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紀乾坤發出一聲輕笑。
林國棟的臉色變得灰白。他把挎包倒轉過來,幾本書辟里啪啦地落在桌面上。他仍不死心,拎著挎包連連抖動,然而裡面已經空空如也。
他把挎包狠狠地摔在地上,指著紀乾坤,凶狠地喝道:「我的錢呢?」
紀乾坤似乎對林國棟的狼狽神態非常開心。他彷彿一隻玩興正濃的老貓,正在撥弄著垂死的老鼠,臉上的笑意更甚。
情況有變,不宜久留。林國棟咬著牙,起身欲走。紀乾坤立刻低喝道:「坐下!」
隨即,他把右手放在桌面上,掌心裡捏著一個黑色的長方形塑料盒,上面還有一個紅色的按鈕。
「看看你的座位下面!」
林國棟盯著他,緩緩坐回卡座,分開雙腿,飛快地向座位下看了一眼。
一個黑色皮包放在自己身下。
他立刻抬起頭,望向對面的陌生人。
紀乾坤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他向林國棟晃晃手裡的塑料盒:「我只要按下這個按鈕,保證你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林國棟抖了一下,直勾勾地看著他:「你到底是誰?」
紀乾坤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1991年8月5日晚上,你劫持了一個女人,強姦並殺害了她。」紀乾坤的表情變得陰沉冷峻,「之後,你將她肢解成十塊,先後扔在177公路邊、建築設計院家屬區門前的垃圾桶內、紅河街163號、羊聯鎮下江村水塔旁邊—我說得對嗎?」
他的語調平緩,不見鋒芒,卻好像一把刀子似的,切開了林國棟的大腦,把那些隱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一一挖出,血淋淋地展現在林國棟的眼前。
林國棟盯著這個陌生的男人,嘴唇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除了一隻銀灰色高跟涼鞋,一絲不掛。」紀乾坤繼續講述著,「她的衣物想必被你銷毀了。不過,她的錢包裡有一張身份證,你應該看到了。」
林國棟面如死灰。眼前這個人,是索命的厲鬼。
「她叫馮楠,三十四歲,是個愛笑的大眼睛女人。」紀乾坤停頓了一下,再開口的時候,語氣緩慢又清晰,「我是她的丈夫。」
林國棟緊緊地閉上眼睛,雙手抱頭,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紀乾坤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拇指始終停在那個紅色按鈕上。
良久,林國棟抬起頭,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要幹什麼?」
「我要幹什麼?」紀乾坤彷彿在自言自語,隨即,他笑了笑,「我找了你二十三年,一直想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怎麼找到我的?」
「該提問的人不是你。」紀乾坤搖搖頭,「而是我。」
林國棟死死地盯著他:「我要是不回答你呢?」
「我們可以這樣耗下去。」紀乾坤聳聳肩膀,「我已經等了二十三年,不在乎再多等一會兒。」
林國棟的嘴唇捲起來,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好,你說。」
紀乾坤瞇起眼睛,上半身前傾:「你,為什麼要殺死我妻子?」
林國棟想了想:「我只能說,她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一個錯誤的地點,遇到了一個……」
他的語氣緩慢,目光游移,眼角不停地瞟向紀乾坤握住黑色塑料盒的右手。同時,他的手在桌面上一點點向對方靠近。
「你最好坐著別動!」紀乾坤立刻察覺到他的意圖,整個人向後靠坐,同時用手臂把鐵桌向他推過去。林國棟的後背頂住立柱,身下的椅子和雙腿都被卡在鐵桌下,一時間不能動彈。
「繼續說!」
這聲低喝讓林國棟不敢再輕舉妄動,同時也把正走過來的服務員嚇了一跳。
「二位,」他猶豫再三,還是走到桌旁,「請問想喝點兒什麼?」
「什麼都不要。」紀乾坤的雙眼須臾不肯離開林國棟,「走開!」
他的強硬態度讓服務員非常不滿:「先生,如果不消費的話,請你們……」
「走開!」紀乾坤揮揮手,「讓所有人都離開,我這裡有炸彈!」
令人意外的是,服務員並沒有害怕,而是把托盤拄在桌面上,一臉鄙夷地看著紀乾坤:「老頭,鬧事是吧?」
紀乾坤抬起頭看看他,又看看林國棟,發現後者也用半信半疑的目光回望著自己。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從桌子下伸出左手—手裡同樣握著一個帶有紅色按鈕的黑色塑料盒—按動了一下。
幾乎是同時,咖啡館門口的花盆裡發出一聲巨響。碎片、泥土和花草四下飛濺。玻璃門也被炸碎,冷風頓時倒灌進來。
咖啡館裡安靜了幾秒鐘。隨即,為數不多的幾個顧客尖叫著衝出了咖啡館。桌椅被撞倒,乒乒乓乓地響成一片。
被嚇得蹲坐在地上的服務員用餐盤護住頭,連滾帶爬地向外跑去。剛跑到門口,他踩到碎玻璃片,腳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
他急忙爬起來,顧不得查看手上的割傷,衝著門旁一張桌子後的年輕男女喊道:「快跑,那老頭身上有炸彈!」
那對年輕男女只是定定地看著在咖啡館中廳對坐的兩人,沒有動。
杜成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舉著電話,聽筒裡傳來張震梁急促的聲音。
「火車剛剛開走。被你說中了,林國棟根本沒上車!」
「車站裡搜了嗎?」
「正在搜,每個站台我們都沒放過。今天下午出發的所有火車上,我們都聯繫了乘警,以防他混到別的車上逃走。」
《殉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