情!太可怕了!」
  既然敢盜墓,自然膽子極大,但是眼下居然膽小如鼠,莫非真的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林白水脫口問道:「什麼事情?」
  「你們絕對想不到,絕對想不到。」郭小駟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越發抱緊了身子哆嗦,他吞嚥了一口口水,繪聲繪色地講述道:「我看到,太祖活了!」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我怒道,「我朝太祖朱諱惠黎,自崇禎二百八十四年以弱冠之齡起兵,征戰天下三十餘年,驅滿韃、滅倭寇,直至不惑之年才榮登大寶,重建我大明帝國。太祖高壽,自國朝二十七年以耄耋之齡駕崩,如今已經過了整整十幾年了,陰壽九十好幾了,你怎麼胡說太祖又活了。太祖又不是妖怪!說駕崩就駕崩,說復活就復活!」
  郭小駟驚恐地看著我們,似乎是第一次向大人撒謊的孩子,說道:「這是真的,我沒有欺瞞你們,我真地看見了活著的太祖!」
  我搖搖頭,不至於否。倒是林白水饒有興趣地問道:「你且說說,太祖皇帝怎麼個活法?是不是你在盜墓的時候,太祖聖軀忽然張開眼睛?」
  郭小駟搖搖頭,說道:「不是這樣的,當時,我正拿了那個東西,準備爬上天井出去的時候,偶然回頭瞥了一眼……」他又縮縮脖子,明明是初夏,何必如寒冬臘月一般,「我居然看到,太祖身穿冕冠冕袍,就站在靈柩前……」
  我突然也是如郭小駟一般瑟瑟打了一個寒顫,雖然置放太祖靈柩的內室尚未進去,但是光看過照片就可以想像,依稀之間,在那昏暗的太祖靈柩內室,長明燈日夜燃燒,卻依舊叫人感覺陰氣森森。當自己已經吊在天頂的時候,回轉頭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不,是陰氣,帶著死亡氣息的陰氣,居然能夠看到原本躺在萬年玄冰棺內的太祖居然立在旁邊。而且由於從上往下,觀看的角度非常古怪,更叫人覺得毛骨悚然,倏然之間太祖抬起頭,森森一笑……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再看郭小駟,他大口大口地喘氣,過了許久才平靜下來,說道:「我必須去找她,只有找到她,我才能明白一切。」
  我頓時大喜,正和我意,當即笑道:「甚好,我且陪你過去。萬一遇到了什麼危險的事情,我可以保護你!」
  郭小駟猶豫地瞟了我一眼,終於下定決心地點點頭說道:「嗯,就這樣。林姑娘也去嗎?」
  「當然!」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們,老子可捨不得扔在鄉下的荒郊野嶺。
  我扭頭一看,哈哈,正好,那幫被我打死的廢柴們還留下了一輛車子,我們不用雙腳走路了。我連忙爬上駕駛室,扭動車鑰匙,發動汽車。林白水、郭小駟一一上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原本郭小駟一直貼在我身邊,這次居然是林白水先坐了過來,靠在我右側。那駕駛室本來荷載兩人,我們三個人囫圇擠成一團,縱然林白水、郭小駟都是瘦瘦的苗條人形,還是稍顯狹窄。那林白水貼在我邊上,一股少女的體味傳來,可比太監的騷臭味要好聞多了。
  我在郭小駟的指點下開上公路,一路狂奔,漸漸地從京師和天津交界的郊區步入十三陵。據郭小駟所言,他的那位住在十三陵一帶。我一想,倒是合情合理。須知,我朝為防止宦官專權,嚴厲規定,未得皇上准許,擅自出宮者斬立決。一般情況下,郭小駟是極難離開皇宮,縱然離開,所去之處有限。倒是他作為司禮太監,因時常得去前明諸皇帝陵墓打掃拜祭,可以借此機會偷情幽會。
  但是方入十三陵,我便覺得隱隱有些不對頭。那十三陵雖然不如太祖孝陵那般守衛森嚴,但是本朝標榜以孝治國,所以不論前明滿清,歷代皇帝的陵墓都保護完好,由孝陵衛派出一部分校尉日夜看護。一般情況下,我大白天的就擅自闖入十三陵,起碼有人上前警告。可是,我開車已經闖入神路了,尚未有人過來。難道那些孝陵衛的傢伙們,因為首領指揮使剛剛被砍了腦袋,都嚇得跑回家了嗎?
  牌坊、大紅門、碑樓、石像,一個個在我眼前飛快閃過,我突然覺得很眼熟,恍惚之間,好像看到在很久以前,我曾經和一個女人一起來過這裡一樣。是王玟琳嗎?不,好像不是她。那個女子的身形雖然模糊,但是那苗條的腰肢、高挑的個子,絕對不是王玟琳。我不禁搖搖頭,努力從幻想中擺脫出來,瞟了一眼旁邊的林白水,猛然間覺得,那個女人倒是很像她!
  腦子昏了!我暗暗想,一定是很久沒有碰女人,色急攻心,居然把眼前的女子給弄錯了。要是讓王玟琳知道,一定會在我的飯菜裡下毒。
  我苦笑一下,又搖搖頭。林白水好奇地問道:「喂,你老是在搖頭幹嘛?還不安心開車。撞死了本姑娘,找誰去賠啊!」
  「是是!」
  我又瞟了一眼林白水,見她臉上並無怒容,只是提醒我一下而已。眼角餘光瞄到郭小駟,他的臉上陰晴不定,肌肉不住抽搐,眼珠直直地瞄著前方,似乎在做非常困難的抉擇。
  我猜不透他的心思,於是收回眼神,在這一剎那,郭小駟霍然暴起,飛身撲向我,重重地一推。
《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