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節


  林白水脫口而出:「什麼?」旋即猜度,「莫非就是舜琪公?」
  「正是!」

正文 三十六
更新時間:2007-4-18 8:54:00 本章字數:6468
  林白水背對著我,雖然不能看到女人臉上的表情,但是聽到她張嘴啊地發出聲音,就可以曉得對她相當震撼,忍不住質問道:「這……這怎麼可能呢?縱然到了現在,人們對於地震的預測還處於萌芽階段呢!更何況是神秘萬分天啟大爆炸呢!這乃是一種不可預測的離奇自然現象。以古人的科學能力,怎麼可能事先知道,而且提前十年事先知道呢?」
  韓冷緊緊盯著林白水問道:「林博士,請問你相信天命嗎?」
  林白水搖搖頭,我順口接道:「所謂天命,即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歷史潮流,是嗎?指揮使大人?」
  韓冷漂亮的劍眉捲了起來,回答說:「我卻相信,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在我們的頭頂,確實是這樣的一個冥冥之中存在著無所不能的上天,我們只有順從他的意志,才能存在。」
  我簡直聽得匪夷所思,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信這玩意兒。本朝建國之後,大肆提倡「賽先生」,至於唯命論之流偽學問,大概只有一些年老的鄉下無知愚民相信。我實在想不通眼前一介受過正規科學教育的指揮使大人,居然也會對天命論迷信不已。
  韓冷大概從我臉上的表情看出了疑惑,微微慍怒,說道:「天命一說,小著關係人生運命,大則涉及政權興廢,王朝更替,極為重要!從表相來看,天命可是玄之又玄,似乎虛無縹緲一般,然而誰能勘破天命的本質,誰就能如神一樣的永恆不滅。為此很早之前,人們就開始苦苦探索天命的本質,這種探索天命奧秘的學說即是堪輿學。不僅中國有堪輿學,西洋也有類似的占星術、塔羅牌等。只是中土文明發展極早,五千多年之前,古中國人就發揮無窮的想像力,建立了最早的天命模型——陰陽太極。之後天命模型如雨後春筍般層出不窮,一些缺乏足夠理論和深度支持的,很快就遭到淘汰,能夠流傳下來的,多是經過千錘百煉地考驗。例如我們比較熟知的五德說——林博士,你專攻堪輿,由你說出來,比我更加有說服力。」
  林白水稍微猶豫片刻,清清嗓子,終於說出來:「所謂五德,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它們五個相生相剋。這個理論大概夏商時期就被發掘出來,只是缺乏足夠的理論,一直不甚流行。到了戰國末年,陰陽家大師鄒衍發展了五行學說,與王朝興盛結合起來,形成了五德轉移說。大致就是說一個王朝對應一個屬性。例如周屬火,所以代周的秦屬水,而代秦的漢則是屬於土。五代之前,五德比較混亂,但是宋之後,卻非常明晰,可以用一句口訣說明:宋木元金明火清水!」
  韓冷頓了頓,繼續往前走,便走便敘述,我們就跟著他:「除了五德說之外,還有比較流行的就是天干地支說。大致就是以中國本土從夏開始至今的正統王朝對應一個天干或地支。例如,以天干對應,那麼是夏甲、商乙、周丙、秦丁、漢戊、晉己、隋庚、唐辛、宋壬、明癸。用這種學說來解釋明末天啟年間的大爆炸比較合情合理。因為十個天干已經用盡,所以要重新輪迴,也就是說要進行一次大洗牌。每次輪迴的間隙,都會發生驚天動地的大變動,所謂甲癸之亂,如是天啟大爆炸。」
  林白水柳葉眉捲了起來,更正道:「韓指揮使,不知道是不是你粗心,你似乎漏掉了一點。天干地支說,其實分作兩派,除了天干派以外,還有地支派。假若以地支對應,那麼是夏子、商丑、周寅、秦卯、漢辰、晉巳、隋午、唐未、宋申、明酉、前朝戌、本朝亥……」
  林白水突然身子一顫,頓時僵住,韓冷大笑一聲,似乎就在等這時刻,只聽林白水喃喃自語:「假若從地支派的角度來說,那麼本朝即是一個輪迴的結束,即將面臨子亥之亂。」
  韓冷說道:「正是!而且亂像已現!明朝甲癸之亂前,發生過震死八十萬人的陝西大地震,隨後就是天啟大爆炸。而本朝,在十幾年前,也發生過唐山大地震,所以京師即將變動!」
  林白水微微顫動,小聲叫道:「原來,原來你們竟是要謀朝篡位!」
  這笨女人,直到現在才想通。可笑啊!其實從韓冷的種種悖逆之舉,就知道他的野心,只是目前還不知道他背後的指使人是誰!
  話說間,我們已經到了寶城一側,上面豎立有一塊石條,上書:隧道門。下面有幾排小字:此石至金剛牆前皮十六丈、深三丈五尺。
  隧道門之下,便是一條漆黑的隧道,一眼望不到邊,彷彿是一條大蛇張開了嘴巴,打算一口把我們吞下去,叫人看了極不舒服。
  韓冷找來了幾個手電筒,一人一個,然後帶頭走了進去,林白水亦是跟隨。我稍微猶豫一下,終於硬著頭皮也跟了進去,其實內心深處卻忐忑不安。這是皇帝的陵寢啊!誰知道安裝了什麼莫名其妙的機關暗器,老子才不想給幾百年前的皇帝陪葬,要死,也在外頭地面上。但是看著林白水一臉恬然,總不好意思比女人膽子還小。
  我們約莫走了百來步,原本狹小的隧道豁然開朗,竟然一下子擴大的數倍,猶如方進入喇叭口。我們正對的就是金剛牆,明朝人把地宮的墓牆稱為金剛牆。以金剛命名,一來是取義金剛守衛墓室之義,二來金剛有堅硬的意思,眼前這塊金剛門,竟是用一塊完整的花崗岩製作,極其堅硬,幾個校尉在上面安裝好了定向爆破的炸藥,只需韓冷一聲令下,即可破牆而入。
  韓冷瞅了一眼金剛牆四角黏著的炸藥塊,甚是滿意,不禁點頭稱是,下令道:「嗯,干地不錯。那麼就開始引爆吧!」
  「是,大人!」
  四個土木校尉一行禮,各自分工,匆匆在金剛牆炸藥塊上黏上電線頭,沿途把電線徐徐拖長,一直倒退了四十多米。我們亦是隨著後退,以防爆破時被誤傷。這時一個校尉把引爆開關雙手奉到韓冷手裡,請他親自動手,以是慶賀成功。那韓冷略一思慮,卻轉而對著林白水笑道:「我作為一介武夫,是沒有資格第一個開啟定陵的地宮大門。因此,這個榮譽還是交給林博士您吧!」
  說著,韓冷便把引爆開關遞了上去。
  林白水哼了一下,她一直對韓冷印象不佳,說話不冷不熱,卻沒有推辭。這個女人,作為一流的學者文人,畢竟不能抵擋親手開啟定陵的榮譽,接住引爆開關,把那纖纖玉指按了下去。說時遲,那時快,手指方落下,隧道猛然間就震動起來,震級不下裡氏五六級,震落隧道頂端的如許泥土。林白水哪經歷過這般場面,驚慌失措地四處亂竄,我一把拉住她,強行按住,低聲說道:「莫怕,只是爆破的正常現象,不會震塌隧道的。」
  隨之就是轟轟四下沉悶的爆炸,迎面撲來一股灼熱的氣息,傳到此地已經式微,但依舊揚起無數塵霧,遮住了眾人的視線,看不見對面的人影,只有手電筒的光柱存在。
  過了片刻,塵霧徐徐降下,視線明晰,一個校尉搶先跑上前去探察,跌跌撞撞跑回來,欣喜地叫道:「大人,開了,開了!毫髮無傷!」
  韓冷大喜,做了一個表示成功的姿勢。他返回來瞟了林白水一眼,臉色頓時僵住。
  因方才怕林白水亂跑反而誤傷,我把她按住。如今看來,這個姿勢極為尷尬,而韓冷似乎又對林白水有點意思,一見之下,立時大怒。
  林白水嚶嚀一聲,急忙推開我。
  韓冷一言不發,帶頭上前,到了金剛牆前,那花崗岩的石牆已經完全被定向爆破給摧毀了,正面露出一個梯形的神秘開口,這應該便是神宗皇帝入葬時候的入口吧!
  幾個校尉合力把一隻強力探照燈拖過來,對著梯形開口照進去,其中一人報告道:「大人,皇帝的地宮就在下面一丈的地方。」
  韓冷點點頭,沒有表情地說道:「好,先派人下去看看。」
  因古書上記載,許多皇帝為了保護自己的陵寢不至於受到盜墓賊的發掘,都在裡面設置了神秘的機關暗器,一有動靜,即會激發殺人。所以小心為妙,叫人先下去探探。
  其中一個校尉在臉上戴上防毒面具,腰間綁著麻繩,由其他人拖著,他便爬入了開頭,慢慢掉到地宮裡。由於探照燈光線非常明亮,照亮的範圍又大,所以我們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個校尉落在地宮地面上後,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嘗試著走了幾步,根本沒有什麼暗器機關。看來我們多慮了。
  突然,那個校尉卡住自己的脖子,掙扎起來,似乎非常痛苦,然後一下子就倒在地上,滾來滾去,片刻就不動了。
  韓冷大駭,叫道:「快拉上來!」
  其他校尉慌忙拉動繩子,把那個先行者拉了上來,拖到隧道地面上。他致死都保持著雙手掐住脖子的姿勢,彷彿有什麼厲害的毒氣鑽入身體。不可能,他明明帶著防毒面具了,基本上能夠過濾掉絕大部分的毒氣。而另外不能過濾的毒氣,卻不是古人所能製造的了。
  韓冷一把拉下那個校尉的防毒面具,只見這個倒霉的傢伙,臉色發黑,舌頭伸出,眼珠突出眼眶,直直瞪著前方,死狀相當可怖。
  林白水啊的一聲,見不得死人,慌忙躲到一邊去了。
  「有鬼啊!」一個校尉戰戰兢兢地說道,「大人,你說是不是皇帝惱怒了我們打攪他的安眠,所以作祟弄死了他呢?不然,怎麼帶著防毒面具,還死得這般慘烈?」
  韓冷斷然喝道:「胡說八道,世界上哪裡有鬼。死了就是死了,一堆塵土而已。放大膽子,等會兒下去之後,除了那件神器你們不能碰,其他你們想要什麼自己拿!」
  韓冷不虧為羽林衛指揮使,並非我想像的那麼膿包。他唯恐士氣下降,影響大計,便急忙喝止眾人的胡思亂想,又以皇陵內的殉葬寶貝加以誘惑。果然一提及錢,校尉們頓時忘記了眼前同僚的下場,個個躍躍欲試。但韓冷卻陰笑陽不笑地對我說道:「久聞錦衣衛朱千戶勇猛無比,一人便在交趾戰場上屠刃百多蠻夷。想必眼前小小墳墓,當然也不在話下了!」
  韓冷怨恨林白水對我好,便使出這般伎倆,目前我身處他們手裡,不下也得下。我哪能做孬種,哈哈大笑道:「何足道哉,拿防毒面具來!」
  韓冷遞給我一個,待我戴上,又在身上幫了繩子,便鑽入開頭。臨走之時,我回頭瞟了一眼,那林白水向我點點頭,示意平安。
  當下我吊下,落到了一丈下的地宮,半蹲著。地宮地表瀰漫著一層約莫十五厘米左右的霧氣,因此看不清腳下是什麼,觸腳堅硬,估計是石頭一類的地板。
  我正要站起來,稍一用力,突然覺得頭昏眼花,渾身上下使不出力氣,頓時大駭。莫非我也中了方纔那個校尉一樣的毒氣或邪氣?但是,我明明戴著防毒面具啊!
  當下我驚恐之極,拚命掙扎,只覺得力氣越來越弱,呼吸越來越艱難。突然腰間一緊,身子往上提,卻是上面的人看我不對,拉了上去。我身子隨著他們的拉動而慢慢站了起來,呼吸開始通暢,頭昏眼花,使不出力氣的感覺也逐漸消失。我多呼吸了幾下,恢復元氣,便向上面揮揮手,示意可以下來。
  但是上面的人固然見我安然無恙,也甚是懷疑,過了許久,才又爬下來一個長條纖細的身影,瞧著那只包裹在女式襯衣下的蜂腰,我就知道,是林白水。
《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