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閂上房門,左登峰從背包裡拿出乾糧遞給了巫心語,隨後將胖大海倒的那杯熱水推到了巫心語面前。
「你先吃。」巫心語將玉米窩頭遞給了左登峰。
「我不餓,你吃吧。」左登峰搖頭開口,他此刻腦海裡想著兩件事情,一是失業了之後怎麼生活,二是母親到底是不是病的很嚴重。
「以後我們可以自己種糧食,不會餓到的。」巫心語猜到了左登峰在想什麼。
「嗯,我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伊人的寬慰令左登峰心中的憂愁消減了不少。
「ri本人很可怕嗎?」巫心語吃著窩頭出言問道,她聽過胖大海的言談知道左登峰沒了工作是因為ri本人快來了。
「我雖然沒正面接觸過他們,但是侵略者肯定不會是好人。」左登峰實話實說。他對於ri本人的瞭解僅限於報紙和街頭謠傳,這兩種東西可信度都不是很高,所以ri本人到底是什麼人左登峰並不十分瞭解。
「你會說他們的話?」巫心語好奇的追問。
「我的老師曾經在一艘戰艦上擔任幫帶,他跟ri本人打過交道,他會說ri本話,也教了我一些。」左登峰抬手看了看表,這塊表就是王老爺子生前送給他的。
「戰艦是什麼?幫帶又是什麼?」巫心語並不瞭解這些。
「戰艦就是打仗的大船,清朝的時候船長叫管帶,船長的副手就叫幫帶。」左登峰出言解釋。
「哦。」巫心語恍然大悟。
「快吃吧,吃完早點睡。」左登峰彎下腰幫巫心語解著綁腿。巫心語見狀急忙放下窩頭想要自己動手,被左登峰制止了。
解下二人的綁腿,左登峰簡單吃了點東西,之後二人和衣躺在胖大海的床上相擁而眠,巫心語終究是女人,走了一天的路很快就睡去了,左登峰則一直沒有入睡,他在想清水觀距離外面有十幾里的山路,而且在外人眼裡還是個鬧鬼的所在,ri本人如果真的來了可能也不會去那麼偏僻的地方,或許清水觀真的能成為亂世之中的一處桃源也說不定。退一步說即便ri本人真的去了那裡,清水觀還有一處地道可以藏身,保命想必沒有問題。
左登峰胡思亂想的睡了過去,由於有心事,睡的並不踏實,清晨早早就醒了,睜開眼睛之後發現巫心語已經先他甦醒,此刻正睜著兩隻大眼睛看著他。
「早點上路吧,接了咱媽盡快回去。」左登峰翻身坐起開始穿衣。
片刻過後,二人穿著妥當,拿著行李悄然出門,城中有僱車的騾馬市,左登峰花錢雇了一輛騾車回返老家。
騾子力氣大,耐力好,雇騾車比僱馬車要多花三個銅子,換做平時左登峰肯定不會花這份冤枉錢,但此時他已經嗅到了戰爭的味道,迫切的想要將自己的母親帶到安全的地方。
第十三章人窮志短
中午時分,左登峰終於看到了自己的村子,巫心語對於即將見到自己的婆婆有些緊張,左登峰告訴她自己的母親很和藹很隨和,巫心語這才放下心來。
由於天氣很是寒冷,街上並沒有村民和鄰居,左登峰讓車伕直接將騾車趕到了自己二姐的家門口。
推開院門,發現二姐一家人正在正屋吃午飯,院子裡的狗認識左登峰,吠叫了幾聲就搖起了尾巴。
「二姐,咱媽呢?」左登峰領著巫心語推門進屋,二姐已經從正屋迎了出來。
「小峰回來啦。」二姐見到左登峰很是意外,表情極不自然。
「嗯,回來了。吃著呢,二姐夫,咱媽呢?」左登峰走進正屋,掃了一眼飯桌,發現桌上是地瓜面兒窩頭,幾個外甥和外甥女手裡拿著的窩頭是玉米面兒的,很小,不會比雞蛋大多少,一缽子蒸白菜放在桌子zhōngyāng。
左登峰這話一出口,房間裡立刻鴉雀無聲,二姐和二姐夫的臉se變的很是難看,幾個孩子也抓著沒吃完的窩頭驚怯的看著自己的舅舅。
「怎麼了這是?」左登峰乾笑開口,之前他每次過來眾人都會熱烈的歡迎他,幾個外甥還會纏著自己要糖果零食,今天的氣氛怎麼這麼怪。
「大寶,去把你大姨和姨夫喊過來,就說你舅回來了。」二姐夫放下手裡的地瓜窩頭沖坐在炕邊的大兒子說道,後者聞言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孩他媽,把桌子拾掇下去吧。」二姐夫又衝左登峰的二姐開了口。
「二姐夫,到底出什麼事兒了?」左登峰疑惑的問道。
「等你大姐他們來了再說吧。來,上炕吧。」二姐夫伸手試圖拉左登峰上炕。
「二姐,咱媽呢?」二姐夫的神情令左登峰感到了強烈的不祥,探手拉住了正在收拾碗筷的二姐。
「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做點兒去。」二姐並沒有回答左登峰的話,神情緊張,眼神飄忽。
「咱媽呢?!」左登峰拉過轉身yu走的二姐並抬高了聲調兒。
「咱媽走了。」二姐哆嗦著垂淚開口。
二姐的話猶如一記悶棍敲的左登峰天旋地轉,巨大刺激令他眼前猛然發黑,立時便站立不穩,旁邊的巫心語見狀急忙扶住了他。
「什麼時候的事兒?」左登峰無力的問道。自己上次回來母親還給自己做過飯,那時候她也只是輕微的咳嗽,怎麼會說走就走。
「登峰,上炕躺會兒。」二姐夫也過來攙扶左登峰。
「我媽什麼時候走的?」左登峰轉頭怒視著他的二姐和姐夫。
「你上次走了沒幾天,媽就得了急病。」二姐聞言頓時痛哭了起來。
「為什麼沒通知我?」左登峰怒吼著甩開了二姐夫攙扶著他的手。他上次回來是三個多月以前,也就是說他被發配到清水觀沒多久母親就去世了,三個月了,大姐和二姐竟然沒通知他。
「小峰,二姐對不起你啊。」二姐聞言痛哭著跪了下來,三個孩子見此情景立時哭喊著過來拉扯自己的母親。
就在此時大寶帶著左登峰的大姐和大姐夫進了門,大姐見此情景也跟著跪了下來,大姐夫黑著個臉站在了一旁。
地下跪倒了一片,孩子的哭喊聲連成了一片,左登峰沒有動,時至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姐夫和二姐夫會親自去縣城從胖大海手裡拿那三塊大洋了。
「就算媽走了,該給你們的錢我還會給你們,這麼大的事兒,你們怎麼能瞞著我?」左登峰強忍著內心的悲傷開了口。他已然猜到了兩家人隱瞞母親的死訊是為了每個月的那幾塊錢。
左登峰這話一出口,他的大姐和二姐哭的越發大聲,與此同時憤恨的看著自己的男人。在農村,婦女是沒什麼地位的,母親死後,眾人之所以不去清水觀報喪,路途遙遠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原因很可能是兩個姐夫不想讓他知道,他們擔心左登峰的母親死後,左登峰不再往家裡送錢了。
「我早晚要回來的,你們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嗎?」左登峰竭力支撐著使自己不至於暈倒,母親的死訊已然令他無法接受,兩家人的作法更是令他無法理解,母親死了竟然不通知兒子,這簡直不是人能做出的事情。
「兄弟,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二姐夫見狀試圖解釋。
「我不是你兄弟。」左登峰嘶吼著打斷了二姐夫的話。這個左登峰曾經喊姐夫的男人此刻在他眼裡無比的醜惡。
「我就說我小弟不是那樣的人,都是你這個死不要臉的,你這個死不要臉的……」二姐站起身哭喊著抓撓自己的男人。
《殘袍》