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節


  一直沒有發言的表叔說道:「也罷了,所謂五黃大煞的說法,畢竟是封建風水之說,可一聽而笑之,若是深信不疑,反倒顯得我們迷信。你還是繼續說下去,他倒地犯了什麼事情?」
  馬伯鏞又緩緩講述起來:「我將他取名叫做馬全福,因為是家中的長子,便他送去讀書!好歹識得幾個字。唉,真是讀書越多越反動。那小子讀了幾年書就跑回來,口中胡說八道:『我也是大清皇帝的後裔,而且血統更加純正,那溥儀遜帝都可以加冕登基,為什麼我不能?』阿巴魯曾經和他說過身世,但是我想幾百年都過去了,他所謂的那個生父說不定連骨頭渣也爛沒,因此不屑理會,量他也沒有能耐做出什麼事情!」
  「但是我們實在低估了他的能力,想不到全福這人在今後幾十年內,瞞過了日偽滿洲國、瞞過了國民黨、瞞過了新政府,居然建立了一個什麼大中華後清國,自任皇帝,封幾個兄弟什麼八旗貝勒,連我們幾個老的都封親王,我那祥瑞親王,就是這樣來的!」
  「他不知施展了什麼手段,把村子裡的人哄地服服帖帖,不論男女老少惟命是從。我老漢昏了頭,貪圖享受,心想兒子有本事,在村子裡做土皇帝未嘗不可。直到一九五九年的時候,一件事情東窗事發!」
  表叔問道:「莫非就是那林中懸屍案件?」
  馬伯鏞打了個哆嗦,搖搖頭,說道:「正是!一開始我也以為是反革命分子妄圖以屠殺來嚇倒革命群眾。但是我畢竟是家中的長老,有些事情是瞞不過我的,漸漸地得知了一些只鱗片爪。我心中大駭,他要做皇帝,我不管。假若幹起殺人放火的事情來,我可要插手。馬家做過盜匪也討過飯,唯獨不會去幹殺人放火的勾當。於是我趕忙追問他。全福對我一點也不隱瞞,大大咧咧地回答,他認為要作皇帝,就要和他生父奴兒哈赤一樣,埋屍填穴!」
  我心頭一震,終於說到點子上了!
  馬伯鏞說道:「那奴兒哈赤,正如這位姑娘所說的一樣,是千年罕見的五黃大煞。這種五黃大煞,不禁禍及敵人、鄰居、親朋好友,甚至最終自己也會遭到反噬。那奴兒哈赤下場很慘,被大明的將軍炮轟斃,屍骨支離破碎。他的兒子們很傷腦筋,因為奴兒哈赤是五黃大煞的災星,一個處理不好,禍及後人。但是處理的好,卻是可以福延十代。於是他們根據山西一個風水師的指點,採用最簡單也是最原始的辦法——人殉!」
  白水眉頭皺了一下,說道:「根據史書記載,奴兒哈赤死後陪葬的也沒有幾個人,以五黃大煞的凶氣,光是幾個人就夠嗎?」
  馬伯鏞搖搖頭說道:「這位姑娘,難道你忘了嗎?滿清攻佔遼東之後,殺了多少人啊?一百多萬啊!正是這一百多萬的纍纍屍骨,破解了五黃大煞,反而成就了愛新覺羅皇家的百年好運!」
  白水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麼你的那個大兒子,他也要殺人百萬?」
  馬伯鏞說道:「不是,因為他得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玄天破邪陣!只需將七七四十九具屍身,經過特殊處理,疊成金字塔形狀,掩埋在特定風水寶地,周圍各四座,男女分別兩座。將會吸取天地精氣,破解五黃大煞的凶氣!」
  

原稿 古墓邪屍 五十八

  表叔倒吸一口涼氣:「還有三座!我們挖開過一座,就見到了層層疊疊的屍山。每座七七四十九人,幾十年來,竟然一共殺害了一百九十六人!殘忍之極!」
  馬伯鏞搖搖頭,悲哀地說道:「哪裡止這個數目。全福瘋了,為了做什麼皇帝,他喪心病狂,把凡是反對他的人統統害死。即使他死後,這種惡事還一直延續下去!」
  表叔反而一怔,問道:「馬全福死了?據我所知,像是這種農村的封建組織,基礎完全建立在對頭目的忠誠上,一旦頭目死掉,組織立即分崩離析。那馬全福怎麼死了?推算一下,他現在的年紀,不過比我大上三十歲而已,不算太大!」
  馬伯鏞咬牙切齒地惡狠狠說道:「我殺了他!」
  「什麼!」
  我們三個人都大吃一驚,雖說不是親生兒子,但是畢竟一手養大,任誰也下不了這個毒手!
  馬伯鏞老淚縱橫,叫道:「冤孽,冤孽!既然這是我的責任,就由我來解決,我就在十多年前的一天,趁他不注意,在他喝的酒裡面下了好大份量的耗子藥。眼睜睜地看著他在我跟前七竅流血而死。養兒不教父之過!縱然我不是他的親生父親,但是畢竟是我把他養大?我怎麼教出這般一個惡魔來?唉……」
  我們頓時沉默起來了,聽到慈父殺子的人倫慘劇,沒有人能夠不無動於衷,何況像是我這種做了父親的人。我不禁瞟了白水懷中的文清一眼,不知道小女孩長大了,是怎麼樣一個孩子。
  表叔問道:「馬全福死了,但是這個活動還一直在進行下去,這到底如何解釋?」
  馬伯鏞擦擦眼淚,歎道:「自古父死子繼,全福歸天了,但是他還有兒子。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的孫子將是更加可怕的一個人……」
  「他怎麼了……」
  話音未落,忽然天搖地動,隨之震天價的一聲巨響從遠處傳來。初始我以為是地震,喊話臨到口邊的時候變成:「炸藥!爆破!」
  門口嘩地被撞開,一個民兵滿頭虛汗,驚慌失措,表叔沉著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民兵哭喪著臉說道:「爆炸啊!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正在處理哪些屍身的時候,忽然轟的一下,中間冒出一團火光,當場炸死五六個人,還有很多重傷,疼得在地上直打滾。表叔,怎麼辦?」
  表叔大怒,叫道:「還愣著幹嘛,死的先不用管。受傷的馬上抬上拖拉機,送到縣裡的醫院去,快!」
  民兵慌忙離去,表叔臉色陰沉,聽到馬伯鏞喃喃自語:「他的報復來了!」
  表叔轉身問道:「他,你說就是你的孫子,馬全福的兒子?」
  馬伯鏞點點頭,說道:「我說過,他是一個比他老爹更加可怕的人物。從小就睚眥必報,而且必定出陰手,若是得罪了他,不出幾天,或家裡的牛羊忽然喪命,或家裡的秧苗枯死,村裡的任誰都不敢惹怒他。全福歸天之後,我假說是不小心吃了耗子藥死掉的。沒人懷疑是他老爹藥死了兒子,唯獨他一直懷疑,暗中把我軟禁起來,好不容易上了縣城報案,可惜又沒人相信。而且他這幾年,和外國人勾結上了!」
  「外國人?」表叔眉頭一皺,「外國人就麻煩了,他如何與外國人勾結上的?奇怪,外國人幹嘛對國內的一個封建迷信組織干興趣?」
  馬伯鏞說道:「具體詳情我也不太清楚,因為他們已經不信任我了。我只是要警告你們,千萬要當心他!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們要記住,他不好惹!」
  「時間不多,老漢你怎麼了?」
  馬伯鏞苦笑道:「你們以為,七老八十的老頭子,能活這麼久嗎?為什麼我的弟弟都去世了,唯獨我在呢?」他臉上顯出悲哀的神色,「我就是要告訴你們事情的真相,我馬家絕對不是孬種!記住,當心馬立城!」
  老漢一字一語地念叨著這個名字,合上眼皮。我覺得詫異,他的原本焦黃的臉面倏然塗了一層黑漆一般,變得黝黑,肌肉更像是放了氣的輪胎一樣慢慢乾枯,剎那間,一個好端端的活人就變成了乾屍,撲通倒在地上!白水嚇得厲聲尖叫,頓時驚醒了文清,兩個女人的哭喊響徹一片。
  連我和表叔都不禁嚇了一跳,乾屍是見多了,但是親眼見過一個活人在眼前化作乾屍還是第一次,只覺地那地上的屍體猙獰無比,妖異恐怖之極。心頭噗噗亂跳,我一邊安慰白水,一邊把她帶出去。但見表叔半蹲下身子,查看地上的乾屍。
  過了一會兒表叔出來說道:「應該是一種古老的邪術吧!傳說古代的盜墓賊都有一種本事,能夠把自身精氣蘊藏起來,等到需要的時候釋放,這樣就像冬眠一樣,等於延長了幾十年的壽命。馬伯鏞做過盜墓賊,自然也曉得這個法子,他原本活不了這麼久,於是積蓄精氣支撐到現在,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我們。」
  然後表叔沉聲道:「白水,對不住了,我把你也拖進來。」
  白水一呆問道:「表叔,你怎麼說呢?」
  表叔說道:「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嚴重。我本以為,皇陵村就是一個封建迷信組織,和那種叫花子幫派差不多,一趕就跑,現在想來,事情非常複雜。恆淮跟我把這裡他們的老巢掀了,他們必定不會饒恕,說不定連你也牽扯進去,所以,你趕緊回北京。那邊山高地遠,不是他們勢力所能夠達到!」
  白水臉色大變,叫道:「你說什麼!」
  我也覺得事情不容小覷,既然他們能朝民兵那邊扔炸藥包,難保什麼時候也朝我們的住所扔一個。於是對白水勸道:「還是去北京的好,他們膽子再大,也不敢向祖國心臟裡的一所大學扔炸藥包,至少哪裡安全一點!放心,我留在這裡,沒事的!」
  白水歎了一口氣,微微垂下眼簾,過了一會兒說道:「好的,我回去吧。但是,你千萬不要如同上次一樣,一下子就兩年不見人影!」
  這女人性格剛強,硬生生地忍住淚水。表叔不放心用火車,所以三人一起趕到瀋陽城內,想辦法和當地的一個郵局聯繫上,趁他們去北京的時候,一同捎帶。目送白水的車影消失在馬路盡頭,表叔拍拍我的肩膀說道:「連累你了!」
  我無奈地笑道:「習慣了,就當作又上戰場吧!戰鬥現在才打響!」
  我們兩人一同回到了公安局,我不敢住在白水家,唯恐連累到她家人,而表叔則是一條老光棍,父親已經過世,母親由他出嫁到山東的姐姐接過去奉養了,所以也了無牽掛。兩個人方走進公安局,一群穿著檢察院服飾的人迎面而來,帶頭的一個胖大檢察對穿制服的表叔問道:「你就是骉速?」
  表叔點點頭,心中正疑惑。那胖大檢察一揮手,背後的人立時一擁而上,將表叔扭住。表叔大駭,急切地問道:「幹什麼抓我?」
《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